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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确,这个矮人仿佛越看越高,竟似乎没有人比他更高,这是一种感觉,一种极为矛盾的感觉,可真真实实地存在着。
这个矮人不仅矮,也挺胖,脸上的肉似乎把鼻子都挤扁了,那两只细小而纤长的眼睛像是用菜刀在一堆肥肉上砍开的两道刀痕。
就这么六个人!
剑痴很少这样抛头露面地直接走在人前,他总喜欢将自己的面目掩盖起来,其实他并不丑,虽然苍老了一些,但给人的感觉仍是那么精神。
脸上的皱纹微微凹下,却又有另一种魅力,像是一道道刻在脸上的剑痕。
暗月寨的寨门似乎很雄伟,高高的石墙,砌成一道巨屏,那极厚极厚的巨木门都以铁皮包扎起来,颇有几分气魄。
寨门高近两丈,门高却有一丈五,寨墙全以山石巨木垒成,让人感觉到,纵使千军万马,也无法破寨而入。这也许就是暗月寨一直能在两朝之间相安无事的主要原因之一,要知道,像暗月寨这样一个战略要地,无论是哪一朝战领,都会给其带来极大的方便。两朝又怎会舍得放下这样一块肥肉而不吃呢?全因他们根本没有把握可以一举攻下这座坚寨,只要拖得一时半刻,另一朝定会派出军队来击,这就是双方都不想让对方有机可乘的原因,一个不好,暗月寨投靠了另一朝,只会变成陪了夫人又折兵之举!这也就是暗月寨在夹缝中生存的秘诀。
其寨门的确有千军万马都无法攻开之势,但剑痴所带来的却非千军万马,而是六个人,只有六个,不多不少的一个“顺”字!
寨头上的人其实早就发现了他们,只是并未在意,他们根本就未曾将这六个人放在眼中!
绝对没有人会相信,单凭六人会是找暗月寨晦气而来的。
寨门并不是敞开的,但寨头却有人,在剑痴径直走到寨门之前时,才有人对六个不速之客稍稍有了些重视。
高手,自有高手的一种独有的气息,并不是因为他们在寨墙之上就不能感受到这种气息的存在。
剑痴跨出的每一步都十分悠闲,十分轻松,就像嫖客逛窖子一般,可每一步却是常人的三步之远,这却不是每个“嫖客”所能做到的,是以,当六人行近寨门之后,寨头上的人立刻发现了六人的异样。
更让寨头之人感到惊讶的,却是那个矮人,的确,这种人走在哪里都会成为人们目光的焦点,因为他可以给人一种极不对称的感觉。
那是一种只能让人仰视的气势,这人又是谁呢?
“来人请止步!”寨头之上一名守卒以比较平和的口吻唤道,他们也在为自己有这么好的态度而感到奇怪。
剑痴没有止步,依然是那么轻闲而优雅地前行,口中只是低低地送出两个字:“开门!”
寨头守卒哪见过如此不客气的人?但却深深感觉到剑痴的来头定然不小,这点只从对方的气势上就可很清楚地感觉到,不禁有些客气地道:“请问几位如何称呼,可有拜山之帖?”
“你问得太多了,去叫饶刚来见我!”剑痴有些不耐烦地道,却连头都未曾抬起。
寨头之上的人一愣,没想到自己尽量以如此客气的语调说话,却仍会遭到对方的这般无礼,然而他们倒真被对方的身分给蒙住了,但却知道这几人气势汹汹,应该不会有什么好事,也便有些不忿地道:“你以为你们是谁,我们大寨主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够见的吗?我劝你还是写好拜帖……”
“这就是拜帖!”一声低沉而清晰无比的冷哼响起。
寨头上那名守卒被吓得魂飞魄散,因为他突然发现那个矮人就站在他的身边。
这几乎完全不可能,但却是事实,没有谁看见这个矮人究竟是怎样上到寨头的,似乎他从开始到现在,一直就是站在这名守卒伯身边,这叫他们怎么不惊?
“呀!”一声惨叫,那守卒若弹丸一般被甩下寨头,在寨墙下摔得脑袋迸裂。
守在寨头的众守卒皆大惊,一齐向那矮人扑去,长枪、短戟一阵乱扎,但是他们很快就发现这个矮人已经不见了,就像是幽灵鬼魅一般,在他们的围攻之中消失,只吓得他们慌忙撤回兵刃,生怕扎伤了自己人,可就在他们撤回兵刃之时,却又发现了一件让他们心胆俱裂的事情。
那四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出现在他们之间,四双长满老茧的手像是无数只铁钳般击出。
这些守卒竟在全来不及反应的当儿飞跌而出。
“不要多造杀孽!”剑痴的声音也在墙头响起。
“啪!嘭……”一连串的暴跌与惨叫之声!这些人尽数被甩到寨墙之外,可他们却全因剑痴的一句话而捡回了一条小命,只是被摔得昏了过去。
四人手劲拿捏得无比准确,两丈多的高度,底下又全都是坑洼不平的山石,竟然全让众守卒安然着地。
此时那矮人已经向寨内行进了十数丈,这一群喽罗的确不值得他出手,是以他便自诸般兵刃之中穿过。
剑痴的步子也极快,很快就赶上了矮人,但却并没有出声,因为他知道,自己根本没有必要出声。
“呜呜呜……”低沉的号角声响遍了每一个山头,似乎牵动着每个人的神经。
凌能丽无神地抬起头来,满怀心事的眸子中映出刘承东的身影。
“总管!”凌能丽有些歉然,低低地叫了声。
刘承东出奇地没有做出回答,只是轻叹了口气,抬起头脸,仰望苍穹。
凌能丽心中似乎感觉到了什么,默默站立,调整了一下心乱如麻的思绪,强压心头的酸楚,再一次道:“绝情识破了我的易容!”
刘承东踏着败叶,像是一尊雕塑,淡淡地道:“我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
“你早就料到?”凌能丽有些惊异地问道。
“我从来都没有见过比绝情更可怕的一双眼睛!”刘承东缓缓地吁了口气,有些答非所问地道。
“你见过绝情?”凌能丽更觉得奇怪。
“不错,那是十天前的一个晚上,绝情亲自来探视过一次,那晚,虽然我并未与之交手,可却看到了他的眼神,他的眼睛并未因为夜色而失去其光泽,甚至变得更为深邃,就像是天空,没有边际,没有限度,竟似乎可以包容一切的生命,包容一切的精神,空灵至无所循迹的地步。那是我见过最可怕的一双眼睛,而且在他眼睛之中更有一种空落的内涵,似乎包涵着一丝深深的忧郁,更让人完全无法读懂那双眼睛的深度!”刘承东竟像是在梦中低诉一般。
凌能丽听得目瞪口呆,没想到刘承东能从一个人的眼睛中知道这么多,难道眼睛真的有那么重要?
“松佬他们呢?”凌能丽似乎有些丧气地问道。
“他们大概正在拿回我们的嫁妆,并未和我在一起,我只是在发现突然杀出的神秘人物之后,独自追了过来,却没想到会在此地遇到你。”刘承东淡然道。
“那刘姑娘现在该怎么办?”凌能丽有些着急地问道。
“由她去吧,相信她会把事情办好的。”刘承东无可奈何地道。
“可你如何向老太爷交待呢?”凌能丽有些担心地问道。
“你是不是真的很喜欢蔡风?”刘承东突然问道。
凌能丽为之一呆,终还是默默地点了点头,心头再次涌起无尽的酸楚和无奈,想到刘瑞平即将施行的计划,禁不住黯然伤神,心在绞痛。
刘承东望着凌能丽逐渐变得苍白的脸,禁不住再次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道:“天意如此,不能怪谁,情缘终究难两全,只有乞怜苍天了。”
凌能丽默然,的确,天意如此,又能怪谁呢?一切只能听天由命,看事情如何发展了,因为这一切的发展根本不是人所能预料到的,就连蔡伤如此人杰,也只能用一个听天由命来解说,的确是让人心寒。刚才看到刘瑞平如此轻松地面对“敌人”,足见其智慧非常人所能及,如果她仍不能完成任务,就只好怨天了。
思及刘瑞平前几日间极热心地询问毒人的破解之法,想必她也是早就作好了心理准备。
“凌姑娘,你告诉我,这毒人的破解之法,是不是有关一个人的名节问题?”刘承东神情变得严肃无比地问道。
凌能丽不想作任何否认,只得点了点头,却不再言语,她很清楚刘承东话语的意思。
刘承东却像是被雷击了一般,呆愣愣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总管!”凌能丽也被刘承东的反应给震住了,忍不住骇然唤了一声。
良久,刘承东才似从梦中醒来,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道:“情孽,眼下只好将错就错了,唉,真是越弄越糟糕!”
凌能丽只觉得有一些苦涩,心头沉甸甸的。
刘承东抬头望了凌能丽一眼,有些意味深长地问道:“凌姑娘,他日你能不能接受平儿呢?”
凌能丽脑子中“嗡”地一声响,霎时一片空白,这叫她如何回答?又让她如何去面对?鼻头为之一酸,强忍着没有流下泪来,深深地吸了口气,黯然道:“以后的事情谁也无法预料,就待日后再说吧。”说着缓步自呆立着的刘承东身边走了过去。
“兄弟们,咱们死也要死得像样点,与其毒发,倒不如与他们拼了!”费明怒吼道。
众魔门弟子哪会再犹豫?这一群人全都是经过刻苦磨炼而出的,其心智之坚韧,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是以,他们可以自杀,也不会为对方留下活口,此刻虽然腹痛如绞,但既知必死,岂有不拼之理?
“放箭!”刘傲松大手一挥,弦响若疾雨击芭蕉。
惨叫声不绝,魔门中人因中毒极深,使他们的身法远远不如起始那般灵活,是以第一轮疾箭,就射毙二十多人,但这时候几乎是箭箭不空。这正是陈悦拖延时间的结果,若非陈悦这么一拖时间,使众魔门中人毒性深入,那这几轮劲箭绝不能取到如此威力,而剩下的就是近身肉搏,那时,刘府的家将将不可避免地死上一大批,如此就显得极为得不偿失了。
从这点也可以看出陈悦的智慧之高,实是常人所难及,也无怪乎能受燕环双绝的传人看中。
刘傲松的眼里出现了一丝惊讶和骇异,一簇射向赵青锋的劲箭竟似是疾电一般倒射而回。
惨叫之声在家将中响起,只听得刘傲松头皮发麻。
一道黑影不知什么时候飞临赵青锋的头顶,自那枯凋之顶端降落,若自天而降的魔王。
看不见脸面,因为来者那散披的头发将其神秘莫测的脸容完全遮掩,一身黑黑的披风像是一幕乌云罩下,动作快得让人以为是幻觉。
刘傲松知道,这绝对不是幻觉,绝对不是!是以他再也不能袖手旁观。
他出手了,是一柄剑,看不见剑身,只有一道亮芒,闪烁的亮芒若青虹划过长空。
当有人发现刘傲松出手之时,刘傲松的剑已经攻入了那片乌云之中。
劲气,若惊涛骇浪般翻腾起来,浓浓的杀气似乎可使所有人窒息。
而这所有的一切,都只来自一处——那片乌云,充满死亡气息的乌云!
没有人会想象到它的可怕,就连刘傲松也没有,可是,当他的剑插入了这片乌云中时,他才知道这种感觉是多么的可怕和无依!
这一剑,似乎只是刺在一团虚幻的气陷之中,没有边际,没有着力之处,却又处处都涌动着无尽无期的力量,使他有若乘着一叶小舟飘游于大海的浪峰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