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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才能够完全体现出自己的价值吗?难道终结别的生命,便是人惟一的使命吗?
蔡伤在风中静立着,像一株枯了的树。
他在想什么呢?他又在期待什么呢?或许是在想道安和慧远(中国早期佛教史上的大师)所宣扬的“兜率净土”和“西天净土”那种美丽的境地。
“天地虽以生者为大,而未能令生者不死;王侯虽以存者为功,而未能含存者无患”,蔡伤低低地叨念着慧远当初的这句话,不禁仰天一阵悲怆地低啸。
寒鸦一阵乱舞,扰得空中骚乱一片,阳光在寒鸦的翅膀的缝隙之间,洒下斑斑点点的光润。
今日,是个很好的天气,连蔡伤都无法否认这一切。
洞中还算干燥,却显得有些黑暗,不过,有个栖身的地方,已经不是很坏了,洞中的烟味仍未完全散尽。早知道里面没有毒蛇猛兽,就不用费这么大的劲用烟熏了,蔡伤这么想着。
的确很累了,能找那么多干枝、柴棒便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这当然是对蔡伤来说。甚至他的胸口又渗出血来了,毕竟,伤势也太重了,他已经没有能力走远。因此,他只能在这个还算干燥的山洞中陪伴着这些伤感的孤独度过可能是漫长的一段岁月。不过幸亏每一位死者身上都带有少量的干粮,至少他所带领的战士身上有,这些死者的口粮,足够他饱饱地吃上一个月,有一个月时间,他自信可以恢复过来,但外面的世界将会发生怎样的变化呢?在这种战乱纷繁的年代,的确没有人敢想象明天会是怎样一个场景。
洞口的草丛并未完全枯萎,刚好为这个洞的存在,提供掩护,所剩下的,便是去山林之间拿一堆落叶和枯草来,再把那有些破的旌旗,借用一下,便是一张比较舒适的床了。更重要的是,去寻找一些草药,在这只有一个重伤者的世界中,一切都显得是那样困难和艰巨。
蔡伤不敢寄望有人能够经过这里,在这方圆数百里,或许不到百户人家,全因为这战乱。这的确是一种悲哀,没有一种安定的生活,甚至不知道家在何方,时刻在担心生命安危和温饱问题,是如何痛苦悲哀。
不知该怪谁,怪谁都没有用,谁也改变不了这个现实,就因为没有人可以改变人类侵略和占有的本性,除非这个世界真的变成了西方净土——极乐世界。
这是让人心酸的一个月,让蔡伤心酸的是那群狼和那没有生命的尸体。
那曾是战场上出生入死的兄弟,可却在这一个月之中,眼睁睁地看着狼群和乌鸦啃光他们的肉,剩下光秃秃的骨头,这是何等的可悲!何等的心酸!
蔡伤没有死,但他的心却已死了一半,看透了这人世的悲怆和现状,的确会有心灰意冷的感觉。
这一个月,他想了很多,从来都没有这样用心地去想,更没有像这一个月一样,望着人死去而想人生幻灭的问题及生命的意义。
他变了,变得像秋风中的枫树,能够表现的只有沉默,像他的刀一样沉默。
在伤好的这一天,他记不起是哪一天,在他的脑中只有日出日落,并没有时间的概念,因此,他不知道现在是哪一天了。但不管这是哪一天,他用那块破旌旗十分慎重地把手中的刀包扎好。
不知道包扎了几层,但很紧,也看不出刀的本来面目,那带血的战甲,他也很庄重地折叠好,然后挖了一个坑,不是很大的坑,却是在被他亲手埋下的几名战士的浅坟旁,将折叠好的战甲缓缓地放入坑中,似乎很伤感,因为他盖上土的动作是那样深沉而轻柔,像是怕惊走了一场凄美的梦,但那战甲终究是埋入了土中。
蔡伤重重地跪下,就跪在那埋葬战甲的小坟前,那样虔诚,那样怆然,其中竟隐含泪光在映射。
那被旌旗包扎的刀,便横在小坟前,像是贡品,而蔡伤更像是一块墓碑,那挺直的腰身,那有些破旧的衣衫皱褶成了永恒的沧桑。
蓝蓝的天空,淡淡的白云,鸟在轻轻地唱,风,吹出秋天特有的色彩,而蔡伤的双目竟在刹那间深邃成了天空深处看不见的寒星,似是对生命的一种明悟,但他并没有出声,那一切全都是多余的,没有任何语言比沉默更生动。
蔡伤并不老,也不是很帅气,但却有一种来自骨子的气势,而这正是沉默的内涵,正若那遍地的白骨所蕴含的凄惨一般。
静静地跪了差不多一盏茶的时间,他立起身来,捡起那包裹得很好的刀,头也不回地向山林深处走去,陪伴的,惟有背上的大弓和两壶羽箭,这是没有被敌人带走的东西。
这一路上,梁军设立了很多关口,萧宏的确下了很大决心要北伐,蔡伤心中好笑,好笑梁武帝萧衍真是糊涂加三级,居然选用如此胆小怕事之人任主帅。不过他心中却有些苦涩,他没有笑的资格,败在昌义之的手下,虽然是孤军无援,却终归是败了。他有些恨朝廷,明明可以出师救援却断不出兵,这的确是让他心痛和寒心的地方。
他很明白,这是谁在弄鬼,毕竟自己是汉人,在拓跋家族之中始终只是个奴才,他有些怀念孝文帝,可惜却未完大业而去。他此刻并不想去惊动梁军,那是最不理想的做法,因此,他必须绕山路行,越是偏僻之地越好,他要去的地方,是凤台,转走正阳关,他现在最想做的事,是让家的温暖和妻子那温柔的手抚平他心头的伤口。
“得得得……”一阵迅疾的蹄声从远处传来,使本来很宁静的山林那种自然的宁和全都撕碎了。
“想不到这山道,也有人马经过。”蔡伤自语道,同时身子迅速缩至一丛不是很密聚的灌木之后,像一只魔豹般静候经过的猎物,目光一动不动地注视着那小山道的另一头。
马匹不多,三骑,他一眼便知道这是梁军的信使,其实他早就听出只有三骑,所以他已准备好了羽箭,只要不是自己人,便夺上一匹马,省一下自己的脚力,让他奇怪的是,这几名梁兵,如何知道这种山林近路呢?不过他已经没有必要考虑,第一名骑者已经进入了他的射程。
蔡伤拉弓的动作太快,那满月般精彩的弧度让人产生了一种错觉。
在弓弦之声传入耳朵之时,那第一名骑者的咽喉已经多了一件东西,那便是一支羽箭。
在惨叫声传入蔡伤耳朵的同时,蔡伤听到了两声怒喝,也是他第二声弓弦响起之时。
“叮!”那第二位骑马者竟以刀斩开了那支似幻影的劲箭,而第三名骑者却早已把身子藏入马腹。
这两人武功之高,完全出乎蔡伤的意料之外,在梁军的信使之中,居然会有如此好手。
“嗖、嗖!”两支劲箭电光般射掠来。
蔡伤一闪身,那柄被包好了的刀一横。
“叮、叮!”两箭全都射在刀鞘之上,蔡伤有些骇然,暗自庆幸一开始便射死对方一人,否则还真不知如何应付那第三支箭。
这三名骑者,似乎是非常擅于配合,两支箭所选的角度的确让人应付起来有一种手足无措的感觉,通过这两个角度,蔡伤想到了第三个角度,那绝对不是一个好对付的角度。蔡伤几乎可以肯定,若那第一位骑者不死的话,定由他来担这个角度的执箭人。
已经没有转余之地,剩下的必须是近身的搏斗,因为那两人已带马冲了过来,若用弓,绝对来不及发第二箭。
蔡伤绝对不是一个软弱的对手,至少,对敌人不会手软,刀终还是出鞘了,可是对方的来势更凶猛。
第二位骑者竟从马背上飞跃而下,借着坐骑那快速的冲力和自己身体的重量向蔡伤扑过来,像是巨雕在扑食弱小的兔子。
蔡伤看到了一点闪烁的金光,那是金牌,绝对是,蔡伤此时才恍然,这三人竟是梁朝金牌信使,难怪会是一群比杀手更可怕的狂人,不禁暗呼倒霉。只可惜已经没有逃避的余地,惟有将这两人杀死一途,但他知道这绝对不是一件很简单的事,不过他却知道一条,他们是在行使最重的任务,绝对不会对自己死缠乱磨。
蔡伤的身形疾退,双脚在身后的双杆上一点,斜斜地避开这凌厉无比的一击。
“轰——”地面承受着这汹涌的劲气一击,泥土和草全都爆射而散,显示出那可怕的杀伤力。
“咦!”那名金牌信使对蔡伤能够避开他一击,似感到有些惊讶。
“铿!”蔡伤身形一挫,他总还是避不开第二名金牌信使那全力一击,不过却并未能让他受伤,可是却让他的刀出了鞘。
那隐隐泛有血丝的刀身,自然而然地散出一种可怕的杀气,再加上蔡伤那浓浓的杀意,使得山林间的空气变得沉重起来。
那空中倒翻而出的金牌信使也不是很好受,蔡伤的反震力,几乎让他心浮而涌。
“你是蔡伤?”那第一名信使一见那柄隐隐泛起血丝的刀惊问道,同时手中的刀也变得无比凝重。
“蔡伤,你还没有死?”那与蔡伤交换过一刀的信使重重地落在地上惊问道。
蔡伤有些得意地望了手中的刀一眼,语意很冷淡地道:“昌义之还没有那个能耐。”
“哼,想不到堂堂蔡大将军竟也会躲在暗处放冷箭,真叫人大失所望。”那最先认出蔡伤的人神色间竟真有失望之色。
“在这个世上,能有几个光明正大的人能活得长久?今日,是我蔡伤教了你一课,这一切都是世俗教给我们的,适者生存!”蔡伤声音也很冷地道。
“我彭连虎今日受教了,看来这个世界上真的已经不再存在那种真正的好汉了,就算刀道再高又能如何。好,便让我来领教一下闻名北魏的大刀客吧。”那先攻向蔡伤的信使很淡漠地道。
“你便是彭连虎?”蔡伤也有些惊异道,因为他早在半年前便听说梁朝出了一名年轻的刀客,几乎是战无不胜,却没想到竟成了梁朝的金牌信使。
“不错,这位便是我师弟冉长江,没想到蔡将军会听过我的名字,我很高兴,能够挑战更高的对手是我彭连虎最大的愿望。”彭连虎目光中射出狂热之芒,声音却平静无比,让人清晰地感觉到他的心底似乎有一潭无波的水。
“可惜却成了金牌信使,成为别人一只棋子。”蔡伤不屑地道。
“哈哈……好,这不像是一句话!”彭连虎不怒反笑道。
蔡伤一愕,想不到彭连虎的反应会是如此,心底隐隐感觉出这名金牌信使的确很特别。
“师弟,你先走,我若一天内未到,便是已经死在蔡将军的刀下,不必为我难过。”彭连虎淡淡地向冉长江道。
“师兄,让我们一起将他宰掉,顺便带给临川王。”冉长江狠狠地瞪了蔡伤一眼沉声道。
“难道你不明白我的脾气?”彭连虎有些不高兴地道。
冉长江似乎对这位师兄很敬服,也不再说话,只是翻身上马,向蔡伤怒瞪一眼,淡淡地道:“我知道怎么说,师兄请放心。”
“很好!”彭连虎赞赏地道。
蔡伤更哑然,像看一个怪物般打量着眼前的彭连虎,淡笑道:“难道你不觉得吃亏吗?”
“怕吃亏,我也不会独自留下来。”彭连虎豪迈而傲然地道,一副不把生死放在心上的架势,使他那年轻的脸鼓胀着一种异样的生机和魅力,那野性和悍劲充分地展现在每一根神经之中。
蔡伤心中竟有一种相惜的感觉,不解地道:“我真不明白,以你如此人物,为何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