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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红雪沉吟着:“叶开?”
“这人的确很神秘,到这里来也一定有目的,但那些人却绝不是他杀的。”
“哦?”
“我知道他昨天晚上跟谁在一起。”
幸好屋里很暗,没有人能看见傅红雪的表情——他脸上的表情实在很奇怪。
就在这时,突听屋顶上“格”的一响。
她脸色变了,沉声道:“你留在屋里,千万不要出去。”
这十一个字说完,她已推开窗子,穿窗而出。
傅红雪只看到一条纤长的人影一闪,转瞬间就没了踪影。
这里已有四个人醉倒,四个人都是万马堂里资格很老的马师。
他们本来也常常醉,但今天晚上却醉得特别快,特别厉害。
眼见着十三个活生生的伙伴会突然惨死,眼见着一件件可怕的祸事接连发生,他们怎能不醉呢?
第四个人倒下的时候,叶开正提着衣襟,从后面一扇门里走进来。他早已在这里,刚才去方便了一次,酒喝得多,方便的次数也一定多的,只不过他这次方便的时候好像太长了些。
他刚进门,就看到萧别离在以眼角向他示意,他走过去。
萧别离在微笑中仿佛带着些神秘,微笑着道:“有人要我转交样东西给你。”
叶开眨眨眼,道:“翠浓?”
萧别离也眨了眨眼道:“你是不是一向都这么聪明?,叶开微笑道:”只可惜在我喜欢的女人面前,我就会变成呆子。“他接过萧别离给他的一张叠成如意结的纸。
淡紫色的纸笺上,只写着一行字:“你有没有将珠花送给别人?”
叶开轻轻抚着襟上的珠花,似已有些痴了。
萧别离看着他,忽然轻轻叹息了一声,道:“我若年轻二十岁,一定会跟你打架的。”
叶开又笑了,道:“无论你年纪多大,都绝不是那种肯为女人打架的男人。”
萧别离叹道:“你看错了我。”
叶开道:“哦?”
萧别离道:“你知不知道我这两条腿是怎么样断的?”
叶开:“为了女人?”
萧别离苦笑道:“等我知道那女人只不过是条母狗时,已经迟了。”
他忽又展颜道:“但她却绝不是那种女人,她比我们看见的所有女人都干净得多,她虽然在我这里,却从来没有出卖过自己。”
叶开又眨眨眼,道:“她卖的是什么?”
萧别离微笑道:“她卖的是男人那种越买不到、越想买的毛病。”
推开第二扇门,是条走道,很宽的走道,旁边还摆着排桌椅。
走到尽头,又是一扇门,敲不开这扇门,就得在走道里等。
叶开在敲门。
过了很久,门里才有应声:“谁在敲门?”
叶开道:“客人。”
“今天小姐不见客。”
叶开道:“会一脚踢破门的客人呢?见不见?”
门里发出银铃般的笑声:“一定是叶公子。”
一个大眼睛的小姑娘,娇笑着开了门,道:“果然是叶公子。”
叶开笑道:“你们这里会踢破门的客人只有我一个么?”
小姑娘眼珠子滴溜一转,抿着嘴笑道:“还有一个。”
叶开道:“谁?”
小姑娘道:“来替我们推磨的驴子。”
第11章 夜半私语
小院子里疏落落的种着几十竿翠竹,衬着角落里的天竺葵,和一丛淡淡的小黄花,显得清雅而有余韵。
竹帘已卷起,一个淡扫蛾眉、不施脂粉的丽人,正手托着香腮,坐在窗口,痴痴地看着他。
她长得也许并不算太美,但却有双会说话的眼睛,灵巧的嘴。她虽然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但却自然地有种醉人的风姿和气质,和你们见到的大多数女人都不同。
一个这样的女人,无论对任何男人来说都已足够。
为了要博取这样一个女人的青睐,大多数男人到了这里,都会勉强做出君子正人的模样,一个又有钱、又有教养的君子。
但叶开推开门,就走了进去,往她的床上一躺,连靴子都没有脱,露出了靴底上的两个大洞。
翠浓春柳般的眉尖轻轻皱了皱,道:“你能不能买双新靴子?”
叶开道:“不能。”
翠浓道:“不能?”
叶开道:“因为这双靴子能保护我。”
翠浓道:“保护你?”
叶开跷起脚,指着靴底的洞,道:“你看见这两个洞没有?它会咬人的,谁若对我不客气,它就会咬他一口。”
翠浓笑了,站起来走过去,笑道:“我倒要看它敢不敢咬我。”
叶开一把拉住了她,道:“它不敢咬你,我敢。”
翠浓“嘤咛”一声,已倒在他怀里。
门没有关,就算关,也关不住屋里的春色。
小姑娘红着脸,远远的躲起来了,心里却真想过来偷偷地看两眼。
檐下的黄莺儿也被惊醒了,“吱吱喳喳”地叫个不停。
翠浓,春也浓。
黑暗中的屋上,伏着条人影,淡淡的星光照着她纤长苗条的身子。她脸上蒙的是块纱巾。
她是追一个人追到这里来的。她看见那人的身形在这边屋上一闪。等她追过来时,人却已不见了。
她知道这下面是什么地方,可是她不能下去——这地方不欢迎女人。
“他是谁?为什么要在屋上偷听我们说话?他究竟听到了什么?”若有人看见她的脸,一定可看出她脸上的惊怕与恐惧。
她的秘密绝对不能让人知道,绝不能。
她迟疑着,终于咬了咬牙,跃了下去。
她决心冒一次险。
这一生中,她看见过很多男人很多种奇怪的表情,可是只有天晓得,当男人们看到一个女人走进妓院时脸上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每个人的眼睛都瞪大了,就像是忽然看到一头绵羊走进了狼窝。
对狼说来,这不仅是挑战,简直已是种侮辱。
天晓得这见鬼的女人为什么要到这里来,可是这女人可真的漂亮。
有个喝得半醉的屠夫眼睛瞪得最大。
他是从外地到这里来买羊的,他不认得这女人,不知道这女人是谁。反正在这里的女人,就算不是婊子,也差不多了。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想走过去。
但旁边的一个人却立即拉住了他。
“这女人不行。”
“为什么?”
“她已经有了户头。”
“万马堂。”
这三个字就像是有种特别的力量,刚涨起的皮球立刻泄了气。
三姨昂着头走进来,脸上带着微笑,假装听不见别人的窃窃私语,假装不在乎的样子。
其实她还是不能不在乎。
有些男人盯着她的时候,那种眼色就好像将她当做是完全赤裸的。
幸好萧别离已在招呼她,微笑着道:“沈三娘怎么来了?倒真是个稀s。”
她立刻走过去,嫣然道:“萧先生不欢迎我?”
萧别离笑着叹了口气,道:“只不惜我不能站起来欢迎你。”
沈三娘道:“我是来找人的。”
萧别离眨眨眼,道:“找我?”
沈三娘又笑了,轻轻道:“我若要找你,一定会在没有人的时候来。”
萧别离也轻轻道:“我一定等你,反正我已不怕被人砍淖两条腿。”两个人都笑。
两个人心里都明白,对方是条不折不扣的老狐狸。
沈三娘道:“翠浓在不在?”
萧别离道:“在,你要找她?”
沈三娘道:“嗯。”
萧别离又叹了口气,道:“为什么不管男人女人,都想找她?”
沈三娘道:“我睡不着,想找她聊聊。”
萧别离道:“只可惜你来迟了。”
沈三娘皱了皱眉,道:“难道她屋里晚上也会留客人?”
萧别离道:“这是个很特别的客人。”
沈三娘道:“怎么特别?”
萧别离道:“特别穷。”
沈三娘也笑了,道:“特别穷的客人,你也会让他进去?”
萧别离道:“我本想拦住他的,只可惜又打不过他,跑又跑得没他快。”
沈三娘眼波流动,道:“你没有骗我?”
萧别离叹道:“世上有几个人能骗得了你?”
沈三娘嫣然一笑,道:“那个人是谁?”
萧别离道:“叶开。”
沈三娘皱眉道:“叶开”萧别离笑道:“你当然不会认得他的,但他一共只来了两天,认得他的人可真不少。”
沈三娘笑得还是很动人,但瞳孔里却已露出一点尖针般的刺。然后她的瞳孔突然涣散。
她看到一个人“砰”的推开门,大步走了进来。
一个魔神般的巨人!
公孙断手扶着刀柄,站在门口,脸上那种愤怒狞恶的表情,足以令人呼吸停顿,沈三娘呼吸已停顿。
萧别离叹了口气,喃喃道:“该来的人全没来。不该来的,全来了。”
他拈起一块骨牌,慢慢地放下,摇着头道:“看来明天一定又有暴风雨,没事还是少出门的好。”
公孙断突然大喝一声:“过来!”
沈三娘咬着嘴唇,道:“……你叫准过去?”
公孙断道:“你!”
那屠户忽然跳起,旁边的人已来不及拉他,他已冲到公孙断面前,指着公孙断的鼻子,大声道:“对小姐太太们说话,怎么能这样不客气,小心我……”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公孙断已反手一个耳光掴了过去。
这屠户也很高大,他百把斤重的身子,竟被这一耳光打得飞起来,飞过两张桌子,“砰”,重重地撞在墙上。
他跌下来的时候,嘴里在流血,头上也在流血——连血里好像都有酒气。
公孙断却连看都没有看他,眼睛瞪着沈三娘,厉声道:“过来。”这次沈三娘什么话都没有说,就垂着头,慢慢地走了过去。
公孙断在前面走,沈三娘在后面跟着。
他的脚步实在太大,沈三娘很勉强才能跟得上,刚才那种一掠三丈的轻功,她现在似已完全忘了。
夜已很深。
长街上的泥泞还未干透,一脚踩下去,就是一个大洞。
风从原野上吹过来,好冷。
公孙断大步走出长街,一直没有回头,突然道:“你出来干什么?”
沈三娘的脸色苍白,道:“我不是囚犯,我随便什么时候想出来都行。”
公孙断一字字道:“我问你,你出来干什么?”
他的声音虽然缓慢,但每个字里都带种说不出的凶猛和杀机。
沈三娘咬起了嘴唇,终于垂首道:“我想出来找个人。”
公孙断道:“找谁?”
沈三娘道:“这也关你的事?”
公孙断道:“马空群的事,就是我公孙断的事,没有人能对不起他。”
沈三娘道:“我几时对不起他了?”
公孙断厉声道:“刚才!”
沈三娘叹了一声,道:“想跟女人们聊聊,也算对不起他?莫忘记我也是个女人,女人总是喜欢找女人聊天的。”
公孙断道:“你找谁?”
沈三娘道:“翠浓姑娘。”
公孙断冷笑道:“她不是女人,是个婊子。”
沈三娘也冷笑道:“婊子?你嫖过她?你能嫖得到她?”
公孙断突然回身,一拳打在她肚子上。
她没有闪避,也没有抵抗。
她的人已被打得弯曲,弯着腰退出七八步,重重地坐在地上,立刻开始呕吐,连胃里的苦水都吐了出来。
公孙断又窜过去,一把揪着她的头发,将她从地上揪了起来,厉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