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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壁上。
文逸凡笑道:“这个我还有自知之明,岂敢不自量力?要与颜鲁公比书法就等于要与柳庄主比武功一般,谁能如此狂妄?我是在揣摩颜鲁公的钩勒之法,想模仿他的书法而已。君不闻乎,取法乎上,仅得乎中,取法乎中,仅得乎下。我的字写得不好,更要取法乎上了。”他酸溜溜他说了一段话,听来似是对柳元甲推崇备至(将他的武功比作颜鲁公的书法),但又隐隐似含有讥刺之意,柳元甲心里暗暗嘀咕,强笑说道:“文先生,你别挖苦我了。大伙儿等着看你的书法呢,你可以动笔了吧?”
文逸凡道:“再看一会,就来,就来!”就在这时,蓬莱魔女忽听得耳边有个声音说道:“山石后这位姑娘听着,我佩服你的大胆,但却怕你白白送了一条性命,等下柳元甲就要出场,若给他发现了你,你就插翅难逃了。待会儿你趁他们都在注意我的时候,你悄悄溜走了吧!”文逸凡用的是“传音入密”得内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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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只蜻蜓似的!文逸凡虽然不是个大块头,但整个身体的重量,没有一百斤,也有八九十斤。他若是单足站立,还不足为奇,现在却是坐在枝上,全副身体的重量都由一条柔枝承担,柳枝仍是保持着平直的横伸姿态,丝毫没有弯曲,这等奇妙的轻功,众人几曾见过,先就喝起彩来。
文逸凡吮啜狼毫,笑嘻嘻他说道:“我只读过几天私塾,肚里实在没有几滴墨水、起初以为凑台一副对联还不太难,哪知搜尽枯肠,竟是难以凑合得对景的联语,须知这副对联既要含有祝寿的意思,又要切合今天的盛会,这可就难以落笔了。没有办法,我自己想不出,只好胡乱用前人成句,凑合一副吧,若是凑得不应景,甚或杀风景,还要请寿翁见谅,诸位也不要见笑。”众人都急于要看他的铁笔神功,都道:“文先生不要客气,快快写吧。”
文逸凡端正身形,作个准备挥毫的姿态,柳枝往下一沉,随即弹起,文逸凡提起笔来,迅速的在石壁上端一笔拖过,登时只见石屑纷飞,壁上现出一划,随即又是一划一撇一捺,写成了一个“天”字。
刚才那三场表演,龙隐禅师的“无相掌力”,南山虎的“神拳伤树”,王宇庭的“飞针摘花”虽然也都是罕见的功夫,在蓬莱魔女眼中,也还算不得怎么了不起,如今看了文逸凡这手功夫,这才禁不住暗暗心惊。要知文逸凡用的并不是“铁笔”,而是一支普通写字用的狼毫,但一到他的手中,“毛笔”竟然胜于“铁笔”,入石三分,这是何等功力!这手功夫和蓬莱魔女的天罡拂尘功夫有相似之处,蓬莱魔女也能以尘尾当作暗器伤人,同样是以“至柔化至刚”的上乘内功,但狼毫比拂尘更小更难运用,蓬莱魔女心道:“若要我用拂尘在这石壁涂抹,或者勉强可以写成字体,但要像他这般笔笔均匀,入石三分,那却未必办得到了。”心中暗暗自愧不如。
柳枝上下起伏,转瞬间文逸凡已把上联写好,众人一看,只见是“天增岁月人增寿”七个大字,这是普通人家最常用的春联,众人都以为下联必然是“春满乾坤福满门”,心里均是想道:“这文逸凡随便挪用一副春联,确也是偷懒取巧了,但联中有个寿字,也还算得是含有祝寿之意。”众人主要是看他的武功,不是看他的文才,文逸凡这手功夫,连蓬莱魔女都暗暗佩服,这些人更是不用说了。因此不待他写出下联,全场已是彩声雷动!
文逸凡搔了搔头,自言自语道:“下联可没有现成的句子,说不得只好胡诌一句了。”也不见他起立纵跃,身形不变,陡然间就移到了第二枝柳枝,仍然是盘膝而坐,提起狼毫,就在另一面石壁上振笔直书,嗖、嗖、嗖石屑纷飞,片刻间已把下联写出,众人一看,只见是七个大字,“你有藤牌我有枪”。
众人初时都以为下联应是“春满乾坤福满门”,岂知一变变成了“你有藤牌我有枪”,有识之士,不由得面面相觑,不知是喝彩好还是不喝彩好。蓬莱魔女几乎笑出声来,心道:“妙呀,好一个你有藤牌我有枪!且看柳元甲的老面皮怎挂得住?”文逸凡拍一拍手,跳下树来,掷笔笑道:“天增岁月人增寿,你有藤牌我有枪。对是对得不很工整,却大约还算得是应景吧,诸位看看如何?”
柳元甲怒气暗生,心道:“岂有此理,我待你如贵宾,你却来与我开这个玩笑。什么‘你有藤牌我有枪’,这不分明是说不管我做什么,你都要与我作对了?”但他是江南的武林领袖,又是主人身份,心中虽然蕴怒,却是不好发作。
场中这班三山五岳人马,识得文墨的人,毕竟不是很多,有好几个满肚草包的冒失鬼,充竹解人,还在指手划脚地嚷道:“好,这副对联写得真好!上联‘天增岁月人增寿’这是给主人祝寿。下联更妙,‘你有藤牌我有枪’,连咱们这些宾客都说在里面了,咱们今日来此,一来是为柳翁贺寿,二来也是以武会友,各有各的功夫,这可不是‘你有藤牌我有枪’么?哈?哈,真是切题得很,应景非常!”这一些冒失鬼也不去留心察看柳元甲的面色,就噼噼啪啪地鼓掌叫好,还有一些懂得联语含义的,只因对柳元甲心怀不满,也藉此机会,故意装作不懂,也跟着喝彩叫好。不过,彩声疏疏落落,比起文逸凡刚写好上联之时所得的彩声,那是差得多了。
金超岳冷冷说道:“文先生,你写这副对联,是什么意思,我倒要请教请教。”
文逸凡道:“我只求对得起,可不管什么意思不意思!你以为是什么意思?”金超岳道:“那么你对得起柳庄主么?”文逸凡道,“我已是用尽心思给他写春联了,别人是否认为对得起我不知道,我只求对得起自己。”金超岳忽地“哼”了一声,道:“你有藤牌没有?”文逸凡双眼一翻,道:“金先生,你的枪法似乎还碍练练。”
金超岳少时曾给岳飞手下的大将杨再兴一枪挑破他的肚皮,文逸凡这话无异揭了他的疮疤,金超岳闻言大怒,正要向文逸凡挑战,忽听得柳元甲哈哈大笑,已是走出场来。
金超岳心想:“柳元甲亲自出场,定是要这厮好看(即当场出丑之意),我乐得在旁边拍手称快。”要知金超岳奉了金主元颜亮之命,到江南图谋大事,若非迫不得已,他也不愿暴露身份。刚才文逸凡那几句话语带双关,似乎已知道了金超岳的来历底细,金超岳也实是有几分顾忌。
文逸凡也在想道:“难道柳元甲就要当众与我翻脸?”心念未已,只听得柳元甲笑道:“文先生的书法一定是精彩绝伦的了,可惜我老眼昏花,看不清楚,且待我走近去仔细瞧瞧。拜读,拜读。”这副对联,宾客们都在议论纷纷,柳元甲却佯作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要走近去仔细瞧瞧,他这举动,出人意料之外,文逸凡也不觉怔了一怔,不知他打的什么主意。
柳元甲并不奔跑;但脚步一迈,就是七八尺远,从从容容,一步一个足印,笔直地向着那座假山走去。文逸凡蓦地一惊,想道:“藏在假山背后的那个女子不知走了没有?”
柳元甲走到蓬莱魔女藏身的那座假山前面,抬头看了看颜鲁公的碑刻,随即便转过身来,指着对面的石壁道:“文先生的大作是在这壁上吗?”文逸凡写的孽案大字,每个字都有尺许祖细,决没有看不见之理,众人都觉奇怪,说道:“不错,就是在这石壁上面。”
柳元甲叹了口气,说道:“我真是老了,不中用了,站在这下面,还是一点也看不见,嗯,只好爬上去看了。”他说“爬”,其实却是一跃而起。喝彩声中,只见他身形拔起,飞上柳梢。文逸凡刚才是在半空中一个回旋,才落在柳条之上的,而柳元甲却像抛起了一根棍子似的,直上直落,也是学着文逸凡的模样,盘膝坐在一技柳枝之上,柳枝摇也不摇。看来他的姿势不及文逸凡美妙,但场中的武学名家心里却都明白,这样的直起直落。
柳枝上所受的压力要大得多。即使不能据此便说他的轻功强过文逸凡,但至少他这个动作却是要比文逸凡刚才的难度更大。
柳元甲挥袖向石壁一拂,凑近去仔细瞧瞧,诧道:“文先生,你到底有没有在这石壁上写字,我怎的还是瞧不见呀?”说了这一句话,便放开柳枝,跳下树来。
这一刹那,满园宾客都是瞠目矫舌,呆若木鸡,就似变戏法似的,转眼之间,石壁上的那副对联,十四个大字,消失得无影无踪。在柳元申面前的,不过是一块光滑的石壁!
众人呆了一呆,随即也就明白,这是柳元甲大显神通,施展绝世神功,用衣袖将文逸凡这十四个大字“抹”去了!正是:铜刀遇着铁砧板,你有藤牌我有枪。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三十二回 各显神功来贺寿 忍闻狂笑慑群豪
文逸凡挥毫刻石,柳元甲就振袖抹平,当真是各有千秋,难分高下。文逸凡也不由得暗暗佩服,但这么一来,谁都知道他们二人是暗中较量上了,人人提心吊胆,生怕闹出不愉快的事情,一时间竟然忘了喝彩,过了好一阵子,才响起寥寥落落的掌声。
金超岳巴不得他们二虎相斗,冷冷说道:“这可真是你有藤牌我有枪了,文先生,这枝狼毫未成秃笔,你可要再题一副对联么?”
柳元甲意态从容,回到场中,拱手说道:“我年纪大了,眼力不好,文先生,你另选一个日子,给我写副时联,让我挂在书房里就近欣赏可好?”文逸凡哈哈一笑,说道:“不错,这园中已有颜鲁公的书法,我实是不宜再在此地献拙了。”柳元甲道:“哪里,哪里。文先生,你是我最佩服的一个朋友,你肯赐我墨宝,那就是给了我的面子了。”两人虽然针锋相对,但亦已有惺惺相错的意思,气氛是缓和多了。
金超岳见闹不起来,甚是没趣,柳元甲笑道:“金大哥,现在该看你的压轴戏了。”金超岳道:“珠玉在前,我焉敢献丑?不过既然来到一场,结识了许多新朋友,也该向朋友们略表敬意。
大家的酒已喝得差不多了,功夫我拿不出来,就向朋友们敬一杯茶,解解酒吧。“
今日来到千柳庄祝寿的一众宾客之中,最受注意的除了文逸凡之外,就是金超岳。他是首席贵宾,又是大家不知来历的一个陌生人,而柳元甲适才在言谈之中,又对他推崇备至,因而他受注目的程度,还在文逸凡之上,众人都想看他表演的是什么功夫,如今听他说是要出来敬茶,众人都不觉有点诧异,心想:“难道他在敬茶这个题目上还能变出什么花样?至多不过如柳庄主的百步传杯,但这也就不新鲜了。”
众人正在疑猜,只见金超岳已走出场心,缓缓说道“柳庄主,我对你们江南人士喝茶的讲究,真是佩服之极,你刚才席上谈及,要喝好茶,除了茶叶之外,还得讲究烹茶的雨水,你说到最好的是——”柳元甲道:“你不提起,我倒几乎忘了。谈到烹茶的用水,大概人人都知道临安灵隐寺虎跑泉的泉水乃是上品,可惜此地离临安尚有数百里之遥,虎跑泉的泉水难以运来。不过,我还有一类烹茶的用水,只怕比虎跑泉还胜几分。”
此话提起了众人兴致,问道:“那是什么?”柳元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