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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菡萏香销翠叶残,西风愁起绿波间,还与韶光共憔悴,不堪看。细雨梦回鸡塞远,小楼吹彻玉眚寒,多少泪珠无限恨,倚阑杆。”
钟灵秀看了,默默不语。
檀羽冲道:“怎么样,瞧出毛病了吧?”
钟灵秀道:“绿波就是碧波吧?”檀羽冲道:“不错。”钟灵秀道:“碧波也就是清波吧?”檀羽冲道:“咦,你究竟想说什么?”
钟灵秀幽幽叹了口气,说道:“大哥哥,你还在想念那位赫连姑娘?”玉面妖狐是复姓赫连,双名清波的。
檀羽冲呆了一呆,笑道:“小妹子,你的想像力真够丰富,将来大有希望做个诗人。我只不过见一年一度又秋风,不免有点感触,借南唐中主这首《摊破浣溪沙》,好比借别人的酒杯,以浇自己胸中的块垒而已。”不过他虽然否认并非因为词中“绿波”二字,联想到“清波”,才写这首词,但心底却是不禁自问:“我真的就能忘记了清波么?”
不错,这些日子他是极力在抑制自己,不去再想赫连清波,但在不知不觉之间,赫连波的影子还是突然会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的。他不想欺骗自己,但他不想伤了这小妹子的心,却是不便直言无隐了。钟灵秀笑了笑,说道:“大哥哥,即使你是在想她,我也不会生你的气。”
檀羽冲道:“她是王府的干格格,柳元甲背后靠山,也正就是她的干爹,难道你不恨她?”
钟灵秀道:“我的爷爷死在千柳在,她是千柳在的半个主子,我对当然绝无好感,但我还是不能不替她说句公道话,她和柳元甲毕竟还是有所不同的!”
檀羽冲想不到她会替赫连清波说好话,怔了一怔道:“依你看他们有什么不同?”钟灵秀望着他,过了半晌,说道:“大哥哥,有一件事情我本该早就告诉你的,却一直没有告诉你,那支人参,你知道是谁给你的吗?”
檀羽冲是全靠那支人参续命的,钟灵秀怎会有那样名贵的人参呢?他当然早就想到它的“来历”是“可疑”的了,正因为他早已隐隐猜到几分,这才没有向钟灵秀“查根问底”,此时听得钟灵秀提起,只好装作方始省起的模样说道:“出了千柳在,我昏迷了那么多天,你不说我都几乎忘了。对啦,那支人参是谁给你的。”钟灵秀道:“不是给我的,是给你的。给你送这份厚礼的人就是赫连清波!”
檀羽件虽然早就料到是赫连清波所为,但从钟灵秀口中得到证实,他还是不禁呆了一呆。
钟灵秀缓缓说道:“柳元甲是有心害你,但她无心害你。或者她的行为曾经伤害过你,但她也曾经救过你的。不错,她和柳元甲是完颜王府的人,但似乎还不能说他们乃是一丘之貉。这就是他们之间的不同!”
檀羽冲呆了一会,心里想道:“这孩子真是越来越懂事了。她不但能干,而且明白真理,许多大人恐怕都不如她。”
钟灵秀今天穿的是件新衣,裁剪合身,衬托出一个少女玲政浮凸的体态,檀羽冲突然发觉,她朝夕相处了半年有多的“小女孩”原来己是他不知不觉之间“成熟”了。不仅仅是“懂事”的那种“成熟”,而且是可以吸引男人注意的那种成熟了。他呆了一呆,心道:“啊,我可不能再把她当孩子了。”钟灵秀道:“大哥哥,你不认识我吗,这样望着我?”檀羽冲道:“我真的有点这样感觉,你好像一刹那间就变成大人了。”
钟灵秀嘟着小嘴道:“大哥哥,我最不高兴你老是把我当作孩子。你知不知道,昨天我已经满十八岁了。”
檀羽冲过:“真的吗。那么我可要补贺你的生日了。”钟灵秀心里甜滋滋的,说道:“咱们刚才谈的是赫连姑娘。你别装作忘了。”檀羽冲道:“你要我说什么?”钟灵秀道:“我已经把真像告诉你了,你的性命最她救的。我也要你把真心话告诉我,你是不是想要见她?”她望着檀羽冲,好像是要看他心底的秘密。
檀羽冲道:“我与她恩仇早已一笔勾销,我是不想再见她了。”钟灵秀半信半疑,妙目斜睨,轻轻说道:“真的?”
檀羽冲道:“她和柳元甲纵然不能说是一丘之貉,但无论如何,她和咱们总不是一条路上的人,即使我不把她当作仇人,也只能把她当作站在敌对一方的人了。”
钟灵秀听得“咱们”二字,好像吃了蜜糖一样,心中感到一股甜意,笑道:“大哥哥,你真的能够狠得下心肠,把她当作敌人?”
檀羽冲道:“说老实话,我是不想杀她的。就因为我不想杀她,所以我不愿意再见她了。你明白吗?”
钟灵秀望着他的眼睛,半晌,点了点头,说道:“大哥哥,我相信你说的是真话了,不过——”檀羽冲道:“还有什么不过?”
钟灵秀道:“就只有我陪着你,年复一年的在这座荒山上往下去。你不会感到寂寞吗?”
檀羽冲道:“我有过一次感到非常寂寞的经验,啊,那个寂寞之感是可怕极了!你想知道是在何时吗?”钟灵秀道:“当然想要知道啦,别卖关子了,快告诉我吧。”
檀羽冲道:“是在千柳在大战的时候。更确切的说,是在江南大侠铁笔书生文逸凡和柳元甲联手夹攻我的时候!”钟灵秀道:“不错,那个时候,当真是你最危险的时候!”
檀羽冲道:“不,那个时候,我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根本就不去理会什么危险不危险了。但是我可以不想到危险却不能不感受到那异样的寂寞!”他喘了口气,继续说道:“你知道我来江南的目的之一,就是想要和江南的侠义道结交的,文大侠尤其是我想结交的朋友。在临安的那段日子,一度我们也曾经交上了朋友了。柳元甲要杀我,早已在我意料之中,甚至赫连清波要和他串谋来对付我,虽然是我始料之所不及,我也还不是特别伤心。但文逸凡是我尊敬的朋友,想不到他对我的误会如此之深,竟也要来杀我,而且是和柳元甲联手杀我。当我看见他带领的那班江南侠义道都已来到的时候,我只觉得这个世上已是没人能够谅解我了,天地之大,已是无我容与之地!我感觉到有生以来从所未有过的寂寞!”
钟灵秀娇躯微颤,说道:“那个时候,我大概已经是在你的怀中昏迷过去的,但你应该知道,最少还不一个人相信你是好人,最少还有一个人是在关心你的啊!即使她那时候是已经没有知觉,她也还是在关心你的啊,大哥哥,你在想什么?你不是在笑话我说的话不合理路吧?”
没有知觉,还怎能“关心”别人。听来似乎不合“理路”,但钟灵秀却是冲口而出,说得极为自然,檀羽冲也完全明白她的心意,丝豪地不觉得可笑。
檀羽冲点了点头,说道:“我懂,所以当我一张开眼睛,发现你在我身旁的时候,我就觉得自己不是孤立无援的了。”
钟灵秀喜道:“真的?”
檀羽冲道:“寂寞在于心境,在千柳庄的时候。满眼都是人,我却如同置身鬼域!在这里只有你和我,但荒山却好像变成了乐园。”
这刹那间,钟灵秀愁眉尽展,就像换了个人似的,容光焕发,满脸都是欢笑。“大哥哥,听得你这样说,我真高兴!”不知她是否高兴得忘了形,突然纵体入怀,抱着檀羽冲在他的脸上吻了一吻。温润的红唇印在他的脸上,一股醉人的芳香透入他的心房。这一下突如其来的“袭击”,令得他不知所措,他没有气力推开她(尽管他已经恢复了几分功力),或者更确功的说,他根本就没有想要推开她。这真是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刹那间天地万物都好像静止了,他只听了见了自己的心跳。
为什么会有这种奇妙的感觉?杀出千柳庄的时候,他曾经抱着她走过长路,在他昏迷的那七天七夜,钟灵秀也曾背着他走上高山,也嚼咀烂人参喂给他吃,最后那次,他且是已经有了知觉的。一阵“迷茫”过后,两人都好像有点不好意思,钟灵秀站了起来,像是开始感觉到自己的失态忘形,羞红了脸。檀羽冲没有镜子,看不见自己的脸色,但钟灵秀的粉脸就像一面镜子,看不见自己的脸色一定也是像她一样。因为他也感觉到自己的脸上是热辣辣的了。
奇妙的感觉是互相感染的,用不着说话,心灵已相通。为什么会有这样奇妙的感觉,他们也都明白了。因为此刻的钟灵秀在他的眼中,已经不再是稚气未消的“小妹妹”了,她是已经懂得面红的少女了。而他在钟灵秀的眼中,恐怕也不仅只是个“大哥哥”了,不过他们虽然都有感觉到这种感情上微妙的变化,却是谁也没有勇气说出来。
沉默片刻,檀羽冲笑道:“你不是要做大么,对大哥哥还是这样撒娇?”钟灵秀佯嗔道:“谁叫你仍然把我当作孩子,你越把我当作孩子,我就越发淘气。”两人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留下的那一点“尴尬”也在笑声中化为乌有了。
檀羽冲道:“说正经的,有一椿大事还得备办呢,咱们可不能尽开玩笑了。”
钟灵秀一怔道:“哦,什么大事?”
檀羽冲道:“给钟家大小姐补祝她的十八岁生辰呀!”钟灵秀道:“说正经还是不正经,哼,大哥哥,你就知道和我开玩笑的。”其辞若有憾焉,其心则实喜之。
檀羽冲道:“你不是说满了十八岁就是大人么,这还不是大事,还有什么才是大事?”
钟灵秀掩饰不住心中的喜气,这才开怀笑了起来:“大哥哥,你真好。多谢你还记得!”檀羽冲道:“你刚刚说过的我怎么能就忘记呢?但可惜——”
钟灵秀连忙问道:“可惜什么?”
檀羽冲道:“可惜没有美酒。”钟灵秀道:“你瞧这是什么?”从她的百宝袋中拿出一樽酒来。檀羽冲道:“这是江南的名酒‘女儿红’呀,我在临安喝过的。你怎么得来?”
钟灵秀道:“用你的一颗金豆换来的。我来给你配几个小菜送酒。有新摘的竹笋和山鸡,还有用另一颗金豆换来的腊肉和鱼干,你说可好?”
檀羽冲笑道:“小妹子,这回你可真是做了蚀本生意了。本来是我要给你做寿的。如今我只出一张嘴,一切还是要劳你动手。”
酒菜弄好,明月已挂松梢。
檀羽冲喝了两杯,若有所思,说道:“今晚的月亮又大又圆,是不是中秋已经到了。”
钟灵秀道:“我的生日是中秋前三天,已经过了两天,今天应该是八月十四。”
檀羽冲道:“嗯,那也差不多。”
钟灵秀道:“你喜欢中秋。就当今晚是中秋好了。大哥哥,你是不是因为每逢佳节倍思亲而生感触?”
檀羽冲道:“我的亲人只有你了,你就在我的身边,何用思念?我只是想起苏东坡写的一首词。”
钟灵秀道:“是不是苏东坡在中秋之夜作的那首《水调歌头》?”檀羽冲道:“你真聪明,一猜就中。”
钟灵秀道:“我在临安跟爷爷卖唱的时候,每年中秋,那些达官贵人游西湖赏月,都喜欢点唱这首词应景,我已不知唱过多少遍了。”
值羽冲怕她提起爷爷易生伤感,岔开道:“那好极了,我吹萧,你来唱。”
钟灵秀心头一动,若有所悟,问道:“大哥哥,你为什么想起这首词?”
檀羽冲道:“苏东坡这首词是为了怀念他的弟弟而作的。他自称‘丙辰中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