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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谭道成手杀爱妻,他怎能下得这个毒手?他下不了毒手,他父亲中的毒却发作了。
谭公直倒在地上,面色有如一张白纸,咬着牙说道:“我是不能亲手报仇,成儿,你是我的儿子、我要亲眼看见仇人死在我的面前,否则我死不瞑目!”
父仇不报,何以为人?谭道成沉声说道:“对不住,雪妹,请你让开!”张雪波忽地想了起来,说道:“成哥,你别鲁莽从事,你的爹爹不一定会死的。”转身抱着张炎。叫道:“爹爹,请你看在我的份上,把解药拿出来吧。不管谁是谁非,先救活了公公再说!”
张炎喝道:“放开我,让他来杀我好了!莫说我没有解药,有解药我也不会给他。我宁愿与他同归于尽!”
谭公直也在喝道:“成儿,不许你求解药。我也宁愿与他同归于尽,但要他死在我的前头!”
谭道成虎目蕴泪,唰的拔出佩刀,说道:“雪妹,我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可想,只有对不起你了!”
张雪波道:“且慢!”抱着张炎的腿,跪在他面前,说道:“爹爹,我知道你有解药的,请你拿出来吧!你要知道,你若死了,我一定会跟你死的!”
说罢,又望着丈夫说道:“成哥,与其两个人一起死,为什么不都求生?我要爹爹交出解药,请你代求公公饶我爹爹一命!”张炎道:“你,你,你怎可向仇人乞怜?”张雪波道:“爹爹。我知道是委屈了你。但你替我想想,你不是最爱我的吗,你忍心让我跟你一起去死?我死了,又有谁照顾我的孩子?我肚子里还有一个呢,我说好了这个孩子将来给你!”
张炎叹了口气,意思好像有点活动了。
张雪波道:“成哥,你呢,你肯答应我吗?”
谭道成道:“好,我答应不杀你的爹爹,只要他交出解药。”
张炎叹口气道:“我不是怕你杀我,我是为了雪儿!”接着说道:“不错,我刚才是骗你的,我身上是有解药。”
谭公直嘶哑着声音喝道:“成儿,别相信他们的花言巧语,听我的话,赶快把他们杀了!”
张雪波一颗心几乎要从口腔里跳出来,她用瞒脸凄苦的神情望着丈夫,好像在说:“成哥,你都不相信我么?”
谭道成迟疑片刻,心里想道:雪妹是绝不会欺骗我的,她的爹爹为了她缘帮才肯交出解药,相信也不会是假的。雪妹是他最亲爱的人,难道他还能骗雪妹不成?“他迟疑片刻,终于走上前去,缓缓说道:”冤家宜解不宜结,何况张谭两家本来就是亲家。爹爹,请你看在孙儿份上,接受他的解药,两家和解了吧!“
张雪波见爹爹已经拿出解药,丈夫已经上去接受解药了,她绷紧的心弦方始稍微放松,脸上也开始露出一丝笑容,说道:“爹爹,多谢你对我这样好…”
话犹未了,挂在她脸上的笑容突然“凝结”了。
就在这刹那间,只见谭道成的身子晃了几晃,“扑通”一声,倒在地上。原来张炎是趁着女婿未接解药的时候,突然点了他的穴道!
在张炎经过一场恶斗,而且左臂受伤之后,谭道成的武功本来可以胜过岳父的。但他怎想得到岳父竟会骗他,在口中说要和解的同时突然向他偷袭?他被点中的是麻穴,人倒未曾晕迷,但也气得几乎要晕过去了。
这样的事情,张雪波更加意想不到,她惊得呆了!
谭公直叹气道:“成儿,你看清楚了你这位好丈人的真面目了吧?唉,你这个当也未免上得太大了!”
谭道成嘶声叫道:“爹爹,我后悔没听你的话!张炎,你怎能用这样无耻的手段来对付我,你,你这卑鄙的老、老……”突然他接触到妻子凄苦之极的目光,“老贼”二字终于还是没有骂出日来。
他自己以是必死无疑,但令他稍感安慰的是,他知道他的妻子并不是成心骗他的。
张雪波呆了片刻,突然发了疯似的叫道:“爹爹,我不相信你是个卑鄙小人,但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要这样做?你,你,你骗了成哥,也骗了我…”
张炎苦笑道:“雪儿,原谅我骗你。事出非常,斩草必须除根,我不这样做不行!”
说到“不行”二字,他的脸上已是布满杀气,迈步向前,一掌向谭道成的天灵盖击下。
张雪波一声尖叫,冲上前去。
幸好张炎受伤之后,行动不及平时快捷,张雪波旋风也似地扑过来,恰好在他的手掌将要击落的时候,扑到了丈夫身上,双臂紧紧抱着丈夫。
“爹爹,你要杀他,请先杀我!”张雪波叫道。张炎一声长叹,手臂软软地垂下来。
张雪波气苦之极,火红的眼睛盯着张炎,好像张炎是一个她从来没有见过的陌生人一样,叫道:“我本来不是你的女儿,如今你也不把我当作女儿了?你杀了我吧!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张炎呆若木鸡,半晌,突然叫道:“雪儿,你怎可说这样的话!你知不知道我本来也是有儿女的,为了你,我宁愿舍弃他们,你却说我不把你当作亲生女儿!”张雪波的心软了下来,流着眼泪叫道:“我知道你对我好,但你为什么要杀我的丈夫?夫妻如同一体,你杀了他,我还能够活在世上叫你爹爹吗?”
张炎叹口气道:“不是我狠心要拆散你们夫妻,慢慢我会告诉你的。
好吧,我答应你不杀他,你去把冲儿抱出来,随我下山吧。“张雪波叫道:”不,不,我不能这样就走!“张炎柔声说道:”雪儿,听我的话,我答应你,一下了山,我就原原本本地说给你知道。“
张雪波道:“不,不,那时已经迟了,已经迟了!我不能走,我不能走!”
张炎道:“什么迟了!”张雪波道:“公公中了毒,成哥的穴道也未解开。我一走,谁照顾他们?”
张炎怒道:“你还叫这老贼做公公?刚才你已经看见了,你应该明白,若不是我杀了他,就一定是他杀了我!你以为我还可以给他解药?”张雪波泪如雨下,仍然是紧紧抱着丈夫说道:“我不知道你和公公,对不住,我还是要叫他公公,不知道你们有什么深仇大恨,你不肯给他解药,我也不敢强求。但我的丈山,就有饿狼把他吃掉了!你不许我理他,这不等于要他自生自自灭吗?”张炎的确是想要女婿自生自灭的。他皱了皱眉头,说道:“雪儿,我老实和告诉你吧,我现在已是打不过你的丈夫了。假如我解开他的穴道,那不是等于把性命交到他手上?”
张雪波道:“爹爹,你不要逼找。你要走,你自己走!”张炎道:“你留在这里也帮不上他们的忙!”
张雪波叫道:“我不管,我不管!我只知道与成哥死则同死,生则同生!”
张炎道:“冲儿呢?你也不管了吗?你要知道我已经年老了,我不能像照顾你一样,把冲儿抚养成人了。”
张雪波心如刀割,说道:“你狠心不理我的死活,我也只能狠心不理冲儿的死活了。”
谭道成忽道:“不对,这不是你的狠心,这是别人的狠心害了你也害了你的儿子的!”
张雪波道:“成哥,他好歹也是对我恩重如山的爹爹,你不要这样说他!”
张炎坐下,状若木鸡。要知道他所做的都是为了张雪波的,张雪波不肯走,他又怎能走得了?潭公直许久没有说话,此时忽地开口道:“张炎,我中毒已深,这是你下的毒。毒性如何,你当然比我更清楚,我是绝计活不过今晚的了。但我想知道一桩事情,否则我死不明目!”
张炎道:“你要知道什么?”
谭公直道:“你是什么人?因何要处心积虑,谋害我们父子?”
张炎冷笑道:“我是什么人,恐怕你早已知道了吧,还何须问我?说到处心积虑,更笑话了,这句话应该由我问你才对!”
谭公直道:“你以为也是像你一样,十几年来都是戴着假面具骗人!
“张炎道:”你是不是骗我,你肚里明白。“
谭道成骂道:“凡事总得讲个道理,摆在眼前的事实,是你下毒害我的爹爹,不是我爹爹下毒死你!你假装不憧武功,还要雪儿帮你骗我!这还不是处心积虑要害我们父子?”
张雪波道:“爹爹,我也不懂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我是决意不走的了,你可以现在告诉我吗?”
张炎心里想道:“要是不告诉她,她是不会跟我走的。”
他正在踌躇,谭公直自己说道:“反正我是快死的人。即使你的秘密给我知道,你也不必害怕我报复了。”
张雪波跟着说道:“爹爹,我希望你能够说出个道理来,否则请原谅我不能认你做爹爹!”
张炎一咬牙根,说道:“好,你们都要我说,我就说吧!”
无色已经黑了,他点起油灯,把椅子移到谭公直身边,望着他说道:“第一句话我想说的,你是个伪君子!哼,哼,你口里常说凡事要讲道理,要求公道,这都是骗人的话!”
谭公直倒很冷静,并没有动气,说道:“好,那么请你拿出事实,别骂人!”
张炎说道:“不错,我是对你的隐瞒武功,隐瞒身份,你一定要说我骗你的话,这两点就算是我骗你吧,但你有没有骗我呢?”谭公直道:“我骗你什么?”
张炎说道:“第一,你不是汉人;第二,你也不是姓谭!”
张雪波吃了一惊,不觉也把眼向望着丈夫,目光似在质问,这是真的吧?谭道成低声道:“雪妹,清原谅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因为我怕你知道我不是汉人,就不肯嫁我。”另一个原因他未曾说出来的是:正如张炎要女儿保守秘密一样,他的父亲也是曾经告诉他,要他隐瞒身份的。
谭公立说道:“不错,我是金人,不是汉人,但我可从来没有和汉人打过仗!”
张炎冷冷说道:“这只是你自己说的,没人能替你证明。再说,与汉人为敌,也并不限于两阵对垒,动刀动枪!”
潭公直道:“你一定要这样猜疑我,那我没有话说。”谭道成望着妻子说道:“雪妹,我希望你能够相信我爹爹的说话,你是明白道理的,你想想假如我爹爹真的如、如你爹爹所说,是蓄意和汉人为敌,那么他何必在这荒山隐居?再说到我,我是七岁那年就跟爹爹上山的,我没有伤害过任何人。金人汉人又有什么分别,难道只因为金国和宋国打仗。你就要把我当作敌人吗?”
张雪波初时的确是思想有点混乱,她从来没有接触过这样的问题,听得丈夫是金国人,吃惊实在不小。
金宋乃是敌国,不知打了多少年的仗了,目前金兵就正将大举侵宋,前两天她还见到山下经过的难民。知道丈夫是敌国的人,必里总是不大舒服。
但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把丈夫与“敌人”连在一起,想都不能这样想!
她自小就是和谭道成在一起游玩,谭道成像哥哥一样爱护她,她想到的只是谭道成的好处。
她做错了事谭道成为她担当,她喜欢的东西谭道成为她猎取,她受到伤害验时候;也总是谭道成在她的面前,为她挡住灾难!
“是啊,金人和汉人又有什么分别?成哥就是成哥,是疼我爱我的成哥!山外面金人和汉人打仗又与成哥何干,我的成哥打的只是恶狼,只是猛虎。今若不是他,我早已给猛虎吃了!”心头的结解开,她抬起头来。
她的爹爹正在继续向谭公直发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