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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先生微怔了一下,深陷在眼眶里的暗黄色眸子闪过一缕不易被人们察觉到的光芒,颔首道:“你是总教习,操演的事当然是你说了算。”
霍去病又问负责军法的执法校尉道:“如果有人不遵号令,我是否有权惩处?”
执法校尉老老实实回答说:“是!不过您的权力仅限于操演,其它时候禁卫军各营仍由所属将官指挥。”
刘陵见状,有些替他担心起来,说道:“霍总教习,你有问题尽管提出来。”
“我问完了。”霍去病诡异地一笑说:“不过稍后郡主最好背过身去,不要回头看。”
“啊?”刘陵吃了一惊,隐隐预感到马上就会有事发生。
果然,霍去病跨前两步,向着点将台下的禁卫说道:“为将之道,令出必行。道理人人懂,但未必每个人都能做到。可是在我这里,不论我的要求是什么,哪怕是要你们抹脖子自杀,都必须不折不扣地执行。谁想验证我的话,尽管放马过来。”
他的声音不算响,但藉助充沛的九阳龙罡传送,连最后一排的兵士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全体都有——脱裤子!”
“什么?”没有一个人以为自己听明白了霍去病的号令。台下的禁卫们傻呆呆地站在那里面面相觑,仅有少数人双手抓到腰带上却迟迟没有解开。
“执法校尉!”在一小段奇异的寂静后,霍去病喝道:“依照大汉军律和王府规制,对于不遵总教习号令者,应该如何惩罚?”
“这个——”执法校尉瞧着点将台下一千六百名禁卫,傻了眼,支吾半天之后,求助的眼光望向刘陵。
“啪!”霍去病一个响亮的巴掌抽在倒霉的执法校尉脸颊上,狞笑道:“你忘了眼下在这里究竟是谁说了算吗?”
“是!”执法校尉捂着脸,含糊不清道:“不遵总教习号令者,应责二十军杖!”
看到执法校尉挨打,一些头脑机灵的禁卫开始磨磨蹭蹭地脱裤子,但更多的人还是没在动,指望站在点将台上的上司们能出来帮他们说话。
当禁卫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么胡闹的命令他们还是头一遭听到。
霍去病将禁卫的反应一览无遗地看在眼底,再次喝令:“全体都有——脱!”
怎么不处罚了?敢情是雷声大雨点小呀。许多禁卫大松一口气,刚刚对新总教习产生的一点敬畏顿时云消风散。
“执法校尉,如果有人连续两次违抗我的同一号令,应该怎样处置?”
这回执法校尉学乖了,连忙回答道:“不知悔改者,可责八十军杖!”
霍去病点点头,第三次喝令道:“全体都有——脱!”
话音落下,照办的人却更少了。台上的禁卫将领们笑嘻嘻地袖手旁观,好似在欣赏一场精采的猴戏。
“执法校尉——”霍去病的声音寒如玄冰:“如果有人再三抗令呢?”
“杀无赦!”执法校尉清晰感应到霍去病口气里蕴藏的杀机,狠狠打了个冷颤说。
霍去病“哦”了声,慢慢走下点将台,踱步到第一排最正中的那名禁卫面前。
“你的位子离我最近,应该听到我刚才说什么了吧?”霍去病很和蔼的问。
“听是听到了,但这种命令也太荒唐——”
“嚓!”饮雪魔刀掠过,一颗头颅滚落在地,鲜血溅了霍去病一身。
台上台下的人骇然变色,一名禁卫将领怒喝道:“霍总教习,你敢擅杀禁卫?”
刘陵寒声道:“霍总教习三令五申时你的耳朵聋了么?在这里,他的话就等若我父王的军令。谁敢违抗,杀无赦!”
这时霍去病走到紧挨在左侧的那个禁卫跟前,口吻更加和气了。
“他为什么死,你知道吗?”
“知、知道,因为……他不遵霍总教习军令!”禁卫的腿在发颤。
“嚓!”第二颗人头落地。霍去病冷然道:“你知道了我杀他的理由,为什么不脱?”
等他这句话说完,一千五百九十八名禁卫的裤子齐刷刷落下,露出里面的内裤。
好在霍去病没有继续命令他们把下半身脱得一点儿不剩,缓缓说道:“违我号令者,死路一条。这就是我教给你们的第一课。”
“那群酒囊饭袋站在点将台上瞪大眼一动不动,全都看呆了。真没想到你还有这手。”操练结束,走出校场时,刘陵兴奋地回味着刚才的情景笑着说。
“这法子并不新鲜,知道匈奴的冒顿单于吗?他制造了一种响箭,并对自己的部属下令说:‘鸣镝所射而不悉射者,斩之’。”
霍去病淡淡说着故事:“有一次,他用响箭射向自己的爱马,左右的人很恐慌,不敢跟着射,冒顿单于立刻将他们处死。
“后来,他又用响箭射向自己宠爱的妻子和父亲头曼单于的爱马,部下们不敢违抗,毫不犹豫地跟着射出。
“最后,在一次行猎时冒顿单于趁父亲不备,掣出响箭射向头曼。他的部下乱箭齐发,头曼当即死于非命。冒顿一举夺得匈奴王位,从此没有一个权贵敢于质疑和对抗他的权威。”
“难怪匈奴铁骑能够横扫天下,也只有这种生性如狼的野蛮人,才能想出如此残忍的办法训练他的部下。”刘陵眼睛发亮。
“小霍,你做王府总教习太屈才了,就算指挥千军万马也绰绰有余。希望你能为我父王训练出一支像匈奴骑兵那样悍不畏死、令行禁止的虎狼之师,我和父王会全力支持你。”
霍去病笑笑不语,将头扭转到一旁,以免让周围人看见他眸中流露出的不以为然。
“霍总教习,世子吩咐,操练结束后请你务必去他府中走一趟。”伍先生说。
“二哥找小霍干什么?”刘陵和霍去病谈得正起劲,不悦地问伍先生。
“属下也不太清楚。”伍先生在马上欠了欠身说:“世子行事总是出人意表。”
“我这个二哥啊……”刘陵的话虽只说了一半,但不经意撇了撇嘴的动作,却已经把她没有说完的话悄悄补足。
也许是意识到不宜在外人面前编派兄长,她很快神情一敛又说道:“也好,我正巧想探望世子妃,就和你们一起去吧。”
于是三人相偕来到世子府。这时刘迁刚刚起床,正在园子里观赏斗鸡表演。
他坐在藤椅里,心不在焉地招呼道:“小妹,你也来了?快坐下看斗鸡!”
说着,他指向一只尾巴长有三簇墨绿色羽毛的雄鸡,如数家珍道:“这只‘车骑将军’骁勇好斗、百战百胜,前两天还啄死了国相府里的两只斗鸡,替我赢了不少彩头。那一只‘扫北将军’是寿春县令昨天献来的,刚好拿它喂招。”
刘陵气道:“一大早放着那么多正经事不做,就知道斗鸡玩狗,哪还像个世子?再这样下去,父王辛苦攒下的这点基业早晚要败在你的手里!”
“有那么严重么?”刘迁目不转睛地盯着“车骑将军”,不以为然地笑嘻嘻说。
“不过是抽空看场斗鸡放松放松,我就成了败家子了?小妹,人生苦短,何必活得那么累呢?再说你郡主府里也养着不少小白脸吧,花销不比我的斗鸡大多了?”
“你混帐!”刘陵脸色粉白,怒道:“这些年我在长安累死累活,你却躲在寿春花天酒地,还有脸说这些不相干的风凉话!走,咱们这就去找父王评评理!”
刘迁也感到自己话说重了,连忙起身将刘陵按住,涎着脸陪不是。
在两人吵嘴的工夫,车骑将军越战越勇,啄得扫北将军遍体鳞伤节节败退。那些长随投刘迁所好,争先恐后地高声鼓喝,为车骑将军加油助威。
忽然一名府中仆从面带惊惶,一路小跑奔到近前。但他清楚刘迁观赏斗鸡时不喜欢被人打扰,只好站在一边扯着脖子干等。
一转眼,车骑将军打得扫北将军绕着草地四处乱窜狼狈不堪。它彷佛也听得懂人们对自己的喝采声,停下脚步拍打翅膀,朝着主人趾高气扬地喔喔啼鸣,似乎是在向众人炫耀胜利者的威风。
不料扫北将军这时悄无声息地从它身后逼近,猛然腾空奋起,冲着车骑将军凶狠扑击。车骑将军愕然回头,对方尖利的喙嘴深深戳进它的左眼,登时鲜血长流,锐声惨鸣。
扫北将军一鼓作气穷追猛打,车骑将军亮丽的羽毛满空乱飞,只有招架之功,全无还手之力,很快便奄奄一息败下阵来。
刘迁又是着急又是心疼,大叫道:“快,快把它们抱开!”
几个长随赶紧上前捉住两只斗鸡,再看车骑将军,已是气若游丝,生机断绝了。
“伍被,快救救我的车骑将军!”刘迁想起身边的阴阳师伍先生,急忙喝令道。
伍先生木然摇头道:“只怕救不活了。倒是扫北将军伤势稍轻,精心医治后,调理一段日子还能康复如初。”
“放屁!一只鸡都救不活,我一年一千六百石的俸禄养着你有什么用?”刘迁目露凶光,下令说:“来人,把扫北将军的毛统统拔光,扔进铁笼里喂豹子,替小王的车骑将军殉葬!还有那个该死的寿春县丞,罚他一年……不,三年俸禄,披麻戴孝为车骑将军送葬!”
伍先生没说话,霍去病却注意到他的眼眸里闪动过一缕不易察觉的讥诮和蔑视。
刘迁这才注意到那个匆匆奔来的仆从,没好气地问道:“刘忠,你又有什么事?”
“启禀世子,前天抓进府里的那个姑娘,也不晓得从哪儿听说她爹在咱们府门外石狮子上一头碰死的消息,今天早上在屋里偷偷上吊自尽了!”
“啪!”刘迁狠狠一巴掌将刘忠抽得原地转圈,勃然大怒道:“你们都瞎眼了,一个大活人都看不住?今个儿是什么日子,他妈的倒霉透顶!走,瞧瞧去!”
刘迁骂完,竟丢下刘陵、霍去病和伍先生,由刘忠引路,率着十几个长随,风风火火赶往内宅。
“霍总教习别介意,世子正在气头上,一会儿就没事了。”伍先生惟恐霍去病觉得受到冷落,劝慰说:“我也得跟去,说不定待会世子还要我救那姑娘。”
“怎么会呢?”霍去病脸上挂着让人捉摸不定的笑意:“死了一只鸡就这样痛心疾首,世子还真是心地善良,宽仁博爱啊。能跟随这样的主公,岂非三生有幸?”
刘陵冷哼道:“对鸡如此,对人却未必了。走吧,我们也去看看。”
三人快步跟上,沿着一条临水长廊追到了刘迁身后。蓦地霍去病剑眉微微一挑,伸手将刘陵拉到背后,沉声喝道:“有刺客!”
“哗——”荷塘里的秋水突然翻腾起十余道冲天白浪,一群身穿深绿色水靠的蒙面人从水下跃出,明晃晃的刀剑刺人双目。
前排三人双手连挥,掷出几十枚梅花镖,铺天盖地射向长廊。那些长随猝不及防,纷纷中镖翻滚进荷塘,殷红的血水瞬即染红秋池。
紧跟着第二排的四名蒙面人两左两右,将剩下的长随和刘迁前后分割,最后一排的两名同伴一个手持软鞭,一个挥舞巨斧直扑猎物。
整个刺杀行动在一刹那间已完全展开,所有刺客各司其职,配合得天衣无缝。
也许真教刘迁说准了,今天实在是他倒霉透顶的日子。
可是,这一刻他已经无暇为自己准确的预言而自鸣得意,一张脸庞由于惊恐变得煞白,顺手抓过身边的刘忠往前一挡,可怜的仆从被斧刃劈成两半,鲜血喷了刘迁一身。
“飕——”另一名蒙面人的软鞭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