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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晓这次夜访姜家,原是一时冲动,现在墙头上,给晚风一吹,清醒了许多。蓦然想起:自己这样冒昧地夜入前辈家中,岂不是过于荒唐?见了姜老头子,又将拿什么话和他说?
丁晓正拿不定主意,又张望了一回。其时一夜过三更,月暗云低,惊鸦夜啼,江风吹来,园子里的林木发出沙沙声响,凄迷夜色,历乱情怀,就在丁晓将跳未跳之际,猛觉脑后一股冷气吹来,仿佛是金刃劈风。丁晓急往下一窜,只听得呼的一声。一条人影已飞越自己的头顶,疾如鹰隼,往下一落,忽又腾身跃起。丁晓再定神看时,恍惚似有一个人,站在自己几丈外一块假山石上,向自己招手。
丁晓哎呀一声,待道来意,那人已大喝一声:“有贼!”丁晓忙嚷道:“我不是贼!我是……”话未说完,背后己又是暗器嘶风,似有弹丸打到。
丁晓左窜右避,好不容易避开一阵暗器攒击。可是暗器停时,人影亦杳,假石山上的人,背后用暗器偷袭的人,全没了踪迹,霎时间又是月冷星寒,万籁俱寂。
丁晓满腹狐疑,满腔气愤,大声喝道:“我是丁晓;我有事求见!”话声未停,道旁黄菊丛中,蓦然露出一个女子的上半身来,娇嗔怒叱:“什么丁晓?我家没有这样的朋友!”一说完又是几粒铁莲子,兜头兜面射来!丁晓发狠,单凤剑飕的出鞘,一面盘旋飞舞,护身躯,挡暗器,一面向那太子藏身之地扑去!口里嚷道:“姜姑娘,你停一停,我有活说!”
那少女并不停步,却索性全身都露了出来。在月色微明,清辉匝地之中,现出红装素裹,俏生生的一个小姑娘,这小姑娘不是姜凤琼还是谁人?
丁晓一见她出现,又喜又恼,喝她不停,不觉的便追了过去。他剑未归鞘,人往前奔,紧跟那少女纵过假山石,窜上葡萄架,正自忘形。忽听得一声苍劲的老者声音大喝:“回去!”跟着唰啦一声,一块大石,挂着碰掉的枝叶飞来。丁晓急错步闪身,避过了时;猛然间只见姜宅后园的小楼纸窗通明,忽地都点起了灯火。连树梢上桂着的几对宫纱灯笼,也亮起来了。只见满园子里树叶摇风,花枝弄影,比起前时在脉脉清辉、微明月色之下更显得分外清楚。
就在这灯火通明之际,花丛树荫之中,蓦地同时现出几个人来,有红衣少女,有昨日闭门不纳的“长工”,还有一个一把花白胡须的老者。那老者双眸闪闪,迫视丁晓,冷言发话道:“何方小子,居然敢偷到老夫家中?你的胆子也可算不小!”
丁晓沉了沉气,强忍着辩道:“姜老前辈,我说过我不是贼,你老不能硬栽我。”那老者听了,又迫近一步,扬声喝道,“那你做什么来的?”
这一问把丁晓问住了,他仓卒间竟答不出话来,好一会才讷讷他说道:“我是有事情要找姜姑娘,要向她解释解释。”
那老者面色倏变,哼了一声道:“找我的孙女儿解释?你说是什么话?我的孙女儿与你素不相识,解什么释?你准是安上什么坏心眼儿,快把实话说来,我还可审情度理,从轻发落。”说到这里,他又突然双眼一瞪,一指丁晓,扬声喝问:“听你满口胡言,听你说得像是好意而来的了!你不瞧瞧你自己是什么样子?咄!你手中拿的是什么?怎的找人‘解释’要拔剑行凶,紧紧追我的孙女?你恃的是哪门本领?你安的是什么心肠?”
老者语锋咄咄迫人,丁晓这才蓦然醒觉,自己手中竟还是拿着三尺青锋追人对话。他又一想老者语气,不禁既羞且骇,满面通红!自己这个样儿追人家的孙女,追一个妙龄的大姑娘,这才是真不好“解释”。
丁晓急插剑归鞘,连忙行礼,连忙分辩:“老前辈,请别怀疑,弟子绝不是什么坏人,弟子来历分明,与你老只挨着一条街;太极派掌门人丁剑鸣正是家父。”
丁晓说到这里,见老者冷然发笑,急又往下说道:“老前辈容禀,弟子前几日行猎。碰见令孙女被人包围,是弟子路见不平,拨刀相助,只不知善姑娘对弟子有什么不满,竟打了我三粒铁莲子。刚才也是为了要避姜姑娘的暗器,这才不能不拔剑护身。”
丁晓方一说完,红衣女侠姜凤琼已抢着发言道:“爷爷,别听他的!他是坏人!他和那些人是朋友,那些人口口声声称他丁公子!”
丁晓正说了一句:“不是这样!”那老者已截着了他的话,满面寒霜,双眸炯炯,注视着丁晓,紧紧问道:“原来是‘丁公子’,失敬!失敬!只是纵许你是‘救’了她,江湖上施恩不望报,凭什么你要夜深人静前来找她,莫不成要她重新向你道谢?再说凭你刚才显露的这点能力,也还够不上救我的冰女。而且事情还不止这样,你父亲是索大绅士的好友,围我孙女的是索家的武师,是不是你串通出来,再假作仗义,想骗我孙女相信你。是不是这样?你说,你说!”
丁晓给姜家爷孙,咄咄词锋;说得羞惭恼怒,冷汗并流。他的父亲的确是索家的“好友”,但他又不能在外人跟前,承认自己父亲过错,虽然如此,可是当他听到姜老头子指责他和索家的武师灯是一伙人时,他忍不主了,双目直竖,抗声辫道:“父亲是父亲:儿子是儿子。父亲有父亲的朋友,儿子有儿子的朋友,难道我父亲和索家的主人相识,就违索家的奴仆家丁都和我有过命交情?”
“老者前辈又说我够不上资格救令孙女,弟子确无一技之长,确比不上令孙女使得一手好梅花剑法。只是凭我这点微未之技,也确曾使令孙女在给敌人围攻之下,脱出身来。”
“者前辈,弟子久仰你老德尊望重,不料见面不似闻名。弟子年轻历浅,不懂江湖规矩。可也知武怵前辈,是该扶掖后进,是不该恃尊压卑,恃老欺幼!”
丁晓气塞心胸,眼中冒火,他竟不顾冒犯前辈,话锋相接,把姜老头子顶回去了。他居然准备了若姜老头子翻面,他就拔剑往外硬闯。
哪料姜考头子并未发作,红衣女侠倒先发作,她飕的一声拔出了剑,嚷道:“姓丁的,你出语讥消,轻视姑娘,我到要看看你的太极剑法,有什么霸道。”
丁晓正待放剑,又不料姜老头子忽然语调一变,面色缓和。先拉着红衣女侠道:“琼儿,不要这样!”继而双眼一盯丁晓,呵呵笑道:“你有胆气,只是你可知道,连你父亲见我,也得尊一声‘前辈’?”
“你既然算是太极派嫡系传人,就该懂得些江湖规矩,下次对待武林前辈,不可如此无礼。你可知就不讲江湖礼数,你夜入民居,也可捆你送县当盗匪办?何况你还带有兵刃,藏有暗器!拜访武林前辈,是这样个拜访法吗?”
“我本当惩治你一番,姑念你年纪轻、见识少,饶你一次。以后如敢再乱冲乱闯,碰着老夫,可休怪无情!”
丁晓看了红衣女侠一眼,面向姜翼贤深深一揖,大声说道:“承前辈教诲。没齿不志!俺丁晓领教透了,也不敢望再受你老夹磨(指教)!”他一说完,就迈开大步,朝园门直走,走近墙边,一扭身就纵上墙头。背后依稀听红衣女侠娇声笑道,“这小子以前和我也说过不承望再见的话,今晚可又不巴巴的深夜来了。”又听得姜老头教他的孙女儿道:“泼丫头,说话不准这样粗鲁,什么好小子坏小子的,全没点女儿家礼貌。”
丁晓心中气忿,径自跃下墙头。他想了想,又暗笑道:“我一硬了,那老头儿就软了,敢情他也并没有多大本领,浪得虚名。”
丁晓走得匆忙,跃出来时,不是临街这面,而是姜宅后面的墙边,只见浩浩江流。迷蒙烟雾,远处依稀有点点星星渔火。正自迎风踏月,忽见刷的一声;飞来一枝冷箭,一条人影:飕的从江边乱石堆中突跃出来。
“那人从乱石堆边窜将出来,轻飘飘地在丁晓眼前一落,伸手一拦道:”小贼,还在哪里走?赶快给我把贼物留下来!“
丁晓愕然惊视,只见那人剑眉风目、三十多岁的样子,人并不怎么魁梧,可是双目有神,自有一种威肃之气,丁晓给他眼光迫视,不自觉地微微一震,无形中觉得此人气魄矫矫,与众不同!
但丁晓是初生之犊,不畏猛虎。更兼他满肚皮闷气,无处发泄,现在又给人冤他是小贼,不禁破口骂道:“你才是小贼,半夜三更躲在江边吓人!”
那人噗嗤一声笑道:“谁叫你?谁叫你半夜三更到处乱闯,看你背着利剑,穿着夜行衣裳,准没有什么好路道?你得好好招出你是做什么来的?你是劫物?还是采花?可有没有刀伤事主,干下命案,你从实招来,我或者可从轻发落。”
丁晓刚刚给人“审”了半夜,他大叹今晚不知触了什么霉头,又碰上这个缠夹不清的家伙,他也要伸手管闲事,要“审”自己,丁晓哪有好气和这人再详说因由,他双目怒睁喝道:“你到底让不让路?”
那人大笑道:“小贼,别人没发气,你倒先发气了!看你意思,你是要硬闯了!好小子,你就拔剑出来闯闯看,你打得过我,我就让路。”
丁晓双目一瞪,问道:“你是要和我比剑?好!我奉陪,请你亮出兵器!”
来人又仰天一笑道:“你猜得对。我是要看看你的剑法。只是我不是要和你比剑,我只是要凭这双肉掌,向你讨教。”
丁晓几曾给人这样轻视,他气得哇哇叫道:“你好猖狂!你要用双掌来较量我的剑法?你也不打听打听小爷是何等样人?太极十三剑的厉害,难道你毫无所闻?”
那人懒洋洋地打个呵欠,双臂一屈一伸,嘻嘻冷笑道:“别多说废话,谁耐烦查你的师门,查你的家谱?太极十三剑是太极十三剑,你是你,你这小孩子懂得什么太极十三剑?你别看俺双手空空,只凭这双爪子也不容易叫你剁到。小贼,有胆你就斫斫看!”
丁晓给他激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嗖的就亮出剑来,喝道:“不给你吃点苦头,你也不知我的厉害!”立即右脚往前一上步,手中剑“巧女穿针”,就向那人左肋扎去!
那人把衣袖一拂,喝声来得好,双臂一分,左掌一顿一搭,轻拨丁晓剑把,右手掌便反来截击丁晓的左臂。丁晓急往左一转剑锋,身移步换,剑诀一领,“乘龙引凤”,好厉害的剑术,刺咽喉,挂两肩,刷的扫将过去。不料那人双臂一拂,身随掌走,迅若狂飙。丁晓一剑刺出,蓦地扎空,顿觉脑后生风,那人已掠至背后。丁晓急使“倒踩七星步”,左脚往右一滑,剑随身转,“倒洒金钱”,寒光一闪,既救败招,复截来掌。那人双臂一振,一声长笑,“一鹤冲天”,唆的窜起一丈多高,如燕翅斜展,侧身下落。丁晓喝声:哪里走,身似陀螺一拧,方位立变,朝敌人落处,悠然变招为“猛虎伏桩”,剑斩双足。
丁晓剑法虽得真传,来人身手亦自下弱。方落地,便撤步,一跳一闪,左掌护胸,右掌“游龙探爪”,便掌击丁晓上盘,丁晓一剑斩空,急变下斩为上抹,微一侧身让过掌风,立外“白鹤亮翅”,手中剑倏然外展,青光灿灿,直奔来人软肋刺去。那人微哼一声。“回身拗步”,避招进招,双掌作势擒拿,“神鹰攫兔”,蓦地便朝丁晓当头抓下。丁晓大怒,喝声:“贼人欺我太甚!”左手一领剑锋,“龙形飞步”,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