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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大娘银铃般娇笑,道:“原来你说话也这么甜,我当然也有过二十三岁的时候,只可惜已是二十年前的事了。”
田思思立刻吃惊地瞪大了眼睛,道:“真的?……我不相信。”
王大娘道:“我怎么会骗你?怎么会舍得骗你?”
她轻轻叹息着,接着道:“今年我已经四十三了,至少已可以做你的老大姐,你愿不愿意?”
田思思点点头,她愿意。
她非但愿意做她的妹妹,甚至愿意做她的女儿。
她忽又摇摇头,道:“可是我无论如何也不相信你已四十三岁,我想没有人会相信。”
王大娘悠悠道:“也许别人不相信,但我自己却没法子不相信。我也许可以骗过你,骗过世上所有的人,却没法子骗得过自己。”
田思思垂下头,也不禁轻轻叹息。
她第一次感觉到年华易去的悲哀,第一次觉得青春应当珍惜。
她觉得自己和王大娘的距离仿佛又近了一层。
王大娘道:“那位小妹妹呢?是你的什么人?”
田思思道:“她从小就跟我在一起长大的,就好像是我的亲妹妹一样。”
王大娘笑道:“但现在我却要把你从她身旁抢走了……小妹妹,你生不生气?”
田心噘着嘴,居然默然了。
田思思瞪了她一眼,又笑道:“她真的还是个小子,真的还不懂事。”
王大娘叹道:“有时不懂事反而好,现在我若还能做个不懂事的孩子,我愿意用所有的一切去交换。”
她忽又笑了笑,道:“今天我们应该开心才对,不该说这些话……你说对不对?”
田思思正想回答,忽然发现王大娘问这句话的时候眼睛并没有看着她。
就在同时,她己听到身后有个人,冷冷地道:“不对。”
他的回答简短而尖锐,就像是一柄匕首。
他的声音更锋利,仿佛能割破人们的耳膜,剖开人们的心。
田思思忍不住头。
她这才发现屋角中原来还坐着一个人。
一个不像是人的人。
他坐在那里的时候,就好像是一张桌子、一张椅子、一件家具;既不动,也不说话,无论谁都不会注意到他。
但你只要看他一眼,就永远无法忘记。
田思思看了他一眼,就不想再看第二眼。
她看到他的时候,就好像看到一把虽生了锈,却还是可以杀人的刀;就好像看到一块千年末溶,已变成黑色的玄冰。
她不看他的时候,心里只要想到他,就好像想到一场可怕的噩梦;就好像又遇到那种只有在噩梦中才会出现的鬼瑰。
无论谁都想不到这种人会坐在王大娘这种人的屋子里。
但他的的确确是坐在这里。
无论谁都想不到这人也会开口说话。
但他的的确确是开口说话了。
他说:“不对?”
王大娘反而笑了,道:“不对?为什么不对?”
这人冷冷道:“因为你若真的开心,无论说什么话都还是一样开心的。”
王大娘笑得更甜,道:“有道理,葛先生说的话好像永远有道理。”
葛先生道:“不对。”
王大娘道:“不对?为什么又不对呢?”
葛先生道:“我说的话是有道理,不是‘好像’有道理。”
王大娘的笑声如银铃,道:“小妹妹,你们看这位葛先生是不是很有趣?”
田思思的嘴闭着,田心的嘴噘得更高。
她们实在无法承认这位葛先生有趣。
你也许可以用任何名词来形容这个人,但却绝不能说他“有趣”。
王大娘的意见却不同。
她笑着又道:“你们刚看到这个人的时候,也许会觉得他很可怕;但只要跟他相处得长久,就会渐渐发觉他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田思思心里有句话没有说出来!
她本来想问:“像这么样的人,谁能跟他相处得久呢?”
若要她和这种人在一起,她连一天都活不下去。
窗外的日色已偏西,但在王大娘说来,这一天才刚开始。
田思思觉得今天的运气不错。
她终于脱离了钱七套那些一心只想吃她骗她的恶陡,终于遇到了赵老大和王大娘这样的好人。
那些人就像是一群猫,贪婪的猫。
王大娘却像是只凤凰。
现在金丝雀也飞上了云端,那些恶猫就再也休想伤着她了。
田思思忽然觉得很疲倦,到这时她才想起已有很久没有睡过,她眼睛不由自主看到王大娘那张柔软而宽大的床上……
王大娘的真面目
天已黑了。
屋里燃着灯,灯光从粉红色的纱罩中照出来,温柔得如同月光。
燃灯的人却已不在了,屋子里静悄悄的,田思思只听到自己的心在轻轻的跳着,跳得很均匀。
她觉得全身软绵绵的,连动都懒得动,可是口太渴,她不禁又想起了家里那用冰镇得凉凉的莲子汤。
田心呢?
这小鬼又不知疯到哪里去了?
田思思轻轻叹了口气,悄悄下床,刚才脱下的鞋子已不见了。
她找着了双绣金的发屐。
屐很轻,走起路来“踢达踢达”的响,就好像雨漓在竹叶上一样。
她很欣赏这种声音,走走、停停,停下来看看自己脚,脚上穿的白袜已脏了,她脱下来,一双纤秀的脚雪白。
“屐上足妇霜,不着鸦头袜。”
想起这句风流诗人的明句,她自己忍不住吃吃地笑了。
若是有了音乐,她真想跳一曲小杜最欣赏的“柘枝舞”。
推开窗,窗外的晚风中果然有缥缈的乐声。
花园里明灯点点,照得花色更鲜艳。
“这里晚上果然很热闹,王大娘一定是个很好客的主人。”
田思思真想走出去,看看那些客人,去分享他们的欢乐。
“若是秦歌他们也自江南来了,也到这里来做客人,那多好!”
想到那强健而多倩的少年,想到那飞扬的红丝巾,田思思脸上忽然泛起了一阵红晕,红得就像是那丝巾。
在这温柔的夏夜中,有哪个少女不善怀春。
她没有听到王大娘的脚步声。
她听到王大娘亲密的语声时,王大娘已经到了她身旁。
王大娘的手轻轻的搭在她的肩上,带着笑道:“你竟想得出神,在想什么?”
田思思嫣然道:“我在想,田心那小鬼怎么连人都瞧不见了。”
她从来没有说过谎。
她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说谎,而且根本连想都没有想,谎话就自然而然的从嘴里溜了出来,自然得就如同泉水流下山坡一样。
她当然还不懂得说谎本是女人天生的本领,女人从会说话的时候起,就懂得用谎话来保护自己。
说谎最初的动机只不过是保护自己,一个人要说过很多次谎之后,才懂得如何月谎话来欺骗别人。
王大娘拉起她的手,走到那张小小的圆桌旁坐下,柔声道:“你睡得好吗?”
田思思笑道:“我睡得简直就像是刚出世的小孩子一样。”
王大娘也笑了,道:“睡得好,就一定饿,你想吃什么?”
田思思摇摇头道:“我什么都不想吃,我只想……”
她眼波流动,慢慢的接着道:“今天来的客人好像不少。”
王大娘道:“也不多,还不到二十个。”
田思思道:“每天你都有这么多客人?”
王大娘又笑了,道:“若没有这么多客人,我怎么活得下去?”
田思思惊奇的张大了眼,道:“这么说来,难道来的客人都要送礼?”
王大娘眨眨眼,道:“他们要送,我也不能拒绝,你说是不是?”
田思思道:“他们都是哪里来的呢?”
王大娘道:“哪里来的都有……”
她忽又眨眨眼,接着道:“今天还来了位特别有名的客人。”,田思思的眼睛亮了,道:“是谁?是不是秦歌?是不是柳风骨?”
王大娘道:“你认得他们?”
田思思垂下头,咬着嘴唇道:“不认得,只不过很想见见他们,听说他们都是很了不起的大人物。”
王大娘咆吃地笑着,轻轻拧了拧她的脸,道:“无论多了不起的大人物,看到你这么美的女孩子时,都会变成呆子的。你只要记着我这句话,以后一定享福一辈子。”
田思思喜欢拧田心的小脸,却很不喜欢别人拧她的脸。
从来没有人敢拧她的脸。
但现在她并没有生气,反而觉得有种很温暖舒服的感觉。
王大娘的纤指柔滑如玉。
有人在敲门。
敲门的也都是很美丽的小姑娘,送来了几样很倩致的酒莱。
王大娘道:“我们就在这里吃晚饭好不好?我们两个可以静静地吃,没有别人来打扰我们。”
田思思眼珠子转动,道:“我们为什么不出去跟那些客人一起吃呢?”
王大娘道:“你不怕那些人讨厌?”
田思思又垂下头,咬着嘴唇道:“我认识的人不多,我总听人说,朋友越多越好。”
王大娘又笑了,道:“你是不是想多认识几个人,好挑个中意的郎君?”
她娇笑着,又去拧田思思的脸。
田思思的脸好烫。
王大娘忽然将自己的脸贴上去,媚笑着道:“我这里每天都有朋友来,你无论要认识多少个都可以。但今天晚上,你却是我的。”
她的脸又柔滑,又冰凉。
田思思虽然觉得她的动作并不大好,却又不忍推开她。
“反正大家都是女人,有什么关系呢?”
但也不知为了什么,她的心忽然跳得快了些。
从来没有人贴过她的脸,从来汉有人跟她如此亲密过。
田心也没有。
田思思忽然道:“田心呢?怎么到现在还看不见她的人?”
王大娘道:“她还在睡。”
她笑了笑,道:“除了你之外,从来没有别人睡在我屋子里,更没有人敢睡在我床上。”
田思思心里更温暖,更感激。
但也不知为了什么,她的脸也更烫了,王大娘道:“你是不是很热?我替你把这件长衫脱了吧。”
田思思道:“不……不热,真的不热。”
王大娘道:“不热也得脱!否则别人看见你穿着这身男人的衣服,还以为有个野男人在我房里哩,那怎么得了。”
她的嘴在说话,她的手已去解田思思的衣钮。
她的手就像是一条蛇,滑过了田思思的腰,滑过了胸膛……
田思思不能不动了。
她觉得很痒。
她喘息着,娇笑着,伸手去推,道:“你不能脱,我里面没有穿什么衣服。”
王大娘笑得很奇柽,道:“那有什么关系?你难道还怕我?”
田思思道:“我不是怕,只不过……”
她的手忽然也推上了王大娘的胸膛。
她的笑容忽然凝结,脸色忽然改变,就好像摸着条毒蛇。
她跳起来,全身发抖,瞪着王大娘,颤声道,“你……你究竟是女的?还是男的?”
王大娘悠然道:“你看呢?”
田思思道:“你……你……你……”
她说不出。
因为她分不出王大娘究竟是男?还是女?
无论谁看到王大娘,都绝不会将她当成男人。
连白痴都不会将她看成男人。
但是她的胸膛……
她的胸膛平坦得就像是一面镜子。
王大娘带着笑,道:“你看不出?”
田思思道:“我……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