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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当儿,再也忍不住,决心要把近日见闻告诉师父,也许这巨鹤重现,会和自己等一行有着切身的关系,心中风车般打了几个转,拿定主意,闭上后窗,缓步向师叔房中走去。
玉真子正甜酣入睡,玄清道人坐在榻侧竹椅上闭目养神,马君武在门外打了两个转,还是不敢进去,悄悄溜回到自己的房间。
经过了两天养息,玉真子精神逐渐好转,她几次暗里试行运气,那知功劲未达四肢,已觉周身骨痛欲裂,开水汩汩而下,这才知道所说一身功力尽付流水之言,并非信口开河,数十年日夕苦练的一身武功,一旦失去,确使玉真子心灰意冷,如不是玄清道人守在身侧,柔言劝解,她早已没勇气再活下去了。
玄清道人着师妹两天来眉目间愁苦重重,纵然谈笑之间,终难愁怀全开,知她痛失武功,心中大是不忍,劝慰道:“今天我们再休息一天,明天我们就动身到江西鄱阳湖,去找妙手渔隐招公义,他号称天下第一奇医,不知道医治过多少疑难毒症,也许他有办法替你清除侵入骨髓中的余毒,使你恢复功力。”
玉真子侧头看了师兄一眼,道:“陈彪说招公义已离开了鄱阳湖呢?”
玄清道人以玉真子能把满腹情爱,深藏心中数十年不露,维持着微妙关系,实在难得,比起自己走避天涯,苦心让爱的气度,更高一筹,想了一下答道:“假如招公义真的不在鄱阳湖我们再作第二步决定不迟。”
玉真子嗯了一声,不再答话,心里却暗自高兴。
第二天,玄清道人替玉真子雇了一架肩舆,经过了五天行程,已过了缙云县境进入了仙霞岭。这一带山势不大,却是峰峦起伏,绵直不绝,几个人从早至暮赶了一百多里山路,这在玄清道人及马君武等,根本就不算一回事,可是两个舆夫已走得汗流浪背、气喘如牛了。
到暮色苍茫的时候,两个舆夫实在走不动了,只好停下来休息。这地方前不靠村,后不临镇,举目望去,尽都是连绵山丘,玉真子疗好毒后功力尽失,受不得一路风露侵袭,可怜生龙活虎般的一代女侠,此刻如闺中大病初愈的弱女子般。玄清道人只看得无限痛惜,替她选一处避风的山角,李青鸾和龙玉冰打开了简单的行囊,服侍师父休息。悟空大师和玄清道人相对展坐,马君武来些松枝,燃起了难野火,把干粮烤熟,分送几人充饥。
两个舆夫,经过了一天劳累,吃一点东西便倒卧山石旁呼呼入梦。玄清道人看师妹毫无睡意,怕她伤感际遇,陪着她娓娓清谈。
玄清道人说的尽都是武林遗事,江湖奇闻,马君武和李青鸾等也都听得津津有味。
蓦地里,一阵步履声踏着山石传来,马君武回头望去,不自觉心里一跳,朦朦夜色中,一个人缓步而来,正是在宁溪县城客栈中遇见的青衣书生。
青衣人漫步从几人身侧走过,除了斜睇马君武一眼之外,对其他人好像根本就没有看见一样,闲情飘逸,流目四顾,似是专门在鉴赏夜色中山景一般,从容中骄气凌人。
玄清道人待他背影消失,才回过头道:“这人有点怪道,但又不似对我们存有恶意。”
马君武皱皱眉接道:“在宁溪县城我已经见过他一次,他好像是专门在钉我们的梢。”
玄清道人问清楚事情经过,沉吟一阵,道:“江湖上有很多事使人难料,我们小心点就是了。”他嘴里答着马君武问话,心里却在思解这件事情,看那青衣书生举动,似对马君武特别留意,但马君武尚未涉足过江湖,自然和一般武林人物,谈不到什么恩怨,如果事情是碰巧,却又不像……一时间,把个见多识广的三清观主也难在那里,百思不解原因何在?
一宵山宿,第二天继续登程,越过了仙霞岭,再过武夷山脉,十余天晓行夜宿,进入了江西省境,又几天车马兼程,到了鄱阳湖边的饶州府。这地方是大码头,情形又自不同,商店栉次林立,行人接踵摩肩,几人寻了一家客栈住下后,玄清道人又遇上一重烦恼,妙手渔隐招公义,虽然是名满天下的奇医,泼他已摆脱江湖是非多年,埋名归隐,鄱阳湖方圆数百里,想找他,谈何容易,他一连寻三天,一大早就出去,到中午还未归来。马君武心念师父,也信步出店,见街上人如穿梭,迷迷糊糊步入人群,沿街溜去,不觉走到了鄱阳湖边,抬头看,湖波浩赖,帆影千叶,极目远眺,景物如画,不觉入神。
正当他意酣兴浓地创觅着湖光水色,突然身侧响起一声银铃般清脆的娇笑,道:“你怎么一个人在望湖出神?你那师妹没有陪你来吗?”
马君武一转脸就感到一阵香气扑鼻,三尺外俏生生站一个黑衣少女,美目流波,黛眉如画,望着他浅笑盈盈。
马君武怔下神,才认出是在岳阳水月山庄附近,三番碰面的无影女侠苏飞凤。
苏飞凤见马君武望着她,只微微一笑,连话不讲一句,又转头四顾湖色,而且缓步欲去,一阵羞忿,差一点就流下泪来。勉强忍住,急走两步,到了马君武身边,低声道:“你这人忘恩负义,那天晚上我招呼你们逃走,自己却代你受过,差一点就被人家打伤,今天遇上你,你不但不谢我,而且还不愿理我……”话到这里,声调已低沉得听不清楚。
马君武忆及人家示警情意,心中也实在有点歉咎,回头又见她满含泪光,更觉抱歉,立时笑道:“我心里正想着一件疑难的事情,所以……”
苏飞凤见他认错,再看他眉目间,也确有着重要隐忧,心里一高兴,接口笑道:“什么难事,可不可以告诉我?也许我能帮你。”
马君武皱皱眉头答道:“我在寻一个归隐的奇人。”
苏飞凤偏着头,想了一下,问道:“你是不是找妙手渔隐招公义?”
马君武急道:“是啊!知道他住在什么地方吗?”
苏飞凤笑道:“若非你遇上我,不然你就是再找个三月五月,恐怕也找不着他。”
马君武道:“那么苏姑娘怎么会知道呢?”
苏飞凤娇笑一下答道:“我怎会不知呢?他是我的干爹嘛。”
马君武征了下神,道:“那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他住的地方?”
苏飞凤转了转一对大眼睛,偏偏头,说道:“不行!我干爹已闭门谢客,五年来就没有接见过一个外人。”
马君武想起师叔一身武功尽失,唯一的希望就是找到妙手渔隐招公义的下落,几天来愁眉不展,自己无意中获此意外消息,无论如何不能放过,心想追问,但他见苏飞凤绷紧着粉脸儿,一时间讷讷说不出口,走又不愿走,话又说不出,窘得一张俊脸红到了耳根后面,神情甚是尴尬。
苏飞凤看马君武一副啼笑皆非的模样,不觉微微一笑道:“你这人脸皮薄得像纸一样,还走什么江湖?是不是你的宝贝师妹得了病啦?要找我干爹给她医治?看你这副又急又怜的样子,准是她病得很厉害?”
马君武有事求人,发作不得,只好摇摇头,笑道:“不是,是我师叔。”
苏飞凤瞪大眼睛问道:“昆仑三子?”
马君武答道:“是我三师叔玉真子,她中了陈彪的金线蛇毒。”
说话间,湖波中疾驰来一艘快艇靠岸,甲板上并肩站着两个垂着双辫、身穿红杉、年约十四五岁的少女。快艇还未靠好,她们已双双跃登岸上,走近苏飞凤躬身笑道:“我们小姐已备好佳酿待客,请姑娘登舟小饮。”
苏飞凤一挑柳眉儿道:“知道啦,你们先回船上去吧。”两个小丫头知道这位苏飞姑娘最难侍候,碰个钉子,并不生气,相对扮了个鬼脸,姗姗莲步退回船上。
苏飞凤叱退两婢后,却颦着眉头想了一阵,低声说:“马公子如有兴致,请登舟共饮如何?”
马君武明白欲得妙手渔隐下落,决不能开罪人家,沉吟一下,答道:“舟中是姑娘深闺良友,恐怕有些不大方便吧?”
苏飞凤说道:“湖畔小谈,已引得行人注目,舟中清静,正好畅叙,你师妹又没有同来,你还怕什么呢?”
马君武还在犹豫,苏飞凤又接着笑道:“你要不要找我干爹给你师叔疗治蛇毒?错过今天,你就不要再想见他。”
这两句话,确有无上威力,马君武只好讪讪笑道:“那我就叨扰一杯。苏姑娘如能见示招老前辈尊址,不但马君武感恩,就是家师亦必感怀难忘。”说罢,深深一揖。
苏飞凤一闪身,星目流波,微笑着问道:“感恩图报,你怎么报答我呢?”
这一问,问得马君武又是一呆,瞪眼答不出话来。
苏飞凤微微一声叹息,眉梢眼角升起来一缕淡淡轻怨,笑道:“给你点教训,以后不要再信口开河。上船吧。”说毕,微转娇躯,轻移莲步,登上快艇。马君武跟在人家后边也上了船。
快艇不大,建造却很精致。苏飞凤打开舱门绣帘,侧身让马君武入舱。
甫入舱门,先闻到阵阵珠兰香气,再看舱中布设华而不俗,丽中带雅,配色悦目,不染纤尘,中间一张红漆雕花八仙桌上,已摆好香茗细点,四张小巧木椅上铺着白绫垫子,靠左边窗前,站着一个美丽的妙龄少女,穿一身墨绿罗衣,倚窗而立,面露微笑,粉面透红,皓齿排玉,马君武征了一下神,停步在舱门边不敢再进。
苏飞凤已抢先走近那绿衣少女,拉着她一只手笑道:“妹妹,恕姐姐没有得你同意,却替你邀请了一位客人。”
绿衣女打量了马君武一眼,只见他一只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神光隐现,衬着剑眉丰颊,猿臂蜂腰,潇洒出群,不觉心中怦然一跳,附在无影女侠耳边问道:“凤姐姐,他是你什么人?过去你就没有对我说过。”
苏飞凤嫣然一笑,道:“我给你引见引见好吗?”
绿衣女羞红泛颊,忸怩一下,但她还是不自主点点头。
苏飞凤拉着绿衣女走近马君武身边,笑道:“这位就是我干爹的女儿,绿凤凰招月芬。”
马君武躬身一礼,笑道:“苏姑娘盛情难却,致鲁莽闯入了姑娘快艇,招姑娘勿怪才好。”
招月芬展眉一笑,还未来得及说话,苏飞凤却接口笑道:“哟,你怎么不说我硬把你拉上来的呢?”说罢,又低声对绿衣女道:“他叫马君武,是昆仑派玄清道人老前辈的门下。”
招月芬指着对面椅子笑道:“失敬,失敬。马相公原来是昆仑派门下,难得大驾光临,请坐下用一杯清茶吧。”
马君武拱手入坐,苏飞凤、招月芬并肩儿也在他对面坐下,三个人不过刚刚坐好,快艇立时起旋向湖心驶去。
船行快速,一会工夫离开了饶州码头,苏飞凤打开快艇上白缎窗帘,立时有阵阵清风吹入舱中,两个红衣小婢川流不息地送上来佳肴美酒,绿凤凰招月芬以主人身份举杯邀饮,马君武盛情难却,陪了三个干杯,陪过招月芬,苏飞凤又找他拼酒,两美并肩携手,这可苦坏了马君武,因为马君武酒量本来就差,十几杯佳酿下肚后,已有七分醉意,俊脸上泛起两片红晕,酒壮人胆,马君武渐渐失去了初登快艇时那份拘谨,藉机向苏飞凤探询妙手渔隐招公义的住址。
无影女侠略一沉吟,笑道:“我干爹自洗手隐居之后,已不愿再问江湖是非。我父亲和他老人家数十年交情,义重手足,几度邀请他加入天龙帮,都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