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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形势极为明显,同恶帮一定是派出大批追骑四处搜索他,由于飞云山庄山区辽阔,地形复杂,搜索的人马便免不了较为分散,要不然,以常理而论,同恶帮决不敢仅以一组人来冒险,也不知这一组人的运气是好是歹,倒是中大彩啦!
庙门外,原先那个阴恻恻的嗓调又响了起来,像飘进一阵妖风:
“尤道元,在翠云阁那个贼窝里,你可是坐第二把交椅的人物,提起封喉刀的万字,谁也知道是一员狠将,怎么着?如今你这员狠将竟变做缩头的乌龟啦?不但人不出来,连个屁也不敢放?”
尤道元贴身门侧,声音沙哑的递出话去:
“同恶帮里,你又算老几?”
那人冷冷地一笑,似又接近了几步:
“我不算老几。只是十三员把头中的老七而已,你要看我不上眼,何妨出来比划比划?”
这时,尤道元已经闪到庙门的另一边,他在估算,这场搏杀应该采取什么方法才能达到速战速决的目地?时间对他来说,是一个极重要的因素。
忽然间,有一种非常轻微的声响从神案后方传来,那种声音像猫儿在蹑足行走,又似落叶飘坠,要是不注意,很容易就会忽略过去。
但尤道元不是容易忽略任何细微末节的人,尤其在目前的情形里,他更不可能忽略每一桩不该忽略的事!
没有出他预料,就像掩饰着神案后的声音,那位同恶帮的第七号把头又在开胜了:
“姓尤的,平日里看你似模似样,神气活现,万想不到节骨眼上你竟是个如此的窝囊废,你以为这座破庙是铜墙铁壁,能保住你和姓邱的小鬼?你们要再不现身,看我一把火烧不烧得出你来?!”
一抹青森森的芒彩,便在外面那七把头的说话声中闪向尤道元的背脊,但是,尤道元面庞贴着门框,恍若不察,当这抹青光以极快的来势刺上尤道元的背部,发出的却不是修尖人肉的“噗嗤”声,而是另一种怪异的纯闷音响,就像是,呃,刺进了什么厚实的木头中一样!
不错,这柄青芒烁亮的长剑是刺进了一块木板,一层厚有三寸的木板,木板原是神案前端摆置的跪垫,尤道元临时借来挡在背后,只拿绕交双肩的皮兜带子虚托着,三寸厚的木板,足够顶上这一剑了。
当那狙击者发觉情况有异,却一切都已迟了——尤道元的大砍刀闪电般拔出皮鞘,几乎刀锋出鞘的同时,狙击者的半个头颅已斜飞而出,死亡来得之快,甚至不给这人一声最后呼唤的机会!
喷洒在尤道无脸孔上的鲜血还带着温热,他连抹也不抹一把,全身上下,早被一层层的血液糊满了,有自己的血,也有其他许多不知何人的血,直到现在,他才惊异地察觉,鲜血的味道,也并不是那么难以忍受的。
尸体仰跃在五步外的距离,四肢摊开,寂然不动,有如一具残缺不全的大型玩偶;不必细加辨认,尤道元也知道这人的身份——同恶帮的四龙卫之一青虹飞霜李乙川,先时在翠云阁里那个用剑攻击他的角儿,亦就是这一位。
李乙川在同恶帮的地位,高过十三把头,而这一组追兵的发言人竟不是他,却由那七把头代表,显然他们是有意掩藏本身实力,企图诱使尤道元产生错觉,以达成围歼的目的。
情况发生这样的变化,尤道元的警惕已更为提高,他在盘算,敌方这一组追兵里,是否还另外隐伏着什么好手?
“尤道元,尤道元,你还在那里么?怎的又闷着头不说话了?”
尤道元抬头打量着庙顶的高度及可供攀附的位置,根本不理会外面七把头的试探,纵身拔跃,人已上了横梁,他轻轻掀开业已腐蚀的瓦片,一个侧翻伏上屋顶,也只是刚刚伏下,左边的檐角处,两个人头修忽冒出。
这两个攀上屋顶的人,亦是一成不变的以黑巾覆面,不用说,又是同恶帮的伙计,他们的行动十分小心,光景像如履薄冰、如临深渊,举手抬足,尽量放慢放轻,生恐惊动了下面的尤道元。
问题是尤道元已经不在庙里,正好也在屋顶上——而且,恰巧比他们俩早了一步。
第一个蒙面人慢慢地沿着瓦面爬了过来,然后,挥手向屋檐那边的同伴示意,接着又仔细的抽开几片叠瓦,俯身往下查看。
这个人没有发现尤道元,事实上,尤道元隔着他仅有不到三尺的距离,由于庙顶的形势及斜角关系,尤道元的身子隐于较高的屋脊部位,同恶帮的朋友,正好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那人的脸孔方才往下俯探,尤道元技自靴筒中的锋利匕首已齐柄捅进了这位朋友的体内,尤道元运用匕首的手法非常老练,刺入的部位正是对方的心脏,典型的一刀毙命,别说喊叫,连挣扎都免了。
这人仍然依照原来的姿态俯卧于瓦面上,打眼看去,像是还在继续他的窥察任务;他的伙伴轻手轻脚的爬到一边,压着嗓门问:
“老赵,下头的情形怎么样?能否看得到姓尤的?”
他的同伴没有答话,死人当然是不会答话的,但近距离的尤道元却可以代答:
“李乙川死了,死透了,姓尤的还活蹦乱跳,跳到庙顶上来啦。”
这一位怔窒了半晌,突有所觉的扭头望向尤道元这边,却在看清尤道元的轮廓之前先看到了一把匕首,匕首再也恰当不过的轻轻地贴上了他的咽喉。
猛一哆嗦,这人还来不及有任何反应,尤道元已冷冰冰的发话了:
“不要叫嚷,不要动弹,朋友,否则你会死得比你想像中更快!”
喉管里响起一阵咕噜噜的痰音,这位仁兄尽管蒙着脸盘,无比的惊惧却由他的双眼中明显的流露出来,他僵直地微抬下巴,不敢有丁点动作。
尤道元凑近过去,鼻尖几乎碰着对方的额头,他声音低沉,杀气腾腾地道:
“我问你什么,你照实回答什么,如此,你尚有一条生路,但有半句虚言,你就包死无疑,听清楚我的话了?”
这人忙不迭的点头,脑袋一动,匕首已在他颈项间划出一条浅细的血痕,冰凉的锋刃接触肌肤,竟使他感觉不到泌血的痛楚,只赶紧恢复最原来的姿势,将下巴微微抬起。
尤道元缓缓地道:
“你们追来这里的一共有多少人?”
这一位努力吞咽着唾沫,干着声回答:
“十一个……总共十一个……”
尤道元压着嗓门问:
“带头的人是谁?”
这人舌头打卷,听着有些含混:
“李……李龙卫带头……另有七把头为副……其余的……就是一干兄弟们……”
尤道元生硬地道:
“派人回去讨援兵没有?”
这人略一犹豫,颤着声道:
“讨援的兄弟,已经回去一阵子了……”
那把尖利的匕首,便在此时送进了这位仁兄的心脏,尤道元运用匕首杀人的手法果然属于一流,这位仁见也和他的伙伴一样,哼都没哼半声,瞬息间即已断气。
虚实探明之余,靳在器不再迟疑,他选择庙后的方向掠落,山深岭叠的地方,有的是容身之处,同恶帮的追兵恐怕只有跺脚的份了。
一面兜着胸前的邱少清急奔,尤道元一面想到那于犹在山神庙外苦守着的同恶帮人马,他忽然兴起大笑一场的冲动,但他当然没有笑,因为现在的心境不适合笑,再说,他也不愿孩子认为他发了疯。
奔跑了好长一段时间,他才把脚步放慢下来,他估量这一阵掠走,虽然是山路绕行,约莫亦跑出三四十里路,以常情推测,应该把同恶帮的那些牛鬼蛇神抛脱了。
东方的天际,已泛起一抹鱼肚似的苍白曙色,山里的黎明,寒意颇重,幸好时令方进初秋,否则,他还能挺,孩子可就受罪啦。
想到孩子,他不由低下头来探视,却发觉孩子居然睡着了,到底才是五岁大的小娃娃,经不得这般的颠波流离之苦,心思也较单纯,累了困了,说睡就能睡,但愿孩子慢慢再长大,不要使太多的痛苦回忆一下子就溢满孩子的心田,孩子童稚年代的欢乐,没有人有权加以剥夺……
伸手轻拍着胸前的皮兜,尤道元很想哼一段催眠的歌谣,但任他怎么寻思,却硬是想不起来歌谣的调子,他摇头苦笑——自己隔着家庭的温馨,真的已经那么陌生又遥远了么?
正在思潮起伏的当口,对面的山径上,突兀有些什么古怪映入尤道元的视线,他连忙定下心神,聚目望去,就在山径左边的一块巨石旁,像鬼魅一样站立着两条影子,由于天色朦胧,光度晦沉,那两条影子仿佛在空气中轻轻飘荡,看上去,越发带着阴森森的诡异味道。
尤道元脚步未停,仍旧保持原来的步速前行,他当然不相信山精魅客那一套传说,只是,人心之险,尤甚妖魔,行进间,左手握着的大砍刀已贴近到最适宜出鞘的位置。
蒙蒙的晓雾轻虚地浮荡着,晓雾中,两张人脸逐渐清晰,他们也正四目不瞬的注视着越行越近的尤道元,这两张人脸,尤道元却有着似曾相识的感觉。
欢方接近到只有几步的距离时,两人中顶着一张马脸的汉子忽然嘿嘿怪笑,用手指头遥点尤道元,阴阳怪气地出声道:
“嗬,大清人早的,我道是谁有这等的好兴兜着孩子游山来了?原来竟是我们翠云阁的二当家,尤当家,你可真早哇!”
尤道元停下脚步,冷冷地道:
“阁下是准?”
马脸又是龀牙一笑:
“到底是大码头的大人物,贵人难免多忘事,自然记不起我们这些小鼻子小眼的驴角儿;尤当家,小的们这边回话啦,我呢,叫阮大元,我这伙计叫做冯正,如果尤当家还记不起来,我再提个堂口,或许能帮着你增加点印象,同恶帮,大概你总有个耳闻吧?”
尤道元哼了一声,面无表情地道:
“三年以前,同恶帮劫走本庄插旗押送的一票红货,后来经本应出面交涉,同恶帮又把红货送了回来,负责押货的两个人,好像就是你们二位?”
马脸蓦地扯长了,那阮大元咬牙切齿地道:
“难为你还记得起来,姓尤的,江湖一把伞,许吃不许贪,我们同恶帮上线开扒,流血卖肉,好不容易才弄到那批财物,你们翠云阁单凭一面破旗、两方印记,就他娘强行出头,硬把东西要了回去,不但东西要了回去,还逼着我们专趟专送,卑躬屈膝的求情告饶,我兄弟倒了八辈子邪霉,担了那趟差事,半生不曾有过的羞辱,全在你们翠云阁受了!”
冯正也沉沉地接口道:
“姓尤的,三年前那一天,翠云阁出面点货的人就是你,我永远不会忘记你那付趾高气扬、蛮横嚣张的德性,把我哥俩呼来叱去,连喝带骂,不但不给座、不给水,甚至正眼都不瞧我兄弟一下,我们是人,不是猪狗畜牲,你却几曾将我兄弟当人看待?这一口乌气,我们业已整整憋足三年……”
尤道元七情不动,淡淡地道:
“好耐性,假如是我,恐怕一天也憋不住,借问二位,这三年中你们却是干什么去了?翠云阁不曾移动,我也没有潜匿。”
冯正横肉累累的面孔涨成褚赤,他暴睁双眼,气涌如山:
“尤道元,你体要得了便宜卖乖,你们翠云阁上下,仗着人多势大,不仅横行四方,胡作非为,更恃强凌弱,鱼肉同道,老子们一时招惹不起,但却熬得住、挺得下,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