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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曜引-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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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骑马就骑马!”一声娇咤,就见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分开同伴跳上栏杆,临着河光掠一掠发。她发上簪着朵盛放的牡丹,那么鲜浓的颜色,那么丰润的瓣子,竟似连高高地乌髻也绾它不住,直欲要坠下地来。花下的面庞沐在清澈阳光中,远远看去,仿佛一捧披着隐隐霓虹的甘露。她身穿着粉白嵌金边的箭袖袄,下身是条玫红色胡裤,裤脚深深褶进靴中去……正是出门时就准备好来打毬的样子。听九娘说了这么多话,这时才清她的形貌,冯宗客细细抽了口凉气,就连知安也不自禁地“哇”了一声。霍女一旁艳羡道:“早听说泷丘城染云坊中有个行九的魏风蝉,色艺双绝,今日见了,才真是名下无虚。”
  “让给我一骑!”经她一声吆喝,赵痴儿就指了一名少年让出坐骑。魏风蝉一跃而下,花颤袂散,只见得艳影流转,不偏不倚地落在鞍上。她从少年手中接过毬杖,带骑向王无失踱过两步,笑道:“可是你自己方才亲口说的,如今,我们六个。……”她挥杖向身后与赵痴儿等五人划了一圈,道:“对你一个!”
  王无失从微微惊愕中回过神来,鼻子里冷哼一声,他方才说得一对六,自然指得是对六名女子,但是魏风蝉要如此强解,他一时也想不出好法子回应。再见她下楼的身手,显然不弱,并非可以忽略的战力,不由得后悔起方才一时轻率。
  “哈哈,无失将军不敢了,无失将军被九娘吓破了胆!”
  “劝你们还是早早认输,否则让九娘打得你们哭爹叫娘!”
  “我说,出门还是带着双眼的好,明日里起,见了爷们可就得快点躲开!”
  一众无赖少年得意起来,七嘴八舌吵闹个不休。在越来越离谱越来越恶毒的笑语中,王无失的脸色阴沉了下去,他与陈都头潜递了个眼色,似乎暗自做了什么决定。
  这动静没能逃出魏风蝉的眼中,她微微噙笑着向周遭按了按。聒躁声小下去后,她笑道:“从没听说过打马毬有以一敌六的。非是奴家轻视王都将,实在是奴家也丢不起这个人。”
  听到这话,王无失神情一松,抢着道:“即然如此,那么九娘换下一人,我们依旧开始!能与美人同场击毬,也是我的福气。”
  “喔?”魏风蝉冷冷一笑,道:“与奴家女流之辈较技,王都将真是好有面子!”
  “你倒底什么意思?”王无失有点着恼起来,魏风蝉轻托粉腮,似是思筹良久,方才如悟透什么难题般,拍掌雀跃道:“奴家想到好法子,这样吧,奴家是女流,王都将这边就少去一人。我们以五对六,这就公平了,如何?”
  “好!就是如此!”王无失前先本有了万一被她赖上,就下杀手的想法。但当着这么多人面使出来,日后传出去定然丢脸。眼下以她开出来的条件,虽然自己这边少了一个,却也不无获胜把握,因此便一口答应下来。
  两边各自策马入场,冯宗客再也耐不住,由知安和霍女扶着下了马车挤入围观人群。等他们好不容易在一株大杨树下站稳脚,唱筹者已经再度拾起小毬举在空中。魏风蝉一队在左侧,她紧握毬杖,细牙咬唇,澄目专注,双颊微晕,别有一番动人之处。
  “入!”随着唱筹者五指一松,小毬投向正中线上。魏风蝉几乎与王无失同时腾跃而起,两马四蹄在空中对上。王无失双腿在马腹上微微一踢,口里猛地乍喝,马匹顿时狂躁起来,硬生生将魏风蝉撞开。魏风蝉好一阵摇晃,似乎将要坠马落地的样子,引得两边人都是一片惊呼。可就在这时,她蹬立而起,整个身躯绷成笔直,毬杖骤地高过了王无失,以毫厘之毫先触到了毬。王无失大急,杖头弯月猛地拍向魏风蝉的毬杖。
  “啊!”这一下魏风蝉没能躲过,她半边身子被掀翻过去,毬杖险险脱手。然而在这之前,毬终于被她击到了右场。赵痴儿早己盯得紧,驱马而上前,毬杖曳地扫去。
  “陈襄,拦住!”王无失见追之不及,急叫起来。陈襄的动作也快,几乎与王无失发声同时,他的杖子斜插进赵痴儿的仗下。陈襄杖上生出锐啸,如同握着一柄长刀,刀势越推越急。赵痴儿见势不可挡,一带马匹让开,然而终究不甘心,等陈襄马身超过后。恍作俯地击毬,打向陈襄马后胫,陈襄发觉了他的无赖之举,控马一跳。这跳好得险,竟刚好让毬仗从蹄下擦过,赢得一片叫好之声。
  毬一路在飞蹄与杖下滚来飞去,场面紧张,看得围观之人都忘了喝彩,屏息而待。终于一声怒叫,王无失瞅准时机将毬从地上高高击出,往左侧区飞去。毬飞奇速,竟只能见着一道稀薄的绯影。
  眼见那毬就要在空无一人的左区落地,几名靠中线的踏日都军卒欣喜若狂地冲过去。猛可里,一骑从边线上斜冲而出。因为拐弯过猛,马匹几乎是贴地而来。魏风蝉在奔马上转身,革带紧束的腰身猛地一拧,回身仰首,髻畔牡丹花在马鬃上压平。毬迎头飞至,她挥杖出击,一双袄袖翻飞起来,象是金莲并蒂怒张。
  “翻身毬!”冯宗客情不自禁喝彩。几乎与他同时,头顶上的绿杨中也有人大声道出这招名目,这可是当年大寊宫中宫女们的绝技。翻身击毬,本就为难,于马背上为之,更是难上加难,而以女子使来,婀娜多姿,更为人称道。据说当年寊宫中某位贵妃就是因此技而得幸。他的叫声未落,那毬被这逆向一击再度飞弹出去,还没等人们惊醒过来,就听到陈襄怒喝声。等他们看过去时,门下囊中晃晃荡荡,早有一毬入内。而陈襄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显然是方才救毬过急一时落马。
  惊愕过后,先是楼上笛吹若裂,紧接着鼓乐齐鸣,尽显狂喜之意,将筹者迟了一步的唱好声压得一点不剩。魏风蝉方才那般胆气,这时却好象后怕起来,一只手抚着胸口,连唇色都己发白。只是赵痴儿等却呼地围了上去,绕着她飞转圈子。观战诸少年更是跳上窜下,你打我一拳我还你一掌,如癫似狂。
  踏日都的队员呆在马上,个个神气沮丧。良久良久,鼓乐声竭,旗子上架,欢声略息,王无失突然冷笑一声道:“不要紧,她女流之辈,力气总是不长的。我们方才还是过于轻敌,等下陈襄你什么都不用管,盯死她!”
  果然下一局开始,魏风蝉控马也好出击也罢,都显得略为迟缓,显然气力不济。她毬技虽然不错,可轮上一个骑术精良力大无穷的陈襄步寸不离地紧追着她,也无所施展。赵痴儿等人先还把毬往她那边送,后来发觉这样反而被对手掌握着局势,便也只好各自为战。王无失顿时大展身手,纵横来去无人能挡,频频将毬推到左区门前。若不是这边多出一人,只怕早让他又得一筹了。
  狂喜过后的少年们又悬起了心,随着每一道挥杖的动作且叹且惊。现在人人都看得出来,这样下去,踏日都取胜只是迟早的事,都急得没有办法。陈襄逼着魏风蝉在场边上大兜圈子。就在他们又一次奔到冯宗客身前时,突然杨树上有人怪叫起来:“今日才算见得踏日都身经百战的英雄了,为什么没胆没本事去击毬呀,尽追着人家小娘子做什么?喔?我知道了,你是仰慕魏九娘是不是?可惜了,魏九娘家往来尽是雅人名士,怎会看得起你这粗头笨脑的军汉。不如早死早投胎,下辈子再来罢!”
  这人好生捉挟,学着陈襄拉高了尾音,显然就是先前出言讽笑的那个。四下里的无赖少年们顿时得了企示,一哄而上。这些人旁的本事没有,相骂吵架却都是好手,你一言我一语。有说陈襄生得奇丑无比能吓死他老娘居然还想娶媳妇;有说这倒也罢了,竟还敢打魏九娘的主意,真是前辈子没撒尿,照不见自己;还有说如果给自己磕上一千零一个头,倒能说个没眼瘸腿的配他正好……
  陈襄一路奔走耳中一路收下这些话,再也忍不下去,终于不顾王无失的交待,撇下魏九娘,冲冯宗客这边跑来。冯宗客一惊手往腰间按去,才发觉奉圣剑并不在手。陈襄的毬杖如长矛般脱手飞击,杖未至,气劲己摇得杨树狂晃,枝条刷地向两侧分去,现出一蓝一青两名横卧在枝桠上的少年。
  “不好!”树下人一面逃开一面叫起来。那两个少年眼看就要被劈中,惊叫声中,宝蓝色的绸袖拂动,仿佛月潮中的一道流波,毬杖被波光淹没,转眼间就不见了形踪。少年身躯随枝轻颤,冲下面笑了一笑,秀长的眼和齐整的牙被身畔春叶映成轻碧。他翻开长袖,两指间挟笔般转舞着毬杖,神态从容。
  “还你!”蓝衣少年两指一弹,毬杖轻飘飘地飞回陈襄手上。少年身侧的青衣同伴疾忙去拉少年的胳膊,叫道:“你不要玩了!”陈襄有点没回过神来,不自由主地伸手去接,王无失远远看到了,叫起来:“快躲!”
  只是不及了,毬杖在陈襄接到手中的那一刻自行断裂,坚硬的杖头砸中了陈襄的眼睛。“啊!”陈襄捂着眼扑在马上,王无失疾奔过来,忙问道:“怎样了?”
  “我瞎了我瞎了……”陈襄嘶声叫起来。
  “放屁!”王无失将他的手指掰开,细看了一眼,长吐出口气骂道:“不过是有些肿,那里就瞎了?”
  “看在你们家指挥使的份上,”少年稚气地一笑,道:“我饶他一回。啧啧,这事若被他知道了,你们可就麻烦了!”
  “你是什么人?”王无失听了又怒又惊又疑。踏日都指挥使罗彻同性情冷毅,不甚喜欢玩乐游冶,偌若让他知与一群街头无赖打毬争胜,只怕真会引起他的震怒。而且这少年气度衣饰颇见不凡,他脑子里飞快地转悠着,一时竟也猜不到他的来历。
  “你管我是什么人?你们一群汉子欺负人家小娘子,算什么本事?”魏风蝉这时驱骑过来,香汗浸额桃颜泛面。“你……”她正欲和少年打个招呼,少年却含指吹了一声唿哨,旋有悠长地马嘶声相应。人群瞬间破开一道缝,一黑一白两道流影冲破柳丝,从观者头顶上飞纵而入,象两翼轻捷地雨燕。落在地上时,两匹坐骑的长腿实腱和镇静眼神让冯宗客赞了声“好马!”。一下子就想念起了自己寄在神秀关上的宝驹。
  “让我们来领教领教。”蓝衣少年拉着同伴一跃而下。青年少年看上去比他大着一两岁,浓眉厚唇,身量精实。他似乎有些不情愿,但还是无可奈何地跟在了蓝衣少年后面。两人翻身上骑,向魏风蝉拱手道:“娘子请借毬杖一用。”
  “但用无妨!”魏风蝉掷给他,回头向赵痴儿道:“把你的给他们!”郑痴儿应声将毬杖扔了出来,青衣少年一面疾奔一面接杖在手。冯宗客本想向魏风蝉道谢,可她却一刻不停地往小楼上奔去,想是要占着更好的观战位置,一面奔一面频频回首看场中战况。
  这时毬在左场,由踏日都的军卒环在当中。青衣少年先向他们冲刺,他们全神贯注地准备着拦下他,谁知在将要冲到的一刻,青衣少年突然将坐骑一拨,侧向而去。蓄势待发的几名军卒被带着也往那边偏了一偏。
  “不要动!”王无失厉喝道。军卒们己经醒悟,勒马回位。
  然而就趁这少许动摇,蓝衣少年的毬杖己一挥而入,仿佛是根细针般,硬是在重重包围穿入抽出,将毬拨滚出来。王无失下鞍飞杖去抢,终究还是迟了一步,毬被高高地击飞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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