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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们站好,引路老头转过身去,他身后是一扇大黄铜门。他扣了两记门环,门上开了个小窗,有人喝问道:“外面怎么回事?”那声音发出时,门上起了轻微的震响,罗彻敏心头突突一跳,想道:“是个高手呀!”
“外牢方才抓进来一个胡人,”老头平平淡淡地道:“进牢来换囚衣里,他们发觉他身上的衣服内藏得有宝珠,于是争抢起来。没料到珠子摔在地上,全数破掉,冒出浓烟。”
“喔?”内面人喝道:“可有警况?”
“尚无!”
“那你来做什么?”内面人喝道。
老头向边上侧了一下脸,道:“你看……”
这瞬间赵痴儿从袖中取出一只小弩来,只可七八寸长,色泽黝亮,他平端在手,等老头略一侧脸,将机弩一松。瞬间一方梭白的光影在这隔仄的空间内扯亮。
内面发出一声闷响,是沉重的身躯倒地的声音。老人趁这瞬间将一道绳索掷入门内,那绳索不知套中了内面什么,只见得他费力往外一拉,就是“咣铛”一声,响得罗彻敏皮肉一抽,然后那大铜门就分明是晃动了一下。
这时侯也不必别人指点了,罗彻敏一个箭步窜上去,将老人拨开,拨出剑来插入门缝。内面有人叫了一声,果然有人正在试图重新关上门。他的剑在内面乱搅了一通,也不知刺中了多少人。猛然“咔”地一响,手上一松,那剑己然折了。然而断剑却还夹在门缝上,他狠了心把手探了进去,瞬间也有好几双手插入缝中。
“一、二、三!”他嘴里大叫道,门后的力量终于一轻,他们整排地往后荡去,铜门砉然洞开。
毒烟从他们身后涌了进去,内面很快传来剧烈的怆咳声,罗彻敏空着手就往内面冲,迎面遇上一柄短刀当头劈下。他扭身闪过,手一扣对手的腕子,整只臂膀就变得又软又滑,顺着往上缠去。那人咳得松了劲,让罗彻敏抄起来摔到地上。旁侧又有兵器袭来,风声极厉,竟将浓烟都荡开了三尺见方。罗彻敏顺才夺刀,贴地一滚,劲风擦着头皮挥过去,他一刀挥出,己是斫向那人双足。
逼退那人后,罗彻敏四下里一看,赵痴儿等人正与守卫在这狭厅中杀成一团。这群守卫都是有些真功夫的,在罗彻敏看来,比赵痴儿一伙要强些。不过幸好有毒烟涌入,守卫屏息打斗,气力大减,因此倒是被逼在了下风。
罗彻敏再击倒两三人,率先冲出狭厅,他还在晕头转向,骤地就听到有金属物的撞响,似乎还敲出几个调子来。
他揉了揉眼——虽然捂住了口鼻,然而眼睛在烟中浸得久了,也痛得难受——终于看到鄂夺玉被栅柱阴影剖开的笑颜。他两只手分执着链子,仿若敲扬琴似地在柱上一下下击着,向他咧嘴道:“你怎么来了?”
罗彻敏挥刀将从后袭来的一柄飞锤绞在刀上,将偷袭者拖在地上往前蹦去。
“鄂夺玉、唐判官、王无失、陈襄!”他兴奋得大叫起来。陈襄扑到柱上,王无失在他身后吹了声口哨,唐瑁从地上爬起来,似乎还有点懒洋洋地。虽然只是相别两日,罗彻敏看到他们的面容,却如同有数年不见、生生死死过了几番似地。他脑子晕乎乎地,想纵情大笑,又似想放声痛哭。
“你们……你们受苦没有?”他终于又说出了话来,然而却看到了几个人面上浮起的有些古怪笑意,不由得再往他们的监房里瞅了一眼。
这一瞅之下,他不由得吞了一下舌头。虽然不过是十步长宽的一间囚室,然而地上芳茵若草,竟铺着大食国织锦毛毡。毡子上东滚西歪着几条软软绒绒丝光烁动的被褥,翻红叠翠。金壶银盏摆了一大片。小半只炙羊犹腾温气,一大甄碧酒味尚芬芳。
“这……这……”罗彻敏看看囚室,再看看鄂夺玉一副心安理得的表情,突然就觉得极不甘心。就如同他在晖河听他说“大不了过几年你管得了他了,再帮我出了这口气便是”那句时的心情,只是更为剧烈些。
他这时的神情定然不甚好看,鄂夺玉仿佛看穿了他面上蒙着的湿巾,在他在扔刀发作的前一刻换了焦急的脸色道:“还不快给我们把锁弄开?”
罗彻敏闷声跳到牢锁处,抽回刀,连砍了两下,却没什么动静。被他拖进来的那个守卫怒喝一声,收回锤子,旋得飞快,正在他似乎要再度出手时,赵痴儿终于杀了进来,从后将他一扑,压在身下。两个人在地上扭打间,赵痴儿偷出手来将一样东西扔了出去,喝道:“开锁!”
罗彻敏接在手,发觉是把奇形怪状的东西,似乎是把钥匙,可上面的齿却有许多道,还能活动。
鄂夺玉一把抢过去,然后先在自己手铐上面戳了几下,“格格”几声,那手铐便开了。他又给自己和唐瑁陈襄王无失去了手脚镣链,再如法炮制就打开了囚门。
他这一串动作看得罗彻敏眼花燎乱,等他回过神来,一群人己经出了牢室。陈襄先一把抱住罗彻敏,“哦活!”地叫了一声。鄂夺玉却直叹气道:“你不该来的。”
至于他为什么说这话,罗彻敏自然明白,他们指望着明日能够夹在他的亲兵队里出城去,那么罗彻敏就要显得十分清白才好。这会子外面正乱,等他们平静下来,找不着罗彻敏,自然会疑心他与此事有关。若是薛妃因此改了主意,不让罗彻敏走了,反而坏了全盘计划。
只是罗彻敏这两日来一心惦记着他们,眼见越狱之事就在眼前,又如何忍得住?再说,他最好热闹,见有大事在眼前,不插上一手,着实有违天性。
他见唐瑁连连头,似乎也有责备之色,不由赌气似地冷笑一声道:“我又怎知道你们如此逍遥快活?要知道,我也不来了,谁耐烦闻这臭气了!”
他这么一说,倒提醒了鄂夺玉,赶紧跑过去帮赵痴儿把对手制服了。赵痴儿从怀里的油纸包中再取出湿巾来,给他们一人一只。唐瑁倒是没声没响地系上了,王无失就颇犹豫了一下,陈襄大骂了几句。等他们收拾利落,鄂夺玉和罗彻敏己然只余下了一个淡影。
罗彻敏出来后,才又一次惊叹这些烟雾之浓。不多有两刻钟了,竟然还未见弱,眼前依旧一片混沌,似乎冷不丁就会有一两个拖着鲜红长舌的鬼怪到他们面前来。
罗彻敏正这么想,骤地就有一个干枯的鬼物立到他眼前。浑身毛孔一缩后,他发觉依然是先前那个老人。老人皱巴巴的脸却露出些笑意,道:“十七郎出来了?”那笑意如同一道温泉从他可怖的面上漫过,让他瞬间变得温软许多。
“曹老爹,”鄂夺玉赶紧牵住他的手,道:“我走这一年,他们可有好生待奉?”
“好,”老人点头道:“都好!”然后不再发一语,已是牵着鄂夺玉走去。鄂夺玉忙向罗彻敏招手,这里众人都骤拢过来,一个接一个地跟着老人在密复的室道内穿来转去。走了一会,罗彻敏不留神撞在一间囚室上,胫骨欲裂,没忍住就轻声叫出来,“唉哟!”
骤地那间囚室里有人喝道:“是世子?”却是杜乐英的声音。
杜乐英的事与鄂夺玉他们分案处置,因此并没有被关到最严密的内牢去。他们都知道他无险,便也没去找他,却在这里意外遇上了。
“乐英乐英,你还好吧?”罗彻敏手抻进了内面,不一会就让杜乐英给握住了。
“我好什么呀?被关得烦死了,你们都逃出来了,快放我出去呀!”这时一群人都贴在柱栅上,杜乐英勉强睁开了眼,隐约地辨识出了鄂夺玉等四人。
“杜二郎不必跟我们逃走,”唐瑁道:“王妃是一意保全你的,你再呆几日自然就会出去了,不必冒险。”
“不行不行,再呆一天我都要发疯了!”杜乐英嚷道:“大家兄弟生死同命,你们要是不讲义气,我就扯了嗓子叫!”
“谁和你拜过兄弟了……”陈襄咕嘟了半句,杜乐英这话说得杂七夹八,和他平素言行大相径庭,显然是闷得狠了。
鄂夺玉也就没再废话,用怪钥匙开了锁放杜乐英出来。一群人跟着老狱卒转了不计其数的弯儿,终于浓烟渐稀,眼前复明。老人向鄂夺玉略一躬身,道:“总算救了十七郎出来,老奴可以安心一死了。”
鄂夺玉听到这话反手将老人下鄂托住,然而己经来不及,一脉暗血顺着瘪进去的唇角淌了下来。
“曹老爹?曹老爹!”鄂夺玉和赵痴儿一群少年都围了上去。“你跟我们一起逃出去就好,这是何必……”鄂夺玉连点了他几处穴道,似乎在往他体内输一些真气。
“别,千万别……”老人勉强掀了掀眼皮,似乎指望在临死前能够明亮了瞽目,再看一眼这久违的人世。“十七郎是好人,该当一世……平安……”他转了一下头,似乎在找着谁,猛然间对准了罗彻敏的方向,扯高了声音叫道:“千万别……信那些打江山的……”
这声音象被一只锈锯在石上拉出来地,无比刺耳,罗彻敏不自主地往后挪去半寸。老人一言未尽,歪倒在鄂夺玉臂间,他放下老人,默默地站起来。
罗彻敏不知为什么觉得有点心虚,似乎很想对鄂夺玉说什么。然而一启唇却又觉得荒唐好笑,他从未做过对不起鄂夺玉的事,不知这心虚从何而来?
只是鄂夺玉的神色却还是很平静,他道:“快走!他们追来了!”
他们容身处是大牢最东端的一个废塔,塔口垂好了几根绳索,他们攀援而下,一荡就落在了墙外。一乘堆满了柴禾的大车几乎是同时推到了他们面前,鄂夺玉和罗彻敏窜入车之下。其后又有菜疏车、后档车,快轿、四马拉的华车,先前也不知是藏在哪里,这时都突如其来地出现在了这道小巷内。
在转出这道小巷的同时,罗彻敏从车隙见看到了健壮的马蹄,一对接一对地,飞驰而过。灰尘扑卷过来,让他捂久了的鼻子又干又痒,鄂夺玉及时地拍在他嘴上,才将一个喷嚏给压了回去。
在这日之前,罗彻敏从来不知道泷丘有这么多的小巷,小巷中又有这么多的差落有致的楼阁,而楼阁中如丝如网,理不清扯不乱的门户。迈过一道道或木或石或新或旧的槛台时,罗彻敏不由得胡思乱想着这里发生过的故事,那也许比十五年来四番易主的战事更为深入而恒久吧!初秋节气入夜时分,泷丘的风和水象是刚酿出味道的酒,略显倦意的男男女女半真半假地骂着笑着,便都显出些微曛的情态来。似乎相对于他们的生活,罗彻敏一行毫无重要,再无人向他们看上一眼。
当然罗彻敏知道这不过是自己的幻觉,实际的情况自然是鄂夺玉对泷丘的掌握,远远出乎了他的估计。他不由自主地想,从前一直以为泷丘是父王的城池,然而现在看来,似乎不是、或不完全是了。
他努力地甩甩头,将这念头扔开,然后就听到一声似乎漫不经心地轻笑,一颗石榴子打下来,女子道:“原来还记得回来!”
听到这声音,虽然是意料之中,罗彻敏然还是禁不住有些心喜。
“九妹,一年多不见,就这么对跟你哥招呼呀?”鄂夺玉朗笑起来。
罗彻敏抬起头来,只见魏风婵从二楼的栏上向天井里打量,轻薄的双袖迎着暮光飞拂,露出她莹白而略丰盈的一双腕子。那腕子衬着沉红的珊瑚珠串,支在她尖尖的下颌上,珠串与她微嘟起的小嘴的色泽,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