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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久,他发现蝈蝈声音愈来愈响,他开始怀疑身上衣服里藏了只蝈蝈。
当他遍翻不获后,蝈蝈的叫鸣像裂了天崩了地一般,他才恍悟蝈蝈已跳入他的耳朵里,且侵蚀了他的脑袋。
他跳了出去,捂耳求医。
接着“潜派”的“倒采花”铁乐仕,也觉得自己左脚心给蚂蚁螫了一口。
不久,他的脚肿起一个大泡。再过一会,他的脚已肿得跟他的头一般的大。
他怪叫着跳了出去之时,剩下的“托派”高手“飞龙快棍”马善欺就觉得自己喉咙有点痒痒。
他一咳嗽,就想吐痰。
一吐,就吐出一条蜈蚣。
一条美艳动人色彩斑烂的蜈蚣。
接下来的事,已不用多说。
“飞天蜈蚣”何炮丹已盗得了“荷塘晨曦玉如意”。
万士兴那肯甘休——至少,丞相大人那儿也不会罢休。
他们暂把一切案件搁置,调布重军,召集精兵,追踪寻搜,围剿飞天蜈蚣。
终于,他们在“饱死小屯”里围住了飞天蜈蚣。
可是没有用。
据说,那一晚,月黑风高,包围飞天蜈蚣的人,只见他手归手、头归头、脚归脚、发归发、五官归五官……各自为政但又各自成一派的“分头走了出来”,像自动“百”马分尸了似的。一节一节的“走”了出来,而且真的“走”了。
——别说拦阻,更甭说交手了,围剿的人已吓破了胆,不知怎么应付是好。
飞天蜈蚣逃脱了之后,却发现仍给一人紧紧追踪着。
他甩不掉追踪的人。
他只好停下来。
——甩不掉的,只好干掉了。
——他一向都只偷物,万不得已时才杀人。
——只杀坏人、恶人、或不算是人的人。
那人是个年轻人。
满眼都是醉意,像是醉眼看世间己看足二十年似的,反而把朦胧的看成了清醒。
“你使的是‘下三滥’何家的‘掩眼法’,”那人醉意可掬的说,“你是一条不螫人的蜈蚣。”
何炮丹也说:“这不关你的事,我取的是贪官送给狗官之物;你不插手,我不杀你。”
醉汉摇首。
他当然就是追命。
两人终于交手。很快的,何炮丹发现对方的身法自己根本拿捏不了,所以他立刻就走。
——“下三滥”至少有六十三种在一流高手面前也逃去无踪的“掩眼法”。
他刚要逃,追命已喷了他一身的酒。
是以不管他“化身”成墓碑,匿身于树上,藏身于土里,“寄身”为石墙,都没有用;追命一嗅,就“闻”出他来了。
——“荷塘晨曦玉如意”还是给追命夺回来了。
但“飞天蜈蚣”却走得了。
追命在其他捕快差役赶来围剿何炮丹之前,放了他一马。
“贪官污史的贼物,取之有道;”追命还向何炮丹解释:“但我没办法。我要拿回这东西,来为好友申冤。”
飞大蜈蚣没话说。
他不是对方的敌手,还有什么话可说?
——有南威之容,方可以论淑嫒。
有龙泉之利,方可以论决断。
所以他只有:
走。
“玉如意”落在追命手上。
追命把它献回给县官。
万士兴大喜过望,忙问追命要的是甚么。?
追命却答:愿为大人效命。
第二天,追命立刻在衙里挂单任事。
一个月后,追命成为了正式的捕快——比他以前破了大大小小许多案还快上不知苦干倍。可谓一帆风顺、扶摇直上。
然后,追命就开始办事。
查案。
——追查小透之死一案。
这时,向“崔小捕爷”“密旨”的人就多了:
阿悯嫂(在镇长家里当洗衣的妇人)是这样说的:
“小透姑娘是个好女孩,她真死得冤啊。以前她初嫁给雷家二少爷的时候,她也是被迫的,不过还满以为雷家二少会对她好的。谁知……唉,二少爷娶了她,又要了七八个女人,她出身不好,没有婆家撑着,就算没发生后来的事,她也在雷家做不成人哪……”
还这是没敢说“后来发生的事”。
德叔(在镇长家里的长工,后来闪了腰,就给雷家赶了出去,现在行乞讨饭、晚景凄凉)是这样说的:
“阿透是个好姑娘。二少雷动,真不是人,玩腻了,就把她丢掉了,这也不就罢了,他还把这标致的娘儿,当礼儿似的送了大少爷雷冲,尽情蹂躏……唉,其他的事,我都不想说了。”
他“不想说的事”,一位原本跟小透同是卖身(现已给她发了财的兄长赎了身)的婢女凤琴儿可都哗啦哗啦的说出来:
“……小透是好妹妹。她嫁入雷家,雷动把她扔给雷冲,雷冲强暴了她,又丢给他手下,说是奖慰那班为他们残杀与相爷对立政敌的手足……你说哪,小透天天以泪洗脸,焉能不死?我样子长得让人看不入眼,却也有好处,没这些呕心的事!不过她死了,雷家还诋毁她是偷汉子、怕东窗事发而自缢,实在是太过分了……他死的事我也不清楚。”
她“不清楚”的事,一向待小透如同己出的荣婆婆可一清二楚,她已八十一了,都豁了出去,啥都不怕了。
“小透这么个好女子,怎会偷汉子!他们说有一天看到她和从前一个杂工小厮叫崔什么的,在院子里勾搭,这是啥话?雷家的人是找借口虐杀她罢了!小姑娘也不是自尽的,她颈上一道痕,背上又一道痕,肚子上又一道痕,私处又一道痕……
吊颈难道吊的不止是颈!唏,我替她收的尸,我怎会不知。
追命这才知道:
他们害了她!
——他也害了她!
收齐了罪证,他到雷家去问个水落石出、云开月明。
“关你什么事?”雷家二少爷皮问,“她是我老婆,又不是你的,你跟她有什么来路?”
“如果是你们干的,”追命说,“我就要逮捕你们。”
“逮捕?我们?我老爹是镇长,我跟这儿的县官有交关,跟京里的丞相也有交情,你抓我们,做梦!”雷冲冷笑,“就算是我们迫死那骚蹄子的,我爱怎样就怎样,你管得着?”
听完了这句话,追命就冲了过去。
雷冲的腰脊断了。
雷动的鼻骨、胁骨(左边第五根,右胸第二、四根)、胫骨也断了。
追命把他们“扭送”到衙里去,正式“逮捕收押”他们归案。
他在雷家一场混战,也负了伤。
不过,雷氏兄弟也太小觑他了——区区一名味螺镇的小捕头,居然能独力奋战雷家三十七人,还把大少爷二少爷死狗病骡一般的“拖”回衙里去!
而且他还能强忍怒忿悲恨,不把这两个无行恶徒活生生踩死!
——这人分明不止是一名捕头。
——而是一名绝顶人物。
——一位肯当捕役的绝顶高手。
那天下午,经门娴嫂做“内应”,追命偷偷闪进大落院,到了小透“悬梁自尽”的地方默祷。
——他要把小透冤死的魂魄请回她长眠之地去……要不然,附在他身上,他也决无怨言。
——他觉得小透衰弱得连魂魄也是衰弱的。
追命本来不信这些。
——但事关小透的,他就信。
他希望小透是仍有呼息的,仍可思虑的,仍可以感觉到:他已为她报了仇、伸了冤的,要不然,他所作的一切,都没有了意义。
当他心里虔减的以为,已把小透无力柔软的魂魄“请”在身上之际,走到院子里,忽然,他听到那有一声没一声不知世上几年懒懒霭霭的鸡啼。然后,厨房前吆喝打铁,叮当的响;工人在再翻新的棚上棚下,呐喊接力。那楼上,还是后院,井里,抑或是心里,传来了一种幽幽的歌声;仔细听时,却湮远不可闻,不经意时,又像咆沫般浮了上来。
那是那天的歌。
但人己不在多时了。
追命呆在院了里,伤心得像一条失去流动力量的河。
直至悯嫂催促,他才恍恍惚惚的离开院落,上了山,已是傍晚,到了小透坟前,心里难过得直闭上眼,向那一墓荒坟祷告:小透、小透,冤已伸、凶已除,恶人遭磨,你在黄泉之下,可不要惊怕了……
他跟小透,由始至终,只是一场一厢情愿的偷恋;从头到尾,也只谈过一次的话。但这也害苦了他,他是她命里的克星。他跟她只是真正见了一面,但却追了她一生的女子。想到自己一直如珍如惜、为她可生可死的女子,却曾遭如此欺侮凌辱,而他居然不在她身旁,而他竟然还不知道,他心里一酸,落下泪来。
一阵风吹过,仿佛有谁对谁说了些什么话。追命徐徐睁开了眼,只见晚霞千道,不可迫视,墓上、墓旁、墓后、墓前,满山、满地、满目、满天都开满了小白花。
小小的白花。
小小白花在风里向他招手、点头。
我这样又怎样!
人太好官便做不大。
这也不一定是说当大官的就比小官坏,但当大官的至少要比小官狠,在所必然,否则便升不上去了。追命人好,心软,他本来就没打算要当官,他当捕快,也不过是为了要为民除害,以及为了替小透报仇。
既然已当成了捕快,他就一切依法行事,飞天蜈蚣跟他已相交莫逆,有次在酒楼小酌时便跟他调侃:
“好哇,现在你当成大捕头了,可以别无顾碍,大打出手;可以血洒长街,快意恩仇。
嘿嘿,等我跑江湖跑累了,我也且来当当捕快!“
追命一笑。
他喝了一口酒,指指茶壶。
何炮丹一怔。
———向饮酒的人,指茶壶作甚?
“酒有毒?”他机警的问,“还是茶有毒?”
追命微笑摇头。
“你不要喝酒了?”飞天蜈蚣紧张的问,“你改喝茶?”
追命像是喝醉了,但仍是摇头。
“你要我喝茶?”何炮丹仍不死心,“还是喝酒?”
追命像只剩下了摇头。
何炮丹火了:“那你指茶饮酒的,是啥意思?!”
追命淡淡地道:“没有意思。那是茶,这是酒罢了。”
何炮丹老脸挂不住了,更是光火:
“没意思你又指个啥?!你不服气我说你可以借职行凶是么!”
“老何,”追命这才语重心长的道,“我是个捕快衙差,现在已不是什么江湖道上呼啸而来、呼啸而去的人了。我当衙差,是为了要跟不平的人出口气,替皆不平的事主持公道,但样样都是要依法执法,怎可无法无天!要是我跟一般武林人物无异,爱打便打,要杀就杀,动不动借缉捕为名与人决战,痛快是痛快了,那我这个公差是怎么当的?用拳头打的?
不如当武林豪杰好了!用脚尖踹的?不如去绿林当响马好了!用刀使剑,那是武林高手的凶器,在这儿,我施的使的,是法,是理,是公义!打打杀杀,那是武林人物;我们用的是这儿:“
他拍拍自己的脑袋,“用这儿,”又拍拍自己的心口。
飞天蜈蚣给他带笑半醉的着实说了几句,也没办法,更不能不服,只用手拍拍咀巴,叫道:“你也会用这儿。反正我就说不过你。”
的确,他是说不过追命的。
但他却很敬重追命。
——虽然他是小偷,追命是捕快。
他一向只偷贪官恶霸的财物,正如追命只帮良善老百姓出头:一捕一盗,两人似是做着同样的事。
追命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