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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权就有威。
——既然赢得了,就要输得起!
为了日后胜利在最后,不妨失利在最初。
一时失威,无伤大雅。大丈夫不可以一日无权;小人物不可一日无钱,只要大权在握、有钱在手,到头来谁不伯我?!
惊怖大将军本来一直都在慎防着。
他提防着京城里会派人来审查,整治他——来的人可能是奉天子之命,也可能是诸葛老儿搞的鬼,更可能是相爷遣人来试探自己是不是忠心不贰。
是的,得要小心应付。
鬼是鬼,神是神,人是人。
错不得。
对人要说人话,对鬼要说鬼话,对神要说神话。有人说,对人说人话、对鬼说鬼话是顺风转舵不要脸的做法,惊怖大将军认为说这些话的人都是“废”的:这有什么不好?!难道对鬼讲人话么?还是对人说鬼话?难道人不该在拜神时有拜神的样子吗?当着鬼的时候不当鬼来办吗?如果见到皇帝当他是部下来吆喝,遇着部属当是皇帝老子来服侍,且看到头来吃亏的是谁!
所以,在未弄清楚来人的真正身份之前,他第一步就是“拖”。
一向气吞山河、杀人如麻、视生命为草芥的惊怖大将军,却一改面目,忍气吞声,自动接受调查。
“我把兵符交给副将于一鞭,等调查完毕后,若我无罪,才再拿兵符;”惊怖大将军表示了他衷诚的合作,“只有这样,冷捕头在调查这件事时调兵遣将,才能方便自如。”
他在做这件事之前的一天晚上,早已飞檄急令“大连盟”和“朝天门”五盟一门的部属全面警戒,静候密令;另一方面,他已遣人飞骑上京,同时飞鹰传书,急探来人“冷血”的底细!
——他当然不知道在探查冷血“底细”一事上,蔷蔽将军早已先他而做过了。
——于春童一向都是他的“爱将”,当然也学了不少“将军本色”。
他还未弄清楚冷血的“来龙去脉”,就听到两件令他震惊的事:
一、他的唯一的儿子小骨,身负重伤,而且,他是伤在自己心腹于春童手上,并为自己眼下大敌冷血所救。
二、他的唯一的女儿小刀,几为自己所极重用的蔷蔽将军所奸,并亦为现下自己的死敌冷血所救。
当他知道原来于春童本姓“曾”,并是自己布局剪除的副总盟主曾谁雄儿子的时候,他做出了第一个反省:
——赶尽杀绝,这四个字,他做的还不够好!
他以后要做得更好。
——斩草大可以不除根;至多不过春风吹又生。
但杀人一定要杀到对方全无还手/复报/反击/偷生的余地。
古时有卧薪尝胆、胯下之辱的历史,知道了这些故事之后,令人自然更加懂得断绝对手有败部复活、死里逃生的机会。
当他晓得四房山上的三罢大侠、虫二大师、八九婆婆、三缸公子全遭毒手之际,觉得大为惋惜——他原本要藉这温家四名失意的好手来培养“伤鱼”、“救鱼”、“怒鱼”和“忙鱼”,最后研制成“一元虫”,不仅可以解毒,还可以为自己提升四十年的功力,这原是他私下吩咐三罢大侠的任务,可惜,却给自己一手调训出来的于春童一手破坏了。
他也做了一个反省:原先,他以为收买人不如收买人心,让这温门四杰有个落脚处,好好为自己研制药物,总胜过强力迫使他们为自己卖命。给他们一些自由自在,可能事半功倍,反能速成,现在他知道这是不成的,人一旦有了一点自由,就会得寸进尺,不知感恩报德,不懂自我约制。闻小刀所言,他们都为了一点私欲而不惜为冷血疗伤治病——而当时冷血根本是跟自己站在对立面上的!
人在外,就不好控制了。“一元虫”,他还是得要研制的。等温辣子在岭南调遣温门好手回来之后,此事仍将再续。四十年功力,一如金银珠宝,自是越多越好。不过,以后,研制的所在,无论如何,得改设于“朝天山庄”,便放控制。
——予一个人多一点自由,便等于使自己少一点权力。
这种事,大将军决定再也不干。
当他知晓小刀差点就为自己一手调训出来的蔷蔽将军所奸,而两姐弟均为冷血所救之余,他在震怒之余,又有两个反省:
一是于春童不愧为自己一手调教的人物。他知道最危险处就是最安全所在的道理,所以,改名换姓,接近自己身边,要不是这件事,自己居然还一直不知道,身边竟有这样的敌人!——因此,既然有一个这样的‘危险人物’可能就有第二个,第三个……
他绝不能让这种情形再发生下去——也就是说,如果有这种人物在自己身边,他绝不能纵容、放过。
——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二是冷血虽然一照面就煽动老渠乡民对抗自己,但他也一上阵便救了自己的儿子、女儿,这种‘人物’,大可以‘收为己用’。
——对出类拔革的人材,要是不能收为己用,最好还是杀了。
对付敌人,大将军一向只有三个方法:
一是收揽。
——收揽就是把敌人变为朋友。
二是杀了。
——死人就不是敌人。
三是摧毁。
——摧毁一个人比杀了更绝更毒更兵不刃血:摧毁的方式则可以用逐渐的腐化、正面的打击、侧面的孤立、背地里挫折之。
这道理就跟报仇一样:你一刀砍杀仇人,仇人不过一死了之;可是你废了他,他还得痛苦的活下去——摧毁一个人绝对要比杀了一个人来得要命;不过,摧毁敌人并不比杀掉敌人来得有保障:因为给摧毁掉的敌人(就算是彻底摧毁),只要未死,难保不能在机缘巧合、天时地利人和下得以重苏!
不过,大将军认为杀一敌不如多一友!
他决意先试试看,
试试去收揽冷血。
——收揽冷血试试看。
七个没有鼻涕的喷嚏
天下间没有什么不可以或不可能的事,只有你愿不愿意去试试看。
这是惊怖大将军一贯的想法。
他决定要把冷血收为己用。
——可是用什么办法才能够把冷血这等傲岸少年收于帐下呢?
因此,他去问于一门五盟二副三友(他还有四杀手和九将军)。
大将军认为自己一直能够声名不坠,权势蒸蒸日上,主要是因为自己学习之心,跟权力一样,到老犹烈。
他不耻下问。
凡遇上自己不能断定的事,他会去请教他身边的好手。
他手上有的是好手。
——“大连盟”要不是有这样的好手,他这个大连盟总盟主还当来干啥?
他身边有的是人材。
替他主持“朝天门”的是“阴司”杨奸。
“五盟”的原来盟主,已给大将军一一歼灭,现在代为主持金、木、水、火、土五盟的,是“鬼斧班门”的“五大皆凶”:斑星、斑红、斑青、斑花、斑虎。这五人的武功、威望,或俱不如当年金人、木人、水人、火人、土人;但均有过人之能、一己之长,更重要的是:他们对大将军都绝对效忠。
“二副”是指在“大连盟”的新任副总盟主“大笑姑婆”和在“镇边大本营”中任副上将军的“大道如天、各行一边”的于一鞭。
“三友”是大将军的三个好友。这三人均未加入“大连盟”,也未成为大将军麾下,他们有的是新知,有的是故交。大将军一向很看得起他们,不过却认为他们不加入比加入好,不成为一伙比成为一伙方便。有些人,有时候,保持距离,可交一生一世;太过密切,朝夕相对,反而容易反目。
“尚大师”是其中之一。这人原出身于侯门望族,但因在京师得罪权贵,逃到危城,大将军不但予以收容,而且还十分器重。
这人的本领就是他在京城里有错综复杂的关系,只要他鼻子一嗅,几乎就知道京城的风势转向;只要他眉头一皱就能解决许多纷繁如千丝万缕的人事纠纷。
大将军极需要这种人。
这种人能替大将军解决一些连大将军也不能/不便/不宜亲自解决的事。
另一人是“上太师”。
上太师曾是御医。
——可惜他不幸“医死了”一个皇帝心爱的嫔妃。
大将军也悄悄的收容了他。
——替自己治病,跟自己家人开药方的,一定得要是个可以信任的人。
(不信任的人,如何能把他开的方子服下肠肚里去!)
人谁无病,而且谁都要命,大将军虽明知并无“不死药”,但总希望自己能够长命一些,所以,只要上太师医道高明、忠心可靠,他也必须要把这种人物留在身边。
另一人是新交。
他叫崔各田,支着拐杖,左腿瘸了,右腿似也不大灵活。
这人的本领是常常失踪。
可是待他“失踪”了之后,再出现的时候,你交给他去“打听”的人物,他一定能如数家珍、一一相告。
大将军也需要这种人材。
——打探冷血的虚实,他也是请这人负责。
他知道崔各田一定不负他所望。
一定能打探得到。
他称这人为“有影无踪”——“无影无踪,,反而不可怕,因为可能根本就不存在,”有影无踪“则不可捉摸、难以猜测,无疑更为可骇。
这人还有另外一个本领:那就是在最紧张、最无趣、最沉闷、最不愉快的时候,仍能谈笑风生,说话诙谐,风趣而不逾份——有这种人在,就算是对敌/杀人/流血/布局的时候,也令人心旷神怡,意闲气宁些,大将军自觉杀气太重、杀伐大多、杀戮太厉,他更需要这种人在身边。
这三人大将军都不需要他们加入“大连盟”——唯其他们在“大连盟”之外,万一京城的权贵追责下来,要他交出尚大师;或皇室交待下来,要处斩上太师,甚或崔各田遭强大的仇家追杀,他都可以置诸不理、置身事夕,不致受波及、连累,反而进退自如。
有什么重大疑难,他会去“请教”这些人。
由于以大将军之尊,“请教”他们是一种敬重,他们也乐于让大将军“请教”——简直求之不得这类“请教”,大都还争着表现。
大将军却不肯“请教”两类人:
一是他的家人。宋红男,是他的正室。他一向认为她优柔寡断,一味妇人之仁。
小刀是女子之家,没有见识;小骨年轻,天真未混,未成大器。
另一是他的部将。
——在他铲除了一切“障碍”之后,他本来还有“九大将军”:二将军也是兵马都监孟怒安为他所杀,但他以孟怒安的名义做尽一切恶事,历数年后因遭人揭发孟二已殁。才不能再瞒天过海。三将军是“大败将军”司徒拔道,这是他一向用以抵制副上将军。“大道如天”于一鞭的要角。四将军是“蔷蔽将军”于春童,背叛,已殁。五将军是“三间虎”傅从,负伤,未痊。六将军是“霹雳将军”雷暴,在攻打老渠时,一伤再伤,已难痊愈。七将军“砍头将军”莫富大,失踪,八将军“影子将军”沙岗和九将军“金甲将军”石岗全死了,死在自己爱将于春童刀下。
另外,他身边还有“鸟弓兔狗”四大杀手。
——他们只听命令,等待命令,而从无异议,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他从来不去“请教”这些部下。
——部下给“请教”多了,就不甘屈为部下,而是会把上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