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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了半晌,朱泪儿掌心也不觉沁出了冷汗,暗骇道:“想不到这人的出手虽笨,一双脚却是如此灵使。”
她却也不知道武功的基础,就在一双脚上,进击时无论用多么厉害的招式,若没有步法配合,也没有用,防守时更是以步法为主。
这少年的步法正是独步江湖,天下无双。
眨眼间俞佩玉已攻出十余招,突听黑衣少年叱道:“住手。”
一声轻叱未了,他身形已冲天飞起,这一跃之势,竟高达四丈,俞佩玉纵然不想住手,但也只有住手。
黑衣少年身形凌空,眼睛却还是盯着俞佩玉,他上升之势虽急如旗花火箭,下降之势却极缓。
由下面望上去,他身形似已停在半空中不动了,这么高的轻功,朱泪儿也实在连见都未见过。
只听他沉声道:“你是江南凤家的什么人?”
朱泪儿不等俞佩玉说话,抢着道:“你莫非认得我三叔?”
这句话未说完,黑衣少年已落在她面前,一双炯炯有光的大眼睛里,也露出了惊讶之色,道:“你三叔就是凤三?”
朱泪儿道:“哼,你既然知道他老人家的名头,说话还敢如此无礼。”
黑衣少年瞧了俞佩玉一眼道:“你叫他四叔,他莫非是……”
朱泪儿道:“四叔自然是三叔的兄弟。”
黑衣少年失声道:“你真是凤三的兄弟?”
这句话是间俞佩玉,朱泪儿却抢着道:“自然是真的。”
黑衣少年盯着俞佩玉瞧了半晌,忽然叹道:“凤三的兄弟竟会为胡佬佬卖命,这也就难怪凤家近年人材如此寥落了。”
朱泪儿忍不住大声道:“我四叔和你动手,并不是为了胡佬佬,而是为了我。”
黑衣少年又怔了怔,道:“为了你?”
朱泪儿道:“你总该知道胡佬佬下毒的本事天下无双,无人能及。”
黑衣少年冷笑道:“这种下五门的功夫,何足道哉。”
朱泪儿也冷笑道:“等你中了她的毒时,你就不会说这种话了。”
黑衣少年傲然笑道:“她若想让我中毒,只怕还要再多生十来个脑袋才行。”
他忽又□去笑容,盯着朱泪儿道:“你莫非中了她的毒?”
朱泪儿道:“不错,我们现在正是要押着她回去拿解药,而死人是不会拿解药的,所以我们才不肯让你杀她。”
黑衣少年皱眉道:“既然如此,你为何不早说?”
朱泪儿道:“我们方才说这话,你相信么?”
黑衣少年默然半晌,缓缓道:“不相信,那时你们若这么样说,我必定以为你们是胡佬佬的亲戚门人,在用拖延之计,找怎肯纵虎归山,放你们回去。”
朱泪儿道:“你倒是个老赏人。”
黑衣少年道:“何况,我就算相信了你们的话,答应等你们拿到解药后才出手,你们也拿不到解药的,只因胡佬佬若是知道自己一拿出解药就得死,又怎肯将解药拿给你?”
朱泪儿道:“不错,所以我四叔才非和你动手不可,只因他早已算准,若想要胡佬佬救我,只有先救胡佬佬的命。”
黑衣少年目光缓缓移向俞佩玉,道:“你为了要救她,倒破费了不少苦心。”
俞佩玉淡淡一笑,道:“你若是我,你也会这样做的。”
黑衣少年厉声道:“但你可知道已有多少人死在胡佬佬手上,你可知道她若不死,以后还会有多少人要被她害死,你为了要救她的生命,就可将别人的生命都置之不顾么?”
俞佩玉叹了口气,道:“这点我也早已想过了。”
黑衣少年目光闪动,道:“你难道想等胡佬佬拿出解药后,再将她交给我们。”
俞佩玉闭口不语。
他的心意正是如此,但却绝不能说明,只因胡佬佬若知道他有这意思,也就万万不会救朱泪儿了。
黑衣少年缓缓道:“但你就算有此心意,此刻你还是要先将我们击退的,是么?”
俞佩玉还是闭口不语,却已无异默认了。
黑衣少年道:“如此说来,你无论如何,都要和我决一死战的了。”
俞佩玉长长吐出口气,道:“正是如此。”
黑衣少年道:“但你现在总该知道,你至少在目前还不是我的敌手,你若想将我击退,我说不定就首先杀了你。”
俞佩玉道:“纵然如此,也是势在必战,别无选择的余它。”
黑衣少年道:“你将别人的生命看得那么重,为何将自己的生命看得如此轻贱?”
俞佩玉淡淡道:“我只知有所不为,有所必为,对于生死之事,倒还并不十分在意。”
黑衣少年忽然仰天大笑道:“好,说得好!这”有所不为,有所必为“八个字,我已有许久都未听过了,今日骤然得闻,不觉神气一爽。”
笑声中,他已大步向那马车走了过去。
俞佩玉横身挡住了他的去路,沉声道:“你此刻要去取她性命,还是只有先杀了我。”
黑衣少年笑道:“我现在只不过去问她,拿解药而已。”
俞佩玉怔了怔,道:“她怎肯将解药拿出来给你?”
黑衣少年面上又现出了傲色,笑道:“别人不能令她交出来,我却有法子。”
俞佩玉忍不住道:“你有什么法子?”
黑衣少年道:“你不相信?”
俞佩玉还未说话,他已接着道:“我若不能令她拿出解药来,就将脑袋给你。”
只见他脚步一滑,已自俞佩玉身旁滑了过去。
马车中寂无声息,胡佬佬似已吓得连气都不敢喘,这少年究竟是什么人?能令胡佬佬如此惧怕?
他又是否能令胡佬佬交出解药来?
只见他一手拉开了车门,道:“你……”
这“你”字刚出口,他就怔在那里,连话都说不出了。
目光斜斜照入车厢,将车里的丝垫照得闪闪发光。
胡佬佬就仰面倒在这发光的丝垫上,七窍中都流出了乌黑的血,使她的面目看来更狰狞可怕。
但她的嘴角却还带着一丝恶毒的狞笑,像是在说:“你拿不到解药的,任何人都无法令我拿出解药来了,我死了,朱泪儿也只有陪着我死。”
俞佩玉全身的热血已骤然冻结,脸上却有一粒粒冷汗沁出好狠毒的人,临死时竟还要害人。
黑衣少年忽然回首,道:“你中的毒,除了她的解药外,就真的别无他法可解么?”
朱泪儿目光茫然,似乎根本没听见他说的话。
俞佩玉满面俱是沉痛之色,黯然道:“纵然还有别的药可解,只怕也来不及了。”
黑衣少年道:“为什么?”
俞佩玉道:“曙色一露,她的毒便要发作。”
黑衣少年嗄声道:“现在离天亮还有多少个时辰?”
俞佩玉没有答话,四旁的黑衣人中却有人道:“此刻子时才过,离天亮至少还有三个时辰。”
黑衣少年呆了半晌,喃喃道:“三个时辰,三个时辰。”
俞佩玉霍然转身,嘶声道:“现在各位的仇已报了,各位若还觉得不够,不妨来戮她的尸,那才显得各位真是有仇必报的大丈夫。”
他心情激动,不能自制不免要将满腔悲惯发泄出来。
四面的黑衣人俱都垂下了头,他们本都是善良的人,为了复仇时,虽然会变得很残忍,很凶恶,但现在心里反而替俞佩玉难受起来,十余人同时向那黑衣少年躬身一礼,然后就悄然没入黑暗中。
俞佩玉也不禁垂下头,似有热泪将夺眶而出。
朱泪儿忽然扑入俞佩玉怀里,放声痛哭着道:“四叔,我对不起你,我……”
俞佩玉凄然道:“你有什么对不起我?只有……只有我对不起你。”
朱泪儿道:“四叔,你不知道我……”
俞佩玉忽然道:“你不必再叫我四叔了。”
朱泪儿身子一震,道:“为什么?”
俞佩玉惨然笑道:“我实在比你大不了许多,你本该叫我兄长的,你不是一直都不愿做我的侄女,一直都希望做我的妹妹么?”
朱泪儿霍然抬起头来,疑疑地瞧着俞佩玉,也不知是惊是喜?泪眼中虽露出一丝狂喜之色,但瞬即又变得更悲哀。
俞佩玉望着她那月光照得比鲜花更灿烂的面靥,望着她梦一般朦胧的眼波,心里也是悲不自胜。
他在心里痛毒着自己。
“我明明知道她的心意,为什么要等到现在才答应她,现在,她的生命已只剩下三个时辰,她这短促的一生,可说从来也没有快乐过,我为什么不肯早些答应她,让她也能多开心些时候。”
黑衣少年似乎叹了口气,扭转头不去瞧他们,他目光又转入车厢中,这才发现车厢里的木壁上有几行字。这是胡佬佬用她那鸟爪般的指甲划上去的,字迹自然不会十分清楚,但依稀仍可分辨出写的是:“后有天吃,前是天狼,天下茫茫,无处可藏,一死解脱,尔莫心慌,归我骸骨,赠尔……”
朱泪儿将这四行字读了两遍,忍不住道:“天狼?谁是天狼?”
黑衣少年道:“我就是天狼。”
朱泪儿瞟了他一眼,道:“好好一个人,为什么要起如此凶恶的名字。”
黑衣少年道:“这名字并不凶恶,只不过是颗大星而已。”
朱泪儿道:“大星?”
黑衣少年傲然道:“史记天官书上说,”参东有大星日狼“。这颗星肉眼是看不到的,因为它总是随着太阳出没。”
朱泪儿皱眉道:“除此之外,你难道就没有别的名字了么?”
黑衣少年道:“还有个名字,叫海东青。”
朱泪儿道:“海东青?这岂非是一种鹰的名字,和”天狼“又有什么关系?”
海东青缓缓道:“鹰,岂非就正是天上的狼。”
朱泪儿叹道:“这两种东西的确都是又残酷,又凶狠,若说狼是野兽中的强盗,飞禽中的强盗就是鹰。”
海东青冷冷道:“动物中最矫健的也是狼,正如飞禽中最矫健的就是鹰一样。”
朱泪儿上下瞟了他两眼,道:“胡佬佬拿你和天吃星相提并论,你和那怪物莫非是兄弟不成?但他又白又胖你为什么偏偏又黑又瘦呢?”
海东青沉着脸不说话。
朱泪儿道:“你若是天上的狼,你那兄弟只怕就是天上的猪了。”
海东青皱了皱眉,还是忍着没有开口。
朱泪儿眼珠子一转,还想再气气他折折他的傲气,突听“嘶”的一声,俞佩玉忽然将车垫上的缎子撕了下来。
只听俞佩玉道:“胡佬佬还未将最后一句话写完,毒已发作,那么她还未写出来的两个字究竟是什么呢?我们若将她骸骨送回家,她便以何物相赠。”
海东青眼睛一亮,道:“解药?”
俞佩玉道:“不错,她在那”尔“字下面还写了两笔,似乎是个”秘“字,我想她本要写的必定是”归我骸骨,赠尔秘方“,这样念起来,不但语气相贯,而且还十分顺嘴押韵。”
海东青道:“所以你现在就想将她的尸身送回去。”
俞佩玉道:“但望兄台能将她的住处示知,在下就感激不尽了。”
海东青默然半晌,道:“她住的地方就在附近不远,两个时辰内就可赶到,只不过,你怎知这不是她的圈套?”
朱泪儿道:“不错,她这一定是想将我们骗到她家里去,再来害我们,你想,她的门人子弟若认为是我们将她害死的,又怎肯将解药拿出来。”
俞佩玉叹道:“但这已是我们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