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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马嘶之声,杨云聪道:“奇怪,好像有几十个人,又不是买卖季节,哪里来的这么多人?”等了一会,那群骆驼队已走了近来,前面还有两匹蒙古驼群。马上的人一个竟是自己的师弟楚昭南,另一个却是个劲装装束的汉子。驼背上那些人这时也都跳了下来,汉人满人都有,个个手里拿着兵器。
杨云聪暮然一惊,上前喝道:“师弟,你又走回来干吗?”楚昭南面色一沉,指着杨云聪对那个满人说道:“他就是领着哈萨克叛乱的杨云聪!”那满人把手一招,几十个精壮汉子倏地冲了过来,把杨云聪等八个人围在核心。
第二回 劫后忽逢奇女子
这刹那间,杨云聪又惊又怒。他惊恐的不是自己生命的危险,而是关心同行的哈萨克人。他自信以他精妙的剑术,闯出这十人的包围,尚非难事。何况他几年来出生入死,早已将生命置之度外了。可是他却不能不为同行的伙伴担着心,他们都是哈萨克族最优秀的青年,敌众我寡,若然折损在这一望无际的大沙漠中,那可比损失一百个羊群还惨重。他惊恐,他愤怒,他愤怒的是自己师弟楚昭南,年纪轻轻,正是有为之时,心灵却像腐烂的苹果,他居然变节投降,给敌人带路,要用自己的鲜血染红他的顶子。
然而这也只是一刹那间之事,惊恐与愤怒的情绪,电光石火般在他脑子里一闪而过。时间不容许他思想,敌人的兵刃已刺来了。就在这刹那间,他大吼一声,一柄短剑摹然出手,“青凤扫尘”,展出天山剑法中的精妙招数,四面一荡,登时有几个敌人的兵刃,给扫出了手。
杨云聪猛如怒狮,一口短剑,精芒电闪,在敌人的包围圈中左冲右突,不一会就碰着了自己的师弟楚昭南。楚昭南叫道:“师兄,你过我们这边来吧,何苦去帮那些哈萨克人!”杨云聪一剑劈去,喝道:“我没有你这样的师弟!”楚昭南连退三下,道:“天命已定,满清已在北京坐稳龙廷,中原百万明军都已经瓦解,回疆叛乱,也快扫平。你带着几个人,奔驰大漠,又能成了什么事!”杨云聪咬着牙齿,刷!刷!刷!连刺三剑,骂道:“无耻之徒,为虎作怅!”一剑紧似一剑,把楚昭南杀得手忙脚乱。
楚昭南在拼命招架中,忽地一声长啸,在旁助战的清兵,像退潮般两边分下。杨云聪正在奇怪,只见一个满洲军官,策马上来,离开他们还有七八丈的光景,摹然在马背上腾空掠起,手持着一把奇形怪状的短兵器,当头插下就象苍鹰一般,杨云聪大怒,双足一顿,也平地拔起短剑,“举火燎天”,往那人的兵刃上一搭撩,只听得当的一声,那人的兵刃,已给震出了手。就在此际,杨云聪身子悬空,猛见一股寒风,直射上来,他顾不了伤害敌人,以绝顶轻功“细胸巧翻云”之技,倒蹦出去,轻飘飘落在地上。回头一看、只见楚昭南也刚落在地上,横剑四顾。刚才乘虚进袭,救出那家伙的正是自己的师弟。
杨云聪目闪精光,重凝浩气,短剑倏翻,要和两个人打在一起。那满洲军官名叫纽枯庐,乃是长白山派风雷剑齐真君的门下,手使一把丧门挫,能当五行剑使,又可作点穴拥用,在八旗兵中,武功数一数二,满清的宗室年青的将领多铎,论起辈份,还是他的师侄。他自入关以来,罕逢敌人,最近才给调到新疆,帮助伊犁将军纳兰秀吉,平定回部。他也是因自恃过甚,不知杨云聪天山剑法的神妙,所以一见面就凌空下击,想显一手给楚昭南看,哪料轻功跳跃之术,正是杨云聪所长,方一交锋,就几乎死在杨云聪剑下,他不由得气焰全消,骄气尽敛,执起“丧门挫”,打点精神,施展平生所学,再和杨云聪缠斗。
这样一来,杨云聪倒不容易得手了。纽枯庐的丧门挫,飘来晃去,时而当刀剑劈下,时而当判官笔指来。所指的全是人身三十六道大穴。更加上精通天山剑法的楚昭南,一面在旁牵制,一口长剑紧紧跟定杨云聪,一面随时提醒纽枯庐,叫他如何应付,就好像教练一般。楚昭南的功力虽浅,远不如杨云聪,但因他熟悉本门剑法,做教练指挥纽枯庐协同作战,却是甚为默契,两人这一配合缠斗,倒把杨云聪绊得很紧,不让他脱出身去援救其他的哈萨克人;:这时大漠上已陷于混战之中,杨云聪只听得伊士达和麦盖提两个哈萨克勇士呼喊叱咤之声,敢情已是打得十分激烈。他心中大怒,剑法一变,凌厉无前,剑光闪闪,缤纷飞舞,盘旋起落变化,不可名状,不可捉摸。楚昭甫虽然知道这是天山剑法中的回旋连环剑法,但因为杨云聪越展越快,迅速之极,而且是把招数折散来用,令他目不暇给,自顾不暇,哪里还能提醒纽枯庐。
杨云聪越战越勇,忽地楚昭南使了一招“极目沧波”,剑尖直刺,杨云聪轻轻一闪。短剑已乘虚直取中路,楚昭南回救不及,本来万难逃脱。不料杨云聪下手之际,忽见楚昭南满面恐惧之容,心中一软,剑尖在他胸前轻轻一点,只割破他的衣服,没有划伤他的皮肉。短剑迅又收口,叫道:“师弟,你还不悔悟过来!”杨云聪心地纯厚,他想起同在天山之际,楚昭南在技艺上不明之处,常向自己请教。师兄弟感情本来就好。而且他又是孤儿,先是为晦明禅师一个俗家师弟收养,后来才送上山来。杨云聪见他可怜,也就特别照管他。不料他下山三年,却变成这个样子,杨云聪想:他定是年少无知,给坏人诱叛,因此下留情,仍想劝他改过。
不料这样缓得一缓楚昭南分外留神,剑法乘势反击,更为毒辣。而纽枯庐的丧门挫,所使的也尽是毒招。两人又连吹胡哨,叫来了十多个清兵再把杨云聪围在核心,这时近处又传来哈萨克惨叫之声,想是已有伤亡。杨云聪鬓眉倒竖,怒极气顶,天山剑法一紧,倏前倏后,立时剑光挥霍,酣战中好几个人中剑倒下。纽枯庐和楚昭南二人,也屡遇险招,只觉寒风就似在面前划来划去!
正打得十分火热,极度紧张之际。忽然间,大漠上黄沙囚起,有人大叫“狂风来了!”杨云聪吃了一惊,纽拈庐和楚昭南己收起兵刃,跳出圈外。霎那间,狂风刮地而来,一望无际的大沙漠上,尽是黄灰色的沙雾,像数十百里重厚厚的黄幕,遮天蔽地,白日青天,顿成黑夜,沙雾中只见人影幢幢,四处奔逃。各自去抢骆驼,找帐幕,或寻觅蔽掩之地。
杨云聪高声大叫:“伊士达!麦盖提,你们在哪里?”但在狂风呼啸中,他的声音正如孤舟之淹没于海洋,哪里有人答应。就在此际,杨云聪又觉背后被沙石猛击,他这一惊非同小可,若是沙漠上的沙丘被风移动,任武功再高,也会被活埋丧生。
危急中他避过风头,发足狂奔。他虽在新疆多年,却未曾在沙漠中过过日子。本来若碰到这样大的风,最好是掘地成沟,躲在其中。假如刚好碰着沙丘落上,那当然没命。但若不是这样凑巧,沙石在上面刮过,却是无伤。而且纵算沙土积有几尺厚,风过后也可以挖出来。杨云聪却没有抵御风沙的经验,只是狂奔。他的轻功虽然超卓绝伦,却怎样也不及狂风的迅疾。跑了许久,还是在狂风威胁之下,衣裳已被沙石刮破,神志也渐迷糊。这时忽闻有水声瀑漏,杨云聪精神一振,心想:莫非是找到了沙漠中罕有的湖泊,他循着水声,奋力跑去。猛然间,风势骤大,狂风挟着大量的黄沙,似千军万马,疾涌而来,中间还有着几块大石头,落下时正击中了他。杨云聪筋疲力倦,脑袋欲裂,大叫一声:“我命休矣!”挣最后一口气,奋力一跃,只觉落足处软绵绵一片,人也立时昏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杨云聪才悠悠醒转。神志初复,便觉幽香缕缕,沁人心肺。杨云聪睁眼一看,发觉自己竟是躲在一个帐幕之中,帐幕四周堆着鲜花,中间竟是一位穿着猎装的少女,背向着自己,捧着一卷书在阅读。
疑假疑真,如梦如幻。杨云聪几乎要叫了出来,但他久经战场,处处小心。他双眼一磕,假装未醒,细察动静。
那少女不知他已醒转,仍在低声吟哦。杨云聪细听,那少在念一首词。词道:“楚江空晚,恨离群万里,恍然惊散,自顾影欲下寒塘,正革枯,水平天远。写不成书,只寄得相思一点。料因循误残毡拥雪,故人心眼。
推怜旅愁茬再,漫长门夜悄,锦筝弹怨。想伴侣犹宿芦花,念春前,去程应转。暮雨相呼,怕摹地玉门关重见。未羞庶归来,画帘半卷!“
杨云聪是忠臣之后,幼读诗书。在天山学艺,也未曾丢荒废。一听就知是南宋词人张炎咏孤雁的一首词。他想:这少女在塞外,想是寂寞极了,孤独极了,所以才念这一首词!
正思想间,帐幕外又走进一个少女,向猎装少女问道:“小姐,那人醒了没有?你有什么吩咐吗?”猎装少女掩卷说道:“没有醒吗?你去看看,他还有没有出冷汗?头上的热退了没有?若有冷汗,你就给他换衣。”那进来的少女“哟!”了一声道:“小姐,你专差遣我去服侍这个臭男人,我可不干。”杨云聪心想:“这走进来的少女大约是个丫鬟,猎装少女定必是富豪或官家小姐,要不然就是部落酋长的女儿。”
猎装少女“呸”了一声说道:“你几时学起汉族小姐的派头来了,我们满洲女儿,从不研究什么男女授受不亲这一套,你别喜欢读汉人诗书,我可不喜欢他们那些虚文俗礼。再说,你闻过他身上的气味吗?怎说他是个臭男子。”那个丫环掩嘴笑道:“小姐的口越来越厉害了,专拿我们做下人的来打趣。是,他一点也不臭,还是个美男子呢!”猎装少女板着脸道:“你别瞎说,我是见他佩的短剑乃是宝物,想他定有来历,这才救他你知道什么?”那个丫鬟又道:“是呀,我什么也不知道,只知道小姐还没有如意郎君!”猎装少女给她逗得笑了出来,笑骂道:“你再胡说,看我不撕破你的嘴。”
那个丫环向杨云聪缓缓行来,那个猎装少女也转过了面。杨云聪微启眼皮,偷偷一看,只见她美艳绝伦,连那丫环也是姿色不俗。那个丫鬟忽然拍掌笑道:“小姐,他醒来了,偷偷在看你呢!”
第三回 仇人的女儿
那猎装少女噗嗤一笑,走近前来。杨云聪给丫环道破,只好睁开眼睛,欠身欲起。不料方一转动,只觉百骸欲散,筋骨酸痛。这才知道那一场大风沙,竟使自己受创甚重。急调好脉息,不敢乱动。猎装少女盈盈笑道:“你已经睡了一天零一夜了,怎么样,很不舒服是吗?”
杨云聪低声道谢说道:“多蒙小姐相救,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小姐又是哪里的人?”猎装少女道:“这里是扎木台,离伊犁不过四百多里。你不必管我是什么人,只顾在我这儿静养好了,你呢?你又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一个人在沙漠里乱闯?”
杨云聪大吃一惊,自己从新疆北部走入戈壁,原拟通过沙漠走入南疆,不料却走到西部来。这里离伊犁既近,而伊犁又是清军集结之地,倒不能不分外小心。那丫鬟见他怔怔的望着小姐,没有回答,又笑着道:“小伙子,尽望我们的小姐做什么,你道她是谁?哼,说出来要吓你一跳,她叫……”
话未说完,猎装少女急截着说道:“别多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