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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换了别人,一定会问她:送信的人到哪里去了?怎会将交给我的信送到这里?
但李寻欢并没有问。
他也有种本事,那就是无论别人说什么,他都好像很相信,所以有很多人都常常以为自己已经骗过了他。
小姑娘果然取出了封信,信上果然写着李寻欢的名字,信是密封着的,这小姑娘居然没有偷看。
信上写的是:寻欢先生足下,久慕英名,极盼一晤,十月初一当候教于此山中飞泉之下,足下君子,必不致令我失望。
下面的署名赫然竟是:上官金虹!
这封信写得很简单,也很客气,但无论谁接到这封信,就算不立刻去准备后事,也要吓一跳。
上官金虹若向一个人挑战,那人还能活得长么?
李寻欢慢慢的叠起信,放回信封,藏入怀中。
他脸上居然还在笑。
小姑娘一直盯着他,此刻忍不住问道:信上写的是什么?
李寻欢道:没有什么。
小姑娘道:瞧你笑得这么开心,迪封信只怕是女人写给你的。
李寻欢道:猜对了。
小姑娘眼波流动,道:她是不是想约你见面。
李寻欢道:又猜对了。
小姑娘嘟起嘴,道:早知道是女人的信,我才不交给你哩。
李寻欢道:你若不交给我,她一定会很伤心的。
小姑娘狠狠瞪了他一眼,道:她是个怎么样的人?漂不漂亮?
李寻欢道:当然漂亮,否则我早就将这封信甩到一边去了,女人长得丑,简直比男人生得笨还要可怕。
小姑娘道:她有多大年龄?
李寻欢道:年纪也不大。
小姑娘用力将绣花针往布栅上一插,板着脸道:既然有这么样一位漂亮的老太婆约你,你为什么还不赶快去见她,还呆在这里干什么?
李寻欢道:做主人的,怎么可以赶客人走?
小姑娘冷冷道:我就算不赶你,反正也是要走的。
李寻欢道:我若不走呢?
小姑娘眼珠子一转,道:你若不走,我这做主人的当然要想法子招待你。
李寻欢道:真的?
小姑娘道:当然是真的,我虽然不大方,可也不是小气鬼,你若要在这里躺十天,我就招待你十天,你若要在这里躺一辈子,我也──也不会赶你走的。
说着说着,她的脸已红了起来。
小姑娘的脸若红,那就表示实在已不小了。
李寻欢道;好,那么我就留在这里──他话还未说完,小姑娘已跳了起来,道:你说的是真话?
李寻欢笑道:当然是真的,难得遇到你这么好的主人,我怎么会走呢?
小姑娘展颜笑道:我知道你喜欢喝酒,我这就去替你准备,这地方别的没有,酒却是多得很──多得可以淹死你。
李寻欢道:除了酒之外,这还要几块木头,越硬越好。
小姑娘怔了怔道:木头?要木头干什么?难道你要用木头来下酒?你的牙齿倒真不错。
说着说着,她自己先笑了,道:但你既然要木头,我就替你拿木头来,无论你想要什么,就算想要天上的月亮,我也会替你搬梯子的。
郭嵩阳一直在注意李寻欢脸上的表情,此刻忽然道:我不吃木头,我吃蛋,无论是鸡蛋、鸭蛋、皮蛋、咸蛋,只要是蛋就可以,越多越好。
小姑娘的脸板了起来,上下瞪了他两眼道:你也要留在这里!
郭嵩阳道:难得遇到你这么好的主人,我怎么肯走呢?
小姑娘嘟着嘴走出去,嘴里还在喃喃道:这世上不识相的人倒真不少,什么事不好做,为什么偏偏要煞别人的风景呢?──
第四十二章 恶毒
屋子很大,被单是新换的,洗得很白,浆得很挺,茶壶并没有缺口,茶杯干净得很。
林仙儿正坐在床头,在一件男人的衣服上缝钮扣,她用针显然没有用剑熟悉,时常会扎着自己的手。
阿飞站在窗口,望着窗外的夜色,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林仙儿缝完了一粒扣子,摇头道:我实在不喜欢住在客店,无论多么好的客店,房间也像是个笼子似的,我一走进去就觉得闷得慌。
阿飞:嗯。
林仙儿道:我常听别人说,金窝银窝,也不如自己的狗窝,无论什么地方总不如自己家里舒服,你说是不是?
阿飞道:嗯。
林仙儿眼波流动,道:我把你从家里拉出来,你一定很不开心,是不是?
阿飞道:没有。
林仙儿叹了口气,道:我知道李寻欢是你的好朋友,也不是不愿意你跟他交朋友,但我们既然已决定忘记过去,重头做起,就不能不离开他,像他那种人,无论走到什么地方,都会有麻烦跟着他的。
她柔声道:我们已发誓不再惹麻烦了,是不是?
阿飞:是。
林仙儿道:何况,他做人虽然很够义气,但酒喝得太多,一个人酒若喝得太多,就难免有些毛病,毛病犯的时候,连自己都不知道。
她又叹了口气,道:就因为这样,所以他才会撞破我的门,要对我──阿飞忽然转回头,瞪着他,道:那件事你永远莫要再说了,好不好?
林仙儿温柔一笑,道:其实我早已原谅他了,因为他是你的朋友。
阿飞目中露出了痛苦之色,道:我没有朋友──我只有你。
林仙儿站起来,走过去拉住他的手,将他拉到自己的身旁,柔声道:我也只有你。
她垫起脚尖,将自己的脸贴在他脸上,道:我只有你就已足够了,什么都不想再要。
阿飞张开手,紧紧的抱住了她。
林仙儿道:你为什么不肯光明正大的娶我,让别人都知道我是你的妻子,你为什么不敢?我以前做错的事,你难道还不能原谅我?你难道不是真心的爱我?
阿飞面上的表情更痛苦,缓缓松开手。
但林仙儿却将他抱得更紧。
阿飞躺在床上,似已崩溃。
他心里充满了悔恨,也充满了痛苦。
他恨自己,他知道不该这么做,但他已无法自拔,有时他甚至想去死,却又舍不得离开她。
林仙儿已站了起来,正在对着镜子梳头发,她脸上红红的,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里仿佛还带着春色。
任何人都可以,只有阿飞不可以。
林仙儿嘴角露出一丝微笑,笑得的确美丽,却很残酷,她喜欢折磨男人,她觉得世上再也没有比这更愉快的享受。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用力的敲门。
一人大声道:开门,快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我早就看见你了。
阿飞霍然长身而起,厉声道:什么人?
话未说完,门已被撞开,一个人直闯了进来。
他指着林仙儿,格格笑道:你虽然假装看不见我,我却看到你了,你还想走么?
林仙儿脸一丝表情也没有,道:你是什么人?我不认得你!
这少年大笑道:你不认得我?你真的不认得我?你难道忘了那天的事?──好好好,我辛辛苦苦替你送了几十封信,你现在却不认得我了。
他忽然扑过去,想抱住林仙儿,道:但我却认得你,我死也忘不了你──林仙儿当然不会被他抱住,轻轻一闪,就躲开了,惊呼道:这人喝醉了,乱发酒疯。
他又想扑过去,但阿飞已挡住了他,厉声道:滚出去!
少年叫了起来,道:你是什么人?凭什么要我滚出动,你想讨好她,告诉你,她随时随刻都会将你忘了的,就像忘了我一样。
他突又大笑起来,笑道:无论谁以为她真的对他好,就是呆子,呆子──她至少已跟一百多个男人上过床了。
这句话未说完,阿飞的拳头已伸出!
只听砰的一声,少年已飞了出去,仰天跌在院子里。
林仙儿突然掩面哭起来,哭着道: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这些人要来冤枉我,要来害我──阿飞叹了口气,轻搂住了她,道:只要有我在,你就不用害怕。
良久,林仙儿的哭声才低了下来,轻泣道:幸好还有你,只要你了解我,别人无论对我怎样都没关系了。
阿飞目中带着怒火,咬牙道:以后若有人敢再来欺负你,我绝不饶他!
林仙儿道:无论什么人?
阿飞道:无论什么人都一样。
林仙儿嘤咛一声,搂得他更紧。
但她的眼睛却在望着另一个人,目中非但全没有悲痛之色,反而充满了笑意。
院子里也有个人正在望着她。
这人就站在倒下去的那少年身旁。
他的身材很高、很瘦,腰带上斜插着一柄剑!
院子里虽有灯光,却不明亮,只有隐约看出他脸上有叁条刀疤。
但最可怕的,还是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竟是死灰色的,既没有情感,也没有生命!
他冷冷的盯着林仙儿,慢慢地点了点头,然后转过身,向朝南的一排屋子走了过去。
又过了半晌,就有两个人跑来将院子里那少年抬走。
林仙儿的轻泣声这才完全停止了。
夜更深。
屋子里传出阿飞均匀的鼻息声,他显然又睡着很沉了──林仙儿倒给他的一杯茶之后,他就立刻睡着。
院子里静得很,只有风吹着梧桐,似在叹息。
然后,门开了。
只开了一线,一个悄悄的走了出来,又悄悄的掩起门。悄悄的穿过院子,向朝南的那排屋子走了过去。
这排屋子里还有一扇窗子,里面灯火是亮着的。
昏黄的灯光从窗子里照出来,照在她的脸上。
是林仙儿,她已开始敲门。
只敲了一声,门里就传出一个低沉而嘶哑的声音,冷冷道:门是开着的。
林仙儿轻轻一推,门果然开了。
方才站在院子里的那个人,就仿佛一尊自亘古以来就坐在那里的石像。
距离近了,林仙儿才看清他的眼睛。
他的瞳孔很大,所以当他看着你的时候,好像并在看你,他并没有看你的时候,又好像在看你。
这双眼睛既不明亮,也不锐利,但却有种说不出的邪恶妖异之力,就连林仙儿看了心头都有些发冷,似乎一直冷到骨髓里。
蛤她脸上却是还是带着动人的甜笑。
遇到的人越可怕,她就笑得越可爱,这是她用来对付男人的第一种武器,她已将这种武器使用得十分熟练,十分有效。
她笑道:是荆先生吗?
荆无命冷冷的盯着她,没有说话,也没有点头。
林仙儿笑得更甜,道:荆先生的大名,我早已听说过了。
荆无命还是冷冷的盯着她,在他眼中,这位天下第一美人简直就和一块木头没什么两样。
荆无命突然打断她的话,冷冷道:你在我面前说话时,最好记得一件事。
林仙儿道:只要荆先生说出来,我一定会记着的。
荆无命道:我只发问,不回答,你明白吗?
林仙儿道:我明白。
荆无命道:但我问的话,一定要有回答,而且要回答得很清楚,很简单,我不喜欢听人废话──你明白吗?
林仙儿道:我明白。
荆无命道:你就是林仙儿?
林仙儿道:是。
荆无命道:是你约我们在这里见面的?
林仙儿道:是。
荆无命道:你已替我们约好了李寻欢?
林仙儿道:是。
荆无命道:你为何要这样做?
林仙儿道:我知道上官帮主一直在找李寻欢,因为李寻欢总喜欢挡别人的路。
荆无命道:你是想帮我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