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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刺李寻欢胸膛。
谁知这次李寻欢身上竟真的向右一转,游龙生的剑便擦着李寻欢的胸膛刺了过去,又刺空了。
等他发觉招已用老,再想变招已来不及了,只听呛的一声龙吟,李寻欢长而有力的手指在他剑脊上轻轻一弹!
游龙生只觉虎口一震,半边身子都发了麻,掌中剑再也把持不住,龙吟之声未绝,长剑已闪电般穿窗而出!穿入竹林,在夜色中一闪就瞧不见了。
李寻欢还是站在那里,两只脚根本未曾移动过半步。
游龙生但觉全身热血一下子全冲上头顶,一下子又全都落了下去,直落到脚底,他全身都发起冷来。李寻欢微笑着拍了拍他肩头,淡淡道:夺情剑非凡品,快去捡回来吧。
游龙生跺了跺脚,转身冲出,冲到门口,又停下脚步,颤声道:你──你若有种,就等我一年,一年后我誓复此仇。
李寻欢道:一年?一年只怕不够。
他缓缓接着道:你天资本不错,剑法也不弱,只可惜心气太浮,是以出剑乱而不纯,急而不厉,而且太躁进求功,是以一旦遇着比你强的对手,你自己先就乱了,其实你若沉得住气,今日也未必不能伤我。游龙生眼睛一亮,还未说话,李寻欢却又已接着道:但这沉得住气四个字,说来不难,做来却谈何容易,所以你若想胜我,至少要先苦练七年练气的功夫!
游龙生面上阵青阵白,拳白捏得格格直响。
李寻欢一笑道:你去吧,只工我能再活七年,只管来找我复仇就是,七年并不算长,何况君子复仇,十年也不算晚。
天地又恢复了静寂,竹涛仍带着幽香。
李寻欢望着窗外的夜色,静静的伫立了许久,叹息着喃喃道:少年人,你不必恨我,其实我这是救了你,你若再和林仙儿纠缠下去,这一生只怕就算完了。
他拂了拂衣上的尘土,正要往我走。
他知道林仙儿现在必定已在等着他,而且必定已准备好了钓钩,但他并没有丝毫辅惧,反而觉得有趣。
游龙生临走时候,已没有他平时那么高傲,那么冷漠,他忽然冲动了起来,向李寻欢嘶声道:你若真的喜欢林仙儿,迟早会后悔的,她早已是我的人了,早已和我有了──有了-──你何苦定会拾我的破靴子。
但李寻欢却淡淡笑道:旧靴子穿起来,总比新靴子舒服合脚的。
想起游龙生那时的表情,李寻欢就觉得又可怜,又可笑──但林仙儿真是他说的那种女孩子么?
李寻欢缓缓走出门,忽然发现有灯光穿林而来。
两个青衣小×,提着两盏青纱灯笼,正在悄悄地说,偷偷地笑,一瞧见李寻欢,就说也不说,笑也不笑了。
李寻欢反而微笑起来,道:是林姑娘要你们来接我的?
左面的青衣小×年纪较大,身材较高,垂首作礼道:是夫人叫我们来请李相公去──-李寻欢失声道:夫人?
他忽然紧张起来,追问道:是哪位夫人?
青衣小×忍不住抿嘴一笑,道:我们庄只有一位夫人。
李寻欢木立在那里,神思似已飞越过竹林,飞上了那小楼──十的前,那小楼是他常去的地方,他记得那张铺着在理石面的桌子上,总已摆好了几样他最爱吃的小菜。
李寻欢茫然走着,猛抬头,又已到了小楼下。
小楼上的灯光很柔和,看来和十年前没有什么两样,甚至连窗框上的积雪,也都和十年前同样洁白可爱。
但十年毕竟已过去了。
这漫长的十年时光,无论谁也追不回来。
李寻欢蜘躇着,实在没有勇气踏上这小楼。
可是他又不能不上去。
无论她是为什么找他,他都没有理由推却。
李寻欢刚踏上小楼,就骤然呆住。
漫长的十年,似乎在这一刹那间忽然消逝,他似已又回到十年前,望着那垂着的珠帘,他的心忽然急促地跳了起来,跳得就像是个正坠入初恋的少年──十年前的温柔、十年前的旧梦──李寻欢不敢再想下去,再想下去他非但对不住龙啸云,也对不住自己,他几乎忍不住要转身逃走。
但这时珠帘内已传出她的声音,道:请坐。
这声音仍和十年前同样柔美,但却显得那么生疏,那么冷漠,若不是桌上的那几样菜,他实难想念帘中人就是他十年前的旧友。
他只有坐下来,道:多谢。
珠帘掀起,一个人走了出来。
李寻欢连呼吸都几乎停止,但走出来的却是那孩子,他身上仍穿着鲜红的衣服,脸色却苍白如纸。
好仍留在帘后,只是沉声道:莫要忘记娘方才对你说的话,快去向李大叔敬酒。
红孩儿道:是。
李寻欢的心似已绞住了,也不知该说什么,就算他明知自己绝没有做错,此刻望着这孩子苍白的脸,心里仍不禁有种犯罪的感觉。
诗音,诗音,你找我来,难道就是为了要如此折磨我。
这种酒他怎么喝得下去,可是他又怎能不喝?
红孩儿道:侄儿以后虽已不能练武功,但男子汉总也不能终生托庇在父母膝下,但求李大叔念在昔日之情,传授给侄儿一样防身之道,也免得侄儿受小人欺负。
李寻欢暗中叹了口气,手伸出来,指尖已挟着柄小刀。
林诗音已在帘后道:李大叔从未将飞刀传人,有了这柄刀,你就有了护身符,还不快多谢李大叔。
红孩儿果然×倒在地,道:多谢李大叔。
李寻欢笑了笑,暗中去叹息忖道:母亲的爱子之心,实是无微不至,但儿子对母亲又如何呢?──-沉闷,闷得令人痛苦。
青衣小×已带关那孩子走了,但林诗音仍在帘后,却还是不让李寻欢走。
李寻欢本不是个拘谨的人,但在这里,他忽然觉自己已变得像具呆子般手足失措。
夜已深了。
林仙儿是不是还是等着他?
林诗音忽然道:你有事?
李寻欢道:没──-没有。
林诗音默然半晌,缓缓道:你一定见过了仙儿。
李寻欢道:见过一两次。
林诗音道:她是个很可怜的女孩子,身世很悲苦,你若已见过她的父亲,就可以想见她的不幸。
嗯。
林诗音道:有一年我到舍身崖去许愿,见到她正准备舍身跳崖,我就救了她──你可知道她是为了什么而不惜跳崖舍身么?李寻欢道:不知道。
林诗音道:她是为了她父亲的病。
李寻欢也只有叹了口气,无话可说。
林诗音道:她不但聪明美丽,而且极有上心,她知道自己的出身太低,所以无论做什么事都分外努力,总怕别人瞧不起她。
李寻欢笑了笑,道:如今只怕再也不会有人瞧不起她了。
林诗音道:这也是她自己奋斗得来的,只不过她年纪毕竟太轻,心肠又太,我总是怕她会上别人的当。
李寻欢苦笑忖道:她不要别人上她的当,已经谢天谢地了。
林诗音道:我只希望她日后能找个很好的归宿,莫要糊里糊涂的被人欺骗,伤心痛苦一辈子。
李寻欢沉默了半晌,缓缓道: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话?
林诗音沉默了半晌,缓缓道:我为什么要对你说,你难道不明白?
他的确明白了。
林诗音将他留在这里,原来就是不愿他去赴林仙儿的约会,这约会的事,自然是游龙生告诉她的。
林诗音缓缓道:无论如何,我们总是多年的朋友,我想求你一件事。
李寻欢的心在发疼,却微笑道:你要我莫要去找林仙儿?
林诗音道:不错。
李寻欢长长吸了口气,道:你──你以为我看上了她?
林诗音道:我不管你对她怎样,只要你答应我的要求。
李寻欢将面前的酒一饮而尽,喃喃道:不错,我是无药可救的浪子,我若去找她,就是害了她──
第十三章 无妄之灾
李寻欢听了林诗音的话,将面前的酒一饮而尽,喃喃道:不错,我是个无可救药的浪子,我若去找她,就是害了她──林诗音道:你答应了我?
李寻欢咬了咬牙,道:你难道不知道我一向都很喜欢害人么?
忽然间,一只手伸出来,紧紧拉着珠帘。
这只手是如此温柔,如此美丽,却因握得太紧,白玉般的手背上就现出了一条条淡青色的筋络,珠帘断了,珠子落在地上,仿佛一串琴音。
李寻欢望着这只手,缓缓站起来,缓缓道:告辞了。
林诗音的手握得更紧,颤声道:你既已走了,为什么又要回来?我们本来生活得很平静,你──你为什么又要来搅乱我们?
李寻欢的嘴紧闭着,但嘴角的肌肉却在不停的抽搐──-林诗音忽然自帘中嗄声道:你害了我的孩子还不够?还要去害她?
她的脸是那么苍白,那么美丽。
她眼波中充满了激动,又充满了痛苦。
她从严也没有在任何人面前如此失常过。
这一切,难道中只不过是为了林仙儿?
李寻欢没有回头。
他不敢回头,不敢看她。
他知道他此时若是看了她一眼,恐怕就会发生一些令彼此都要痛苦终生的事,这令他连想都不敢去想──他很快地走下楼,却缓缓道:其实你根本用不着求我的,因为我根一就没有看上过她!
林诗音望着他的背影,身子忽然软软的倒在地上。
水池已结了冻,朱栏小桥横跨在水上。
李寻欢痴痴地坐在小桥的石阶上,痴痴地望着结了冰的荷塘,他的心,也正和这荷塘一样。
远远望,可以看到冷香小筑中的灯光。
林仙儿还在等着他?
他明知林仙儿今夜要他去,一定有她的用意,他明知自己去了后,一定会发生许多极惊人,也极有趣的事。
但他还是坐在这里,远远望着那昏黄的灯光。
他又不停的咳嗽起来。
忽然间,冷香小筑那边有人影一闪,向黑暗中掠了出去。
李寻欢立刻也飞身而起。
他身形之快,无可形容,但等他赶到冷香小筑那边去的时候,方才的人影早已瞧不见了,似乎已被无边的黑暗吞没。
李寻欢迟疑着:难道我看错了!
但只有这一双足印,他还是无法判断此人掠去的方向。
李寻欢掠下屋,窗内灯光仍亮。
他弹了弹窗子,轻唤道:林姑娘。
屋子里没有应声。
李寻欢一掠和窗,忽然发现五双酒杯,连底都嵌入桌面里,骤然望去,赫然一朵梅花!
梅花盗!
林仙儿难道已落入梅花盗手里?
李寻欢手按在桌上,力透掌心,五只酒杯就弹了起来!
李寻欢手里拿着酒杯,掌心已不觉沁出了冷汗。
就在这时,突听哧的一声,桌上的灯光,首先被打灭,接着,急风满屋,也不知有多少暗器,从四百八方向李寻欢打了过来。
但普天之下的暗器,又有那一样能比得上小李飞刀!
李寻欢身子一转,两只手已接着了十七八件暗器,人已跟着飞身而起,没有他接住的暗器,就全都自他足底打过。
屋子外这时才响起了呼喝×咤声!
梅花盗,你已逃不了,快出来送死吧!
就算你有通天的本事,我们今日也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老实告诉你,洛阳府的田七爷今天已赶来了,还有公孙大侠,再加上赵大爷,龙四爷-──李寻欢摇了摇头,苦笑暗道:果然是田七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