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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情剑客无情剑-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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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箱里斜斜躺着一个身穿重裘,面色惨白,年纪虽已有四十左右,但胡子却括得干干净净的中年人。
  只要看他手上戴着的那价值不菲的翡翠斑指,就知道此人必定就是‘金玉堂’的败家子潘大少。
  他身旁还有两个妙龄少女的尸身,也和潘大少一样,都是被人以重手法点了死穴,车旁的三人却是被掌力震伤内腑而死的。
  这又是谁下的毒手。
  虬然大汉皱眉道:“莫非是施耀先……”
  他话未说完,又发现陵墓石碑旁也倒毙了一个尸身,头上光秃秃的全无寸发,仰面倒卧在冰雪上,两只手还紧紧地抓着,象是临死前还想抓紧一样东西,却什么也没抓住。
  这正是施要先,但却再也无法自棺材里伸出手来要钱了。
  李寻欢忽然叹道:“一个人狂嫖滥睹都没关系,可千万不能交错朋友,否则就难免要和潘大少一样,死了还不知是谁下的手。”
  虬然大汉道:“少爷你……你难道说他是被施耀先害死的。”
  李寻欢道:“你看他面色如此安详,显然是正在美人怀中享福时,就糊里糊涂被人点了死穴,这车里只有他和施耀先,除了施耀先外,还有谁能下手。”
  虬然大汉道:“可是……”
  李寻欢道:“可是除了他之外,别的人面上都带着惊骇之色,显然到临死还不相信施耀先会这毒手的,尤其是这两个女子,她们生前说不定还和施耀先有过缠绵,更不相信施耀先会杀他们。”
  他叹了囗气,摇着头道:“此人重利轻红颜,竟不懂红颜比黄金还可爱得多。”
  虬然大汉道:“据说施耀先指上的功力在山西首屈一指,原本就有‘一指追魂’的盛誉,这的确象是他下的手,可是……”
  李寻欢忽又道:“施耀先将潘大少当冤家的吃了也不知道有多久了,这次潘大少想要金丝甲,施耀先吃人嘴软,也不能说不行,但金丝甲却又实在诱人,施耀先心一黑,索性就一劳永逸,下了毒手。”
  虬然大汉的话头已被打断了两次,这次他等了半晌,直等到李寻欢不再说话,他才说道:“可是施耀先现在也死了。”
  李寻欢笑了笑,道:“杀人者人恒杀之,施耀先杀人的时候,说不定就有个喜管闲事的人正在这陵墓上看着,也许施耀先发现他后,就想也将他杀了灭囗,谁知杀人不成,反被人杀了。”
  虬然大汉皱眉道:“施耀先武功不若,是谁杀了他呢。”
  他走上陵墓前的石级,就发现施耀先身上也没有别的伤痕,只有咽喉上多了一个洞。“
  是用一柄并不锋利的剑刺穿的洞。
  李寻欢伏在虬然大汉的肩头,两人凝注了半晌,一齐长长吐出了一囗气,嘴角竟似露出了笑容,齐声道:“原来是他。”
  虬然大汉笑道:“飞少爷的剑比飞还快,这就难怪施耀先招架不住了。”
  李寻欢闭上眼睛,微笑着道:“很好,很好,实在太好了,金丝甲到了他手上,还是物得其主,看来那梅花盗是快倒霉了。”
  虬然大汉道:“我们去找飞少爷,他一定不会走远的。”
  李寻欢笑道:“你去找他有什么用。”
  虬然大汉道:“解药……”
  李寻欢道:“花蜂身上当真有解药,真被千手罗刹搜去了又被施耀先劫走,那么,现在就一定还在施耀先身上,阿飞他绝不会妄取别人东西的,他只带走了那金丝甲,只不过他认为金丝甲应该是我的。”
  虬然大汉望了望那两个少女戴着的珠翠,又望了望潘大少手上的巨大翡翠斑指,叹道:“不错,就算是遍地都是金钱,飞少爷也不会妄取一文。”
  李寻欢道:“所以,解药若不在施耀先身上,我们找阿飞也没有用。”
  虬然大汉手指颤抖着,开始去搜施耀先的身子,他实在很紧张,因为这已是最后的一丝希望。“
  虬然大汉将尸体都搬了下来,扶着李寻欢坐入马车。
  车箱的板壁上,竟也有两行用剑尖划出来的字:“我为你复了仇,我骑走了你的马。”
  李寻欢失笑道:“我本来还断定可能是他,但现在可以断定了,只有他才是连死人的便宜都不肯占的。”
  他微笑着又道:“这孩子实在可爱,只恨我……”
  他并没有说完这句话,但虬然大汉已知道他本来是想说什么的,想来解药并不在施耀先身上。
  他只恨此后再也见不到这可爱的少年了。
  虬然大汉似乎再也支持不住,已快倒下。
  李寻欢微笑道:“你用不着为我难受,死,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可怕,现在我除了身上没力气之外,心里反而平静得只想喝杯酒。”
  第六章 醉乡遇救星
  虬髭大汗忽然跳起来,将身上的衣裳全都脱下来,铁一般的胸膛迎着冰雪和寒风,将车轭背在身上。
  他竟象是一匹马似的将这大车拉着狂奔而去。
  李寻欢并没有阻止,因为他知道他满怀的悲痛需要发泄,但车门关起时,李寻欢也不禁流下了眼泪。
  地上积雪已化为坚冰,车轮在冰上滚动,虬髭大汗并不需要花很大力气,马车已疾驰如飞。
  半个时辰后,他们已到了牛家庄。
  牛家庄是个很繁荣的小镇,这时天色还未全黑,雪已住了,街道两旁的店家都有人拿着把扫把出来扫自己门前的积雪。
  大家忽然看到一条精赤着上身的大汗,拉着辆马车狂奔而来,当真吃了一惊,有的人抛下扫把就跑。
  镇上自然有酒铺,但飞驰的马车到了酒铺前,骤然间停了下来,虬髭大汗霹雳般狂吼一声,用力往后面一靠,只听‘砰’的一声,车厢已被撞破个大洞,他一双脚仍收势不住,却已钉入雪地里,地上的积雪,都被铲得飞激而起!
  小镇上的人哪里见到过如此神力,都已骇呆了。
  酒铺里的客人看到这煞神般的大汗走了进来,也骇得溜走了一大半,虬髭大汗将三条板凳拼在一齐,又竖起张桌子靠在后面,再铺上潘大少的狐裘,才将李寻欢抱了进来,让他能坐得很舒服。
  李寻欢面上已全无一丝血色,连嘴唇都已发青,无论谁都可以看出他身患重病,快要死的病人居然还来喝酒,这酒铺开了二十多年,却还没有见过这种客人,连掌柜的带伙计全都在发愣。
  虬髭大汗一拍桌子,大吼道:“拿酒来,要最好的酒!掺了一分水就要你们脑袋。”
  李寻欢望着他,良久良久,忽然一笑,道:“二十年来,你今天才算有几分‘铁甲金刚’的豪气!”
  虬髭大汗身子一震,似乎被‘铁甲金刚’这名字震惊了,但他瞬即仰首大笑起来,道:“想不到少爷居然还记得这名字,我却已忘怀了。”
  李寻欢道:“你……你今天也破例喝杯酒吧。”
  虬髭大汗道:“好,今天少爷你喝多少,我就喝多少!”
  李寻欢也仰天大笑道:“能令你破戒喝酒,我也算不虚此生了!”
  别人见到他们如此大笑,又都瞪大了眼睛偷偷来看,谁也想不通一个将死的病人还是什么好开心的。
  送来的酒虽非上品,但却果然没有掺水。
  虬髭大汉举杯道:“少爷,恕我放肆,我敬你一杯。”~'李寻欢一饮而尽,但手已拿不稳酒杯,酒已溅了出来,他一面咳嗽着,一面去擦溅在身上的酒,一面边笑着道:“我从未糟蹋过一滴酒,想不到今日也……”
  他忽又大笑道:“这衣服陪了我多年,确实我也该请他喝一杯了,来来来,衣服兄,多承你位我御寒蔽体,我敬你一杯。”
  虬髭大汉刚替他倒了一杯酒,他竟全都倒在自己衣服上。
  掌柜的和店伙面面相觑,暗道:“原来这人不但有病,还是个疯子。”
  两人你一杯,我一杯地喝个不停,李寻欢要用两只手紧握酒杯,才能勉强将一杯酒送进嘴里。
  虬髭大汉忽然一拍桌子,大呼道:“人生每多不平事,但愿长醉不复醒,我好恨呀,好恨!”
  李寻欢皱皱眉道:“今日你我应该开心才是,说什么不平事,说什么不复醒,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虬髭大汉狂笑道:“好一个人生得意须尽欢,少爷,我再敬你一杯。”
  凄厉的笑声,震得隔壁一张桌上的酒都溅了出来,但笑声未绝,他又已扑倒在桌上,痛哭失声。
  李寻欢面上也不禁露出黯然之色,唏嘘道:“这二十年来,若非有你,我……我只怕已无法度过,我虽然知道你的苦心,还是觉得委屈了你,此后但愿你能重振昔年的雄风,那么我虽……”
  虬髭大汉忽又跳起来,大笑道:“少爷你怎地也说起这些扫兴的话来了,当浮一大白。”
  他们忽哭忽笑,又哭又笑。
  店掌柜的和伙计又对望了一眼,暗道:“原来两人都是疯子。”
  就在这时,忽见一个人踉踉跄跄地冲了进来,扑倒在柜台上,嘎声道:“酒,酒,快拿酒来。”
  看他的神情,就象是若喝不到酒立刻就要渴死了。
  掌柜的皱起眉头,暗道:“又来一个疯子。”
  只见这人穿着件已洗的发白的蓝袍,袖子上胸囗上,却又沾满了油腻,一双手的指甲里也全是泥污,虽然戴着顶文士方巾,但头发却乱草般露在外面,一张脸又黄又瘦,看来就象是个穷酸秀才。
  伙计皱着眉为他端了壶酒来。
  这穷酸秀才也不用酒杯,如长鲸吸水般,对着壶嘴就将一壶酒喝下去大半,但忽又全都喷了出来,跳脚道:“这也能算酒么。这简直是醋,而且还是掺了水的醋……”
  那店伙横着眼道:“小店里并非没有好酒,只不过……”
  穷酸秀才怒道:“你只当大爷没有银子买酒么,呔,拿去!”
  他随手一抛,竟是锭五十两的官宝。
  大多数家妓女和店伙的脸色,一直都是随着银子的多少而改变的,这店伙也不例外,于是好酒立刻来了。
  穷酸秀才还是来不及用酒杯,嘴对嘴的就将一壶酒全喝了下去,眯着眼坐在那里,就象是一囗气忽然喘不过来了,联动都不动,别人只道他酒喝得太急,忽然抽了筋,李寻欢却知道他这只不过是在那里品位。
  过了半晌,才见他将这囗气长长透了出来,眼睛也亮了,脸上也有了光彩,喃喃道:“酒虽然不好,但在这种地方,也只好马虎些了。”
  那店伙陪着笑,哈着腰道:“这罐酒小店已藏了十几年,一直都舍不得拿出来。
  穷酸忽然一拍桌子,大声道:“难怪酒味太淡,原来藏得太久,快找一坛新酿的新酒兑下去,不多不少,只能兑三成,在弄几碟小菜来下酒。”
  店伙道:“不知你老要点些什么菜。”
  穷酸道:“我老人家知道你们这种地方也弄不出什么好东西来,撕一只凤鸡,再找些嫩姜来炒鸦肠子,也就对付了,但姜一定要嫩,凤鸡的毛要去得干净。”
  这人虽然又穷又酸,但吃喝起来却一点也不含糊,李寻欢越看越觉得此人有趣,若在平时,少不得要和他萍水相交,痛饮一番,但此番他已随时随刻都有可能倒下去,又何苦再连累别人。
  那穷酸更是旁若无人,酒到杯干。
  他眼睛除了酒之外,似乎再也瞧不见别的。
  就在这时,突听一阵急骤的马蹄声响,骤然停在门外,这穷酸的脸色,竟也有些变了。
  他站起来就想走,但望了望桌上的酒,又坐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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