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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轩辕望之剑几乎全部出鞘之时,他脸上忽然绽开一丝笑意,连若斋看在眼中,不由得掠过一丝“妩媚”的感觉,但用妩媚这词来形容象轩辕望这样不过清秀而已的少年,连若斋自己也觉得牛头不对马嘴。
“原来慑心之术在扶英还有流传,只是不知这何时成了枪术中的技巧。”对于连若斋而言,轩辕望口中缓缓吐出的这句话,却不讶于晴天霹雳,紧接着惭愧与羞忿混合在一起冲上心头。轩辕望剑上的光芒已然消散,他又将剑插回鞘中,悠然道:“难道说枪术也与你人一样,有着另一面么?”
对于轩辕望识破自己的伎俩,连若斋极为不解,以轩辕望的年纪阅历,应该不曾见过慑心术才是,难道说在余国慑心术泛滥得连轩辕望这样的少年也知道么?
“你说每个人都有善恶两面,这话不错,但这却不能成为为非作歹的理由。以善制恶,人之所以为人,以恶代善,人即不如禽兽!”
轩辕望咄咄逼人的话语,让连若斋极其恼怒,他不知道这少年为何讨了便宜还卖乖,竟然教训起自己来。
轩辕望却全然明白,方才说话的并不是自己,而是寄身于剑中的绯雨,她察觉到自己内心中被连若斋慑心术挑起的恶念在涌动,便抢先占据了自己身体,她那番话,并不是说给连若斋听的,而是说给自己听的。
身体又回到了自己控制之下,轩辕望深深吸了口气,抹去额头的汗水,内心深处那个恶的自己已然平静下来,似乎在等待自己的选择。他看了看被斥责得脸上微微泛起红潮的连若斋,目光中不由有些怜悯。
“这是一个在善恶选择中迷失了自我者。”
被轩辕望的目光激得忍无可忍,连若斋一抖手,布套脱手飞出,两截枪嚓的一声,旋在了一起。枪尖在阳光下闪着殷红的光,象传说中魔鬼妖异的眼。
“这个世界,绝不是你这样的小辈所能看透的,无论如何,为了枪术的传承,我必须与你一战,为此任何恶行都在所不惜!”
“既是这样,那我就同你一战!”出乎他意料的,轩辕望这次再没有回避,轩辕望的目光极为坚定,“看看是你的善恶不分正确,还是我的扬善弃恶正确!”
宝剑龙吟声中出鞘,轩辕望单臂擎剑举过头顶,剑尖直指苍穹,正在他凝息聚气之时,一缕阳光穿过古松,直直照在他身上,让他的身形在松树的阴影里闪闪发光,有如天人降世。一股让连若斋觉得震憾的力量自轩辕望身上散发出来,那一刻,轩辕望肃然无声,有如神圣般不可侵犯。
“巧合,只是巧合罢了!”
连若斋并非不信神明,他同大多数扶英人一样,对于那些古老的神祗从内心深处怀着崇敬,但他也与大多数扶英人一样,只信奉有力量的神祗,力量就是一切。因此,造物变化在轩辕望身上的异彩,让他觉得震憾,却不能让他觉得敬畏。长枪上的枪缨在风中一展,象团喷射出的血雾,枪尖上闪烁着冰川一样森冷的光,寒意直指轩辕望的咽喉,让轩辕望颈上的皮肤不自禁地起了疙瘩。
“铮!”
轩辕望剑斜劈下来,拨开连若斋的枪,紧接着他脚步变幻,腰微下挫,风一般掠向连若斋。枪比剑长了两倍有余,若不能逼入,轩辕望便只有挨打的份了。
连若斋唇际掠过一丝冷笑,收枪旋身,枪杆如棍横扫向轩辕望腰间,轩辕望才前掠了两步,但不得不又急急后退。不等他立足稳,连若斋抖枪前突,枪花怒放,在轩辕望面前似乎出现了数十个长枪枪头,骤雨般刺向轩辕望胸前,轩辕望先是侧身,但那枪头如影随至,轩辕望便又倒翻出丈余,总算避过锋芒。他还没喘息过来,连若斋横枪转身,以单脚为轴迅速旋了过来,枪尾尖簇自腰后探出,直指轩辕望小腹。
“枪乃百兵之王,只有枪术才应是扶英国技!”在他连绵不绝的攻击里,他的声音依旧平静,丝毫没有全力攻击的断续。轩辕望被他逼得极速后退,猛然间砰的一声,背后撞在紫金寺的围墙之上。
“去吧!”这一撞让轩辕望胸口气血翻腾,他还没有定过神,连若斋突然大喝了声,那枪上红缨迎风招展,有如节日里的焰火般绚灿,而原本在红缨前的枪头却隐而不见,轩辕望心中登一下,“为何不见他的枪头”的念头刚浮现在脑中,只觉得胸前一冷,他几乎本能地侧倒下去,但只倒了几寸,左肩便传来巨痛,连若斋的枪已然透肩而入!
“啊!”巨痛中,轩辕望禁不住大叫了声,但紧接着连若斋抖手挑枪,肩部的巨痛让轩辕望不得不随着他的枪而动,连若斋嘿地又是吐气开声,枪尖在轩辕望肩中一搅,轩辕望甚至听到自己肩骨被枪尖磨着的咯吱声,他欲退,可背后是围墙,欲进,可又被枪上红缨所阻,双重的巨痛让他几乎昏迷过去。
“为什么看不见他的枪尖?”
轩辕望脑中支持他不曾昏过去的,便是这个念头。或者正如华闲之所言,轩辕望学全的资质并不是最好的,但在比剑时的专心却是最好的,当他比剑之时,无论身处何种困境,他都不曾放弃,都在全心全意地思忖对方的弱点,并能在最快的时间内做出相应的反应。轩辕望左臂根本无法动弹,要想从对手的枪下挣脱,只有弃剑用右手,但若是弃了剑,他还能以重伤之躯在连若斋枪下反败为胜么?
“为何会看不见他的枪尖?”
这个疑问依旧在轩辕望脑海中盘旋不止,轩辕望深信方才自己突然无法看到对方枪头,绝非连若斋速度使然,而是另有原因。
“那一瞬间,他的枪快速抖动……红缨翻腾,枪尖便不见了!”猛然间,轩辕望脑中似乎又回到了自己中枪前一刹那,他突然意识到什么般,微吸了口气。
“红缨,那一刹那红缨翻腾掩住了枪头,让我无从判断枪尖所指方向,我的注意力为红缨吸引,自然不能在那么快的瞬间找到枪头了!”
当连若斋枪上红缨映入轩辕望眼中时,他猛然省悟,枪上红缨除去卡住对手的作用外,也可以用来分散敌手的注意力。
“怎么不说那些大话了?”连若斋咬着牙,唇际再次掠过一丝冷笑,轩辕望的顽强出乎他的意料,但也就到此为止了,既然轩辕望在这种情况下也不认输,那么便只有废了他,或者要他的性命更好些吧。连若斋用力拧枪,想用刺入轩辕望肩中的枪尖搅烂轩辕望的肩膀,但就这时,轩辕望发出了怒吼:“着!”
“哼!”连若斋猛然觉得眼前剑芒夺目,轩辕望手中的剑竟然脱手掷了过来,在这么短的距离内,这种速度飞来的剑让他也无法全身避开,他几乎是本能地侧步暴退,手中的长枪也不由得自轩辕望肩中拔了出来,但轩辕望的剑依旧在他肋下开出一道口子,他不由得闷哼了声。但他脑中旋即想到,轩辕望掷出了剑,此刻手中空空,正是一击必杀的大好时机!一念及此,他不顾身上的伤,双腿用力一蹬,急退变成了突进,手中枪因灌入全力而变得有些炽热,突向轩辕望心口。
脱手飞剑的动作带动了肩上的伤口,而连若斋拔枪之时枪刃还是将伤口扩大了几乎一倍,剧烈的疼痛让轩辕望眼前金星乱冒,只觉得天旋地转,双膝不由得一软,跌坐在地面之上。这一跌倒恰恰避开连若斋全力突击,连若斋全力冲刺之下,无法立即止步换招,当他停住撤枪之时,与轩辕望不过丈许远。
“呀——”正当连若斋准备变招给在他想来应是手无寸铁的轩辕望致命一击时,眼前突然剑芒闪动,轩辕望挺剑前扑,在倒地之前剑自下向上挑过,连若斋心中如同雷殛一般,满是“他手中为何还有剑”的念头,这样的距离中他已经无法闪避,只觉得双臂一冷,紧接着胸前巨痛!
轩辕望混身浴血,以剑撑地,挣扎半晌才又站了起来,痛出来的汗水与泪水交织在他脸上,让他的脸显得有些肮脏,他“咝咝”吸着气,道:“我……我胜了!”
似乎是为了证明他所说的话,连若斋手中的枪应声落下,鲜血汩汩自连若斋双臂与胸前流了出来,连若斋双目再没有那电一般的神光,而全部是茫然与不解。
“剑……剑呢?”他似乎没有感觉到伤痛,低下头去在地上寻找。轩辕望心知自己方才那一剑只不过让他双臂短时间内无法再拿起长枪,他胸前那一剑也只不过是为了证明自己有余力杀他,实际上入肉不深,与他相比,倒是自己肩上的伤更为严重,他现在失态,不过是方才一瞬间发生的巨大变化让他难以接受而已。
“剑呢……没有剑,没有剑,那就是我胜了,我胜了,枪技是我大扶英帝国国技啦!”连若斋起初只是喃喃自语,紧接着大声喊叫出来,静静的紫金寺外,只有他几近狂呼的叫声在回响。轩辕望心中一紧,再看连若斋,只见他双目之中神光焕散,在原地手舞足蹈雀跃欢呼。
“你怎么了?”轩辕望顾不得自己的伤势,奔到连若斋身前,探手想去摸他的脉搏,但连若斋虽然手上无力,脚下却依然灵活,避开轩辕望伸来的手,脸上的喜色变成了惊恐:“剑……剑呢,为什么还有剑?”
“你用枪缨掩住枪尖,我用剑穗拉住剑,你以为我将剑掷出去,却不知我又将剑拉了回来。”轩辕望解释道,“严格来说这并非正大光明的剑式,但当时我只有用这诡道来化解危机,以正守以奇胜原本就是剑理。”
连若斋似乎根本不曾听到他的解释,怔怔看着他的脸,过了片刻,脸上忽然绽开了笑来:“师弟,你来看我了?我打败了那个叫轩辕望的余国人,我们枪术将成为大扶英帝国国技!”
轩辕望一愣,心中升起一股不舒服的感觉,莫非这连若斋竟然疯了?
他还想伸手去摸连若斋的脉搏,一个干涩的声音却响了起来:“不必了,他已经疯了。”
轩辕望蓦地回头,方才那个开门的枯瘦僧人不知何时袖着手站在围墙边,说话的就是他。
“他疯了?”虽然心中也料到几分,但轩辕望还是忍不住追问了句,那老僧慢吞吞走了过来:“慑心术被破解,对施术者心灵原本就是重创,明明胜利离他只有一步之遥,却又眼睁睁看胜利溜走,期望越高失望便越痛,所以,他疯了。”
“啊……那该如何是好?”轩辕望有些惶惑,无论连若斋如何对他,想到这样一个出众的武者因为自己的缘故而陷入疯狂之境,轩辕望心中便深觉不安。老僧微微一笑,对轩辕望的关切似乎不以为然:“你看他,如此欢娱,岂不远胜过清醒时么?”
将目光转到得意洋洋地对着棵松树叫嚷的连若斋身上,轩辕望皱了皱眉,老僧的意思他明白,若是连若斋清醒过来,面对自己战败且心智失常的结局,那将是何等痛苦,但他心中总还是觉得,连若斋能清醒过来更好些。
“六岁开始学枪,二十四载风霜浑如一梦,这二十余年来他想的便是如何重振枪技,如今既是无望,这样的结局也算善终了。”老僧的话别有深意,让轩辕望难以接受,但不等轩辕望反驳,老僧又展一展眉:“我与他师门还算熟悉,因此他就交给我吧,你还是先去包扎好你的伤口吧。”
肩膀上的痛苦已经有些麻木了,轩辕望也没有精力去细思老僧的话,他点头示礼,挣扎着离开了紫金寺,这么严重的伤口,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