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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恒心头大震,没来得及想法子岔开话题,西门望已回答道:“她就藏在白头峰斜对面的摩天岭中。你们想找她算账?那敢情好,老子给你画张图!”
他感激杨恒和真禅对西门美人救命之恩,对云岩宗爱屋及乌,痛快地在地上画出了大魔尊的藏身之处,还不忘补充道:“就她一人在洞里,天亮前应不会离开。”
明镜大师仔细审视着地图,说道:“多谢西门施主指点。明水师弟,请你送他们三位下山,以免与天心池的人生出误会。”
明水大师应了,西门望冲着杨恒道:“小子,记得有空来桐柏山玩啊。”
杨恒心绪极乱,勉强点了点头。西门美人叫道:“爹,我不要回家。”
西门望哼道:“你还嫌自己不够折腾么?在外面被人欺负就很好玩?”一家三口吵吵闹闹由明水大师陪着出了白鹭苑。
明镜大师目送他们走远,说道:“师妹,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去找盛霸禅商量。”
杨恒的心登时沉了下去,他当然清楚明镜大师要找盛霸禅商量什么——大魔尊双手已沾染了正道弟子的鲜血,四大名门没理由放过这样一个围剿她的绝好机会!
再有半个时辰不到天就该亮了。大魔尊盘膝坐在山洞深处,缓缓收功睁开双眼。桐柏双怪还没有回来,洞里静悄悄地只有山风在呼啸而过。
她情不自禁地想起了杨恒,老宫主要自己将他抓回东昆仑,可这少年为何每次见着,都会疯了似地叫自己“妈”?
他是认错人了,还是玩个小把戏以扰乱自己的心神,好趁机逃脱?
可这些对她而言全都无所谓——自己要做的,不过是将这小和尚带回去交给杨惟俨。剩下的,都和她毫无关系。
山风很大,一阵阵灌入洞口,带着雪峰上的寒意。大魔尊站起身,思忖着下一步的计划,却有一缕警兆猛然升起。
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借助风势吹送掩护潜入洞内,反手掣出身后仙剑青光如虹朝她的胸口刺到,剑华掩映照亮了一个少年的脸庞,赫然便是杨恒!
“咦?”大魔尊左掌拍出封架仙剑,右袖拂荡卷向杨恒腰部,却在诧异这小和尚如何能够找到自己?
“啵!”杨恒的仙剑往袖袂上一点,借劲后翻出了山洞,凌空弹射一记拈花指力。
大魔尊无暇多想,左掌震散拈花指力,纵身追出山洞道:“不自量力!”
杨恒一言不发转身御风就走,往着东南方向风驰电掣般逃远。大魔尊冷哼一声,施展身法在后紧追,谁知这少年的身速极快,直奔出二十余里才渐渐追近到身后。
杨恒头也不回射出一支九绝梭,大魔尊挥袖卷住反射他的背心。杨恒身躯一弹,九绝梭从脚下掠过,又将两人之间的距离稍稍拉开。
大魔尊目放寒光,冷冷道:“小和尚,你搞什么鬼?”运劲灌掌朝前虚拍,“呼”地击出一蓬跌宕急旋的罡风,咆哮舒展迫至杨恒背后。
杨恒闪身再躲,大魔尊趁势追近,飞袖击向他的后脑。杨恒使出“颠倒乾坤”翻身出剑,挑偏袖袂,口中低叫道:“妈!”
大魔尊凝掌飘立,漠然注视杨恒道:“你再胡言乱语,我让你一辈子说不了话!”
杨恒心痛如割,说道:“我知道,你已认不出我,一心想将我抓回灭照宫交给杨惟俨。可恰恰是这老魔,才把你害成了这样!”
大魔尊眸中杀机涌现,森然道:“胡说八道!”鬼魅般飘近,探爪抓向杨恒咽喉。
杨恒奋力运剑招架,口中说道:“让我告诉你真相!你本是云岩宗的女尼,后来嫁给了我爹杨南泰,也就是杨惟俨的小儿子……杨北楚将我爹抓回灭照宫逼问轩辕心的下落,你为救我爹一个人闯上东昆仑——”
大魔尊虽然没有住手,但招式已不自觉地放慢,眼里露出一缕迷茫之色,似乎想从脑海深处的挖掘出封存的记忆,来对照杨恒所言。
杨恒继续说道:“杨惟俨丧心病狂,将轩辕心中炼化的七道剑仙元神尽数注入你的体内,令你失去记忆,变成傀儡。如果你不相信我的话,可以前往百丈崖向我爹杨南泰求证!你头上的那支银钗,便是他送你的生日礼物……”
大魔尊的招式越来越缓,眼眸中闪烁着异光,似是惘然,似是痛楚,似是怀疑,似是忧伤——杨恒见此情形,且悲且喜,趁热打铁道:“还有我手腕上戴着的这串定神念珠,也是你离开峨眉时,留给我的纪念!”说着高举右手,亮出了腕上佩戴的那串紫红色念珠。
大魔尊眉头紧锁,怔怔地凝视着那串定神念珠,不知不觉收住了双掌。
杨恒心情激荡,叫道:“妈,你看呐,这是你戴了几十年的念珠,你记起来了么?”
正当他以为事有转机的一瞬,大魔尊的眼睛里突然迸绽出赤红色的诡异光芒,她痛楚地低吼一声,面容扭曲目露杀气,猛地一记崩山裂云的掌势朝杨恒拍到。
杨恒猝不及防,更不明白母亲为何一下子变得更加疯狂凶狠,正气仙剑往外封格,身形向右疾闪。“啪!”掌力击在剑上,震得杨恒身不由己地翻转飞出,右半身的经脉冰寒彻骨,一口热血呛上咽喉。
“您再想想啊!”杨恒一阵沮丧,急忙施展浮云扫堂腿拨开她的大袖。
大魔尊又恢复了木无表情的模样,招招进逼寒声说道:“不必!”
杨恒既不敢出重手误伤了娘亲,又是心情激荡难以自已,不过三五个照面便险象环生,全仰仗万里云天身法躲闪周旋,才没被大魔尊伤着,口中说道:“你快走吧,四大名门已查出你的藏身之处,要杀了你为昨晚死去的那些弟子报仇!”
大魔尊怔了怔,道:“谁会相信你的鬼话?”左拳一凝右掌猛推出一蓬罡风。
杨恒闪身避让,只觉周围掌风肆虐犹如张越收越紧的天罗地网,别说身上,连脖子都似被一根根无形锁链狠狠勒住难以喘息,自己一掌还击过去,却像打在沸腾的熔岩里,也不知这是哪门子的霸道掌法,心道:“不管怎样,我已将消息带到。这儿离娘亲藏身的山洞少说也有四十里,明镜大师他们扑空之后也不敢分散实力四处追杀。况且再过一个多时辰樱花台剑会就要召开,他们也没空搜索。我也得赶紧回去,免得他们找不着我会生出疑心。”
想到这里他唰唰唰全力反攻三剑,身形左突右闪欲待找寻突围的机会。但大魔尊是何等的修为?即令盛霸禅与她硬撼一掌之后,也要生出自愧不如之感,杨恒想从她的掌下逃走,又哪有那么容易。
她看破杨恒心思,蔑然道:“你逃不了的,还是死了这条心罢!”掌心迸发出一卷卷暗红色的罡风,犹如春蚕吐丝层层叠叠地将杨恒卷裹在当中,远远望过去就像道不住变粗变圆的鼓胀风柱,覆盖了方圆五丈的空间。
杨恒头顶水汽腾腾,为了抵挡大魔尊惊涛骇浪般的掌劲,萨般若真气亦是全力施为,短短须臾业已耗损惊人,奈何依旧挣不脱她的掌势束缚,直已到了山穷水尽之境。好在他早有准备,眼看大魔尊的左掌荡开正气仙剑长驱直入,就要抓着自己的脖子,猛地左手翻腕亮出一支九绝梭,抵住了自己的胸膛,低喝道:“住手!”
大魔尊一惊,撤掌退身,冷笑道:“想威胁我,做梦!就算你死了,我一样会将尸首带回灭照宫。”
“我知道,”杨恒大口喘息着,双目须臾不离地紧盯住大魔尊,惟恐稍有分心便会被她趁虚而入夺过九绝梭,回答道:“可惜杨惟俨想要的,不是一具尸体。”
此言显然正中要害,大魔尊眼绽厉芒,低哼道:“无耻!”
杨恒望了眼远方天际的启明星,说道:“我们这么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敢不敢跟我打个赌?输了,我跟你走;赢了,你放我离开。”
恍惚中他的耳朵里却听到了童年时自己那幼嫩快乐的嗓音在说:“妈,咱们打个赌好不好?要是我赢了,你就再给我做个风筝……”
然后是母亲温柔慈爱的轻笑声,说道:“好啊,你想赌什么?”
“你想怎么赌?”大魔尊冰冷的问话打断了杨恒的回忆,让他的思绪重新回到残忍的现实世界。他眨眨有点发涩的眼睛,微笑道:“很简单,看你能不能接下我的御剑一击,哪怕伤到根头发丝都算你输。”
大魔尊愣了下,没料到杨恒会提出如此古怪的赌约,沉吟片刻道:“异想天开!”
杨恒摇头道:“只有这样我才会心服口服,彻底断了侥幸脱逃的念头。当然,如果你自觉毫无把握接我一剑,我也不强人所难。不过嘛——今后最好别再用‘大魔尊’这么狂的名头,免得我一听就想发笑。”
大魔尊注视杨恒头顶渐渐变淡的水汽,缓缓点点头道:“好,就依你!”
杨恒心下暗喜,往后退开三丈距离,激将道:“你不会趁机偷袭吧?”
大魔尊傲然冷笑道:“罗嗦,我答应了便不会翻悔!”
杨恒望了眼她戴着人皮面具的脸庞,心道:“真想再看一眼娘亲的脸啊!”凝定心神,抱元守一默念真言,左手收起九绝梭捏做剑诀,口中说道:“小心了!”
不待大魔尊回应,催动真气手中正气仙剑铿然颤鸣,焕放出一蓬恢宏青光。
大魔尊一双纤手从袖袂里亮出两柄晶莹剔透的墨色玉尺,瞧着杨恒身前飞速亮起的青色剑华,亦自暗赞道:“这小和尚的修为也算了得,难怪司马阳会被他打得落花流水,狼狈逃窜。”
“咄!”杨恒舌绽春雷,身形卷挟起一束汹涌澎湃的绚丽剑华向大魔尊轰来。
三丈、两丈、一丈五……剑气奔腾光澜如瀑,像一道落自九天的惊雷呼啸着穿越过今宵苍茫静谧的夜空,黯淡了月华,遮掩了群星,只见它横过亘古……
“娘亲,对不起,我又骗了你一次!”望着不断清晰迫近的大魔尊面容,杨恒透视过最后一瞥,蓦地凝念驱剑改变了方向。
“呼——”仙剑在大魔尊身前骤然掉向,划过一束刺眼的弧光朝着西面激射而去。
“滑头!”大魔尊瞬即醒悟,左手的墨玉魔尺电射而出,轰向杨恒。
“砰!”魔尺激撞在剑芒上,炸开炫目的光澜。饶是剑气挡下了大半的气劲,杨恒的身子仍被凶猛凌厉的巨力一震,直疼得眼前发黑五脏翻个。
他强凝心神收住灵台清明,借力打力去势骤快,转眼已在十丈开外。
大魔尊摄回墨玉魔尺,已然追之不及,盯着杨恒远去的剑影唇间发出一阵厉啸。
谁知啸音未歇,听到有人远远地欣喜叫道:“殷师兄快看,果然是这妖妇!”
她闻声望去,只见里许之外几道人影正风驰电掣般御风赶来,当先一人正是神会宗掌门殷长空,跟在他后头的三人亦是门中长老,好像被誉为什么“缥缈三仙”。
这时候她若步杨恒后尘,御剑遁逃,神会宗的四大高手未必能够追及。但她见有人追来,非但不退反而转身迎上,竟似全不把对方放在眼里。
殷长空见状心道:“好个妖妇,恁的猖狂!今日定要将她诛杀,一振本门神威!”
原来仙林四柱为围剿大魔尊,连夜出动了数十位各派顶尖高手。不意赶至桐柏双怪所说的那座山洞前,却是空无一人。当下众人兵分四路,以山洞为中心朝着东西南北四个方向搜寻,却也不敢太过分散了人手,反而为大魔尊所趁。
适才杨恒御剑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