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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真是难以想像的事,唐赛花怎舍得让唐灵跟年羹尧的武士远涉西藏?唐家一向不理世事,与年羹尧绝无瓜葛,更是自己深知,这孩子又是怎么认识葛腾龙的?若说是这孩子私逃,他又怎么有这胆量?他又怎舍得养母的深思?
而更奇怪的是他们为什么会昏迷在这沙漠之上,以至惊动藏民为他们招魂?
桂华生仔细审视,他们身上并无受伤的迹象,抚他们脉息,也很正常,不似是被高手点了穴道,但见他们双颊晕红,有如中酒,不论怎样摇俺,总是不醒,饶是桂华生乃武学大行家,也看不出所以然来!
桂华生畴蹈了一阵,鸯然想起来道:“我何不取出天山雪莲来试它一试?”天山雪莲善解诸般邪毒,桂华生在新疆漫游之时,费了无穷心血,才在天山北高峰取了三朵,这花开时大如海碗,灿若云霞,而今乾癌收缩,也还有拳头般大,取出来时,但觉一缕幽香,沁人鼻观。
桂华生将天山雪莲放近他们的鼻观,过了一会,他们的鼻息渐渐转租,葛腾龙首先醒转,见佳华生按剑怒视,骇然叫道:“你是谁,这是什么地方?”桂华生哼了一声道:“待这孩子醒来,再和你说话。”
过了半晌,唐灵也悠悠醒转,一见桂华生,喜极而呼:“桂叔叔,这里是魔鬼城吗?”
桂华生心头一跳,道:“什么魔鬼城?”但随即面色一沉,道:“唐灵,你且待我先问这。”转过而来,同葛腾龙喝道:“你好大胆,居然敢拐骗店家的孩子!”
葛腾龙这时神智已清,听了唐灵的称呼,也认出了桂华生,仰天笑道:“好一位打抱不平的侠客,不分皂白,就胡乱加人罪名,你问这个孩子是我拐走他的吗?”唐灵叫道:“不,桂叔叔,是我跟他走的。”桂华生怔了一怔,道:“你为什么离开母亲,跟他出走?
你知道他是谁吗?“唐灵道:”他是葛腾龙叔叔。“至于为什么离开唐家,他却避而不答,看他眼珠闪动不定,竟似大人们想什么事情似的,不似孩子的神情。
桂华生疑心大起,想不出葛腾龙是用什么方法骗走这个聪明的孩子,按剑说道:“把孩子交给我,你自己回去唐家请罪!”唐灵道:“不,我自愿跟他,请你不要将葛叔叔难为。”桂华生不理唐灵,向葛腾龙斥道:“我不知你是怎样迷了这孩子的心窍,总之,你若不将这孩子给我,咱们今日就按照江湖的规矩,手底见个分明。”葛腾龙淡淡说道:“我不是你的对手,这点我还有自知之明。”当年年羹尧进兵青海,桂华生义救一个土司突围,普杀伤过年羹尧的几名武士,葛胜龙自是知道这件事情。故此怎样也不肯与桂华生动手。桂华生道:“好,那就把孩子交给我!”葛腾龙道:“不,孩子也不能交给你。”桂华生怒道:“亏你还算是江湖上的一号人物,好不知羞,你怕死么?”
葛腾龙仰天笑道:“若是怕死,我也不肯历这么多的艰险,带这孩子到西藏来了。我不是怕死,我是怕我死后,没人扶助这个孩子!!”
桂华生斥道:“胡说!这孩子自有他的养母照料,要你操什么心。”手按剑柄,作势就要动手。唐灵叫道:“桂叔叔,你若是疼我,就请你不要把他难为!”桂华生道:“为什么?”唐霸道:“我这一生是跟定葛叔叔的了。你若将他杀死,叫我依靠谁人?”
桂华生“咦”了一声,盯着唐灵问道:“你今年怕有十三四岁了吧?怎的还是这般的不懂事体?唐公公和你的妈妈待你还不够好么?你怎么就不念他们的养育之恩?”唐灵眼泪欲流,他本想不说,却怕佳华生将葛腾龙杀掉,眼珠儿转了几转,焉然叫道:“不,我不是唐家的孩子!”桂华生怒道:“你自小便是唐家抚养,养母恩情此生母更深:”唐灵叫道:“我还有自己的父亲!”桂华生心中一动,道:“谁?”唐灵傲然答道:“我的父亲是普统率百万大军的年大将军!”
桂华生心头一凛,怎样也料想不到:原来唐赛花收养的竟然是年羹尧的儿子。只听得唐灵硬咽叫道:“养母的深思固然不容忘记,生身之父的冤仇,做儿子的更是不能不报呀!”
年羹尧当年为雍正东征西讨,助约为虐,豪杰义士,无不切齿痛恨,他后来被雍正杀掉,雍正被吕四娘杀掉,这两件事情都曾经大快人心。桂华生眉头一皱,通:“咦,你还要报什么仇?”唐灵以袖拭泪,大声叫道:“父母之仇,不共戴天,难道我的父亲就是应该枉死的吗?”桂华生心中说道:“不错,你的父亲正是该死的人!”这话在舌尖打滚了好几遍,终于还是吞了回去。心中想道:“年羹尧有罪,这孩子无罪。他将来总得明白他父亲是怎样的人,但这时他年纪还小,我若说了,他这稚弱的心灵如何负担得起,”呼了口气,微笑问道:“你待怎样报仇?”
唐灵鼓起眼睛对桂华生看了几眼,对桂华生的敌意稍稍减轻,说道:“葛叔叔教我,清廷对西藏是鞭长莫及,咱们在这里立下基业,将来便可以在这里举兵,胜可为王,败方可以据地固守。”说话的神气,俨然就像他父亲生前发号施今的神情。
桂华生心道:“真不愧是年羹尧的儿子,这葛腾龙也不愧是年羹尧的智囊,如此深谋远虑:这事情我可不能不管了!”将唐灵轻轻的拉了过来,含笑说道:“你这孩于倒有志气,但是非善恶,这得分个清楚。”唐灵道:“怎么,你说说我听”。桂华生道:“你现在受了毒香,应该先睡一觉,睡醒之后,我持相你说。”轻轻一揉,开了他的晕睡穴,然后转过身来,怒斥葛腾龙道:“好呀,你将一个好好的孩子引人歧途,这罪过还在杀人放火之上!”
葛腾龙道:“我救他为父报仇,又有什么罪过了?”桂华生道:“年羹尧此人,国人皆日可杀,怎值得为他报仇?”葛腾龙道:“别人杀年羹尧犹自可说,雍正是年羹尧一手扶起来的人,我不为年大将军报仇,怎消得这口胸中愤气?何况年大将军生前以国士时我,我自当以国士报之,别的人对他如何议论,我都不管。”桂华生心道:“曹操也有知心友,此话果然不假。”眼珠一转,问道:“雍正不给吕四娘杀了吗?你要报仇,这仇也已报了!”葛腾龙道:“雍正虽然死了,这江山还是爱新觉罗氏的江山!”
桂华生凛然说道:“好,想不到你这年羹尧的心腹武士,说话的口吻竟和江湖义士相同!好呀,他若是为汉族报仇,驱除挞虏,这我不管。但你得带这孩子,先交回他的养母,待他长大之后,再由他自择前途,这话你依不依从?”
葛腾龙沉思有顷,道:“也罢,看在你今日救我们二人性命的份上,我也得卖你一个人情。”其实葛腾龙立志推翻清廷的目的却和江湖的义士大不相同,他是想利用年羹尧的儿子作为号召,以遂个人野心:同时见唐灵天赋聪明,是个可以扶得起来以图王霸之业的人,故此不惜费尽心机,冲难犯险,将这孩子诱出唐家。
佳华生却把葛腾龙这人看错了,心中想通:“年羹尧一死,他的旧属想撇清还来不及,这人居然有此傻劲,虽说愚忠,也还算得是个有血性的男子。”见他答允,欣然说道:“君子一言……”葛腾龙接口说道:“快马一鞭!”桂华生哈哈大笑道:“好,我相信你!你把这孩子带回唐家,我写一封信给唐二先生,请他们不要将你怪责。”抬起一块藏民掉落在地上的一块羊皮,用剑尖刺出了几行书倍,葛腾龙郑重的将羊皮书藏在贴身的汗衣袋里,其实心中正在另作盘算。
桂华生正想把唐灵弄醒,想起一事,住手问道:“你们刚才说什么魔鬼城?是怎么中了毒的?”葛腾龙道:“为了这魔鬼城,我普经暗中窥探了好几次。前几次不敢走近,只在对面的山峰了望,这次稍微走近,却不料一阵异风吹来,便告昏迷不醒了。”桂华生诧道:“当真有什么魔鬼城?”葛腾龙道:“这里的藏人,人人都能说一大串魔鬼城的奇迹,我看只怕有甚么异人住在里面也说不定?我在对面山峰了望,就曾经有一两次见过里面有枭枭的炊烟升起,台风之时,那各种各样的怪声也真是汤人心魄!”桂华生道:“我听过啦。”对风中的怪声,尚不觉怎么,听得里面有炊烟却大是引起心中的疑惑,问道:“那么你见到山中果然是有一座城么?”葛腾龙道:“昨晚我们冒险走进山谷,只是隐隐看见山顶有一座圆塔形的尖顶,还未看得清楚,一阵狂风台来,风中带有莫名其妙的异香,我们便一直睡到你来的时候才醒!”
佳华生心道:“看来这魔鬼城当真是有一些古怪,我既到此间,倒不可不去一看了。”
伸出手掌,在唐灵身上轻轻的拍了两下,解开他的穴道,唐灵一觉醒来,见桂华生与葛腾龙相向而立,眼光神色,甚是柔和,喜而笑道:“两位叔叔,你们和解了么?”葛腾龙道:“我和你的桂叔叔本来就没有什么冤仇,说清楚了,他当然不会再将咱们难为。”故意强调“咱们”二字,在孩子的心灵中种下这样的观念:只有他才是与自己紧密联结在一起的人,无形中把桂华生隔开一层了。近代的儿童心理学家有所谓的“暗示教育”的方法,葛腾能当然不懂得这个名词,但他把唐灵哄得服服贴贴,所用的手段,正是与这种教育方法暗暗符合。
唐灵叫道:“桂叔叔,你真是一个大大的好人,你不再拦阻我替父亲报仇了吧?”桂华生眉头一皱,缓缓说道:“是非善恶,不是很简单的就能分别出来,对你好的人不见得就是大家公认的好人。要知道自己想做的事情对是不对,应该多听一些人的议论。好吧,现在我所说的话你未必明白,你回去问问你的母亲和唐公公,再过几年,待你长大之后,以你的聪明,定然能够明白事理。”唐灵听得甚为气闷,似懂非懂,听说之后,大声叫道:“说来说去,你还是要我回唐家吗?”葛腾龙暗暗向他抛了一个眼色,通:“灵儿,你的桂叔叔是一番好意,咱们现在就走吧,你跟我走,准保没有错儿。”
桂华生目送葛腾龙挠了唐灵走过山坡,背影冉再而没,心中一动,但觉放任唐灵跟他,总似有些不妥,但自己漫游西藏,势又不能将他带在身边,葛腾龙既然允诺将他带回唐家,那也只得任由他们走了。
桂华生歇了一会,吃了一点乾粮,待得草原日落,月亮东升,便向着藏民所指的魔鬼城方向而去。
走过一片草原,前面是一片沙漠,好在这沙漠方圆不过十数里,走了个把时辰,也穿过去了,前面又是一片草原,走到午夜时分,念青唐古拉山已在目前。桂华生走进那喇叭形的谷口,抬头一望,且见山上冰川交错,俨若银龙交舞,在黑夜之中发出一种淡淡的蓝光,莓然间狂飙又起,风中果然带有一种异香,中人如酒,桂华生情思昏昏,枫枫欲睡,急忙将天山雪莲拿出,放在鼻观下深深呼吸,仍向前行。风愈台愈大,日间所听到的各种异声,又随着狂风吹来,俨如万马奔腾,千军赴敌,雄壮、凄枪、哀号、温婉,各种调子都有,真像极不和谐的大合奏,比日间所听,更觉惊心动魄。桂华生堵着耳朵,贴着山脚的峭壁前行,月光之下,但见山壁上无数小孔,就像蜂巢密布一般,忽然间就在自己脚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