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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韩威武稳住阵势,堪堪就要反守为攻之际,尚铁宏口按机括,铁琵琶腹内的暗器又射出来,一次比一次多,种类也是层出不穷,竞似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
饶是韩威武一身惊人的武功,给尚铁宏这层出不穷的暗器功夫,也是给闹个手忙脚乱。
镖局的人,不得手心里担着一把冷汗;马昆、周灿二人也是看得目眩神迷,心里想道:“铁琵琶这一门武林绝学,果然并非浪得虚名!”
刀光镖影之中,忽听得声如裂帛。原来是一枚蝴蝶镖擦着韩威武的肩头飞过,把他的衣裳弄破,露出了肩膊。倘若这枚蝴蝶镖稍低少许,只怕韩威武的琵琶骨也要穿了一个窟窿。
尚铁宏哈哈大笑,喝道:“知道厉害了么?若不赶快认输,还有你受的呢!哎哟、哟……”话犹未了,笑声突然停止,晃了两晃,“卜通”便倒!
这一下突如其来的变化,把两边的人都惊得呆了。谁想得到眼看尚铁宏已是稳操胜券,却会忽然栽倒。
此时韩威武在向尚铁宏发出一记劈空掌,但他心里自己明白,以尚铁宏的内功造诣,自己这一记劈空掌是决不能将他击倒的。“是谁暗助我呢?沙玛法师虽然是白教的八大弟子之一,可也没有这样高明的功夫呀!”
他自己心里明白,旁观的可是不知。大家一呆之后,还只道尚铁宏是给韩威武的劈空掌击倒的。石建章哈哈笑道:“如今你知道我们韩总镖头的厉害了吧?”
马昆的武学造诣比石建章高出许多,但也没有看出是谁暗中出手,心里想道:“难道韩威武的武功真是深不可测,到最后时刻,才显露这手惊人的武功么?”
他心里惊疑不定,生怕韩威武乘胜追击,给对方一个斩尽杀绝。连忙上去伸手臂一拦,说道:“冤家宜解不宜结,你们就当作是一场寻常的印证武功,大家都别记恨。韩总镖头意下如何?”他这一拦,是有意试一试对方内力的。
双方一碰,马昆只觉对方的内力果然甚为雄浑,不禁身形晃了两晃,但却没有跌倒。心里想道:“韩威武本领虽强,似乎也未必就能用劈空掌把尚铁宏击倒,这是什么道理呢?不过若说是有人暗中相助,这个人的本领岂非比韩、尚二人还要高明得多?当世何人有这本领?除非天山派的掌门人唐经天、武当派的掌门人雷震子和少林寺的方丈大悲禅师了。”
韩威武缓缓说道:“马大人给他说情,韩某岂敢不依?其实尚舵主的武功决不在我之下,我不过侥幸胜他罢了。只要尚舵主不再找我麻烦,今日之事!就此哈哈一笑作了。尚舵主请便,恕我不送行了。”
尚铁宏早已爬了起来,身上并无损伤。原来他在剧斗中忽然觉得膝盖的“环跳穴”一麻,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跌倒的。不过他的内功造诣颇深,真气一运,穴道立即便解。
他比闵成龙更爱面子,虽然心里已是起疑,但要是说出自己被人暗算,那个人是谁自己竟不知道,说出去岂不是一个大大的笑话?而且他也想到,这个暗算他的人武功既然比他高出许多,说破了只怕更对自己不利。
韩威武那番说话极为得体,一方面给尚铁宏保住面子,一方面却又不啻是向他下了逐客令。尚铁宏心里如何气愤,也是不能不走了。他在临走之前,目光一扫,忽见沙玛法师正在寻找跌在地上的念珠。
尚铁宏心中一动:“莫非是这老和尚捣的鬼?”此时马昆亦已察觉,说道:“沙玛法师,你在寻找什么?”
沙玛法师道:“我跌了两颗念珠。”
马昆道:“珠串挂在你的颈上,怎的会跌了两颗?”
沙玛法师苦笑道:“他们打得紧张,我也看得紧张。数着念珠、不知不觉把线也捏断了。幸而发觉得早,只是跌了两颗。”
尚铁宏说道:“哦,有这样的巧事?”马昆向他抛了一个眼色,说道:“这也怪不得老和尚紧张的,你们刚才打得确是令人惊心动魄。老和尚,你别心焦,待我给你寻找。”
那小沙弥道,“师父,我找着了一颗了,嗯,就在你的脚边呢!”
马昆目光一扫,发现了第二颗念珠,却是在沙玛法师背后足跟之处。按理来说,这两颗念珠倘若是沙玛法师发出去暗算尚铁宏的,决不会这样巧又再滚回他的身边。
沙玛法师苦笑道:“我老眼昏花,就在我的身边也没找着,真是不中用了。”
马昆暗自想道:“据说白教喇嘛,很有一些诡异的武功。但要说他就能这样暗算得了尚铁宏,我可还是不敢相信。”当下拈起那颗念珠,放下沙玛法师的掌心,指尖故意碰着他掌心的“劳宫穴”。“劳宫穴”虽然不是死穴,却是手少阳经脉的汇合之处,倘若给人以重手法点了这个穴,必将元气大伤,不死也得大病一场。
沙玛法师好似丝毫不知对方的歹念,手掌摊平,接下这一念珠,微笑说道:“多谢居士。”
武功高明之土,保卫自己乃是出于本能。尤其在这样危险的关头,决不会既不躲闪,也不运功相抗的。
这一来倒是令马昆猜疑不定了,想道:“莫非这老和尚的武学造诣还没有达到这个境界,根本就不知他们的掌心有个劳宫穴?”原来他是在指尖堪堪碰着沙玛法师的“劳宫穴”之际,才把劲力放松的。但这劲力放松,只有他自己知道。倘若沙玛法师的武功真的高明,那就是拿生命来当作赌注了。马昆是不能相信他敢于这样冒险的。白教法王是朝廷也要笼络的人,他当然不敢真的伤害沙玛法师。
尚铁宏也懂得这个关键所在,何况马昆又已试探过了沙玛的武功,他自是不能再罗唆了。当下只好怀着满腹疑团,向韩威武交待了两句,便即率众离开。
第十二回 解难分忧助镖客 同仇敌忾结良朋
尚铁宏怀着满腹疑团离开,杨华心里则在暗暗好笑。他和几个骡夫远远的躲在一边,有谁猜想得到,刚才暗算尚铁宏的人,竟然就是他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
原来杨华是趁着尚铁宏刚才大放暗箭的时候,偷偷的捏了一粒泥丸,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用泥丸当作暗器,打中了他膝盖的环跳穴的。泥丸触体便即化为粉未,这暗器当然是无迹可寻了。
其实大家正在全副精神注视着场中的激斗,场中砂飞石走,加上暗器纷飞,弄得众人眼花缭乱,谁能发现一颗小小的泥丸?更何况在马、周等人的心目之中,当今之世,只是有限几人,才能有这本领,又怎会怀疑到他的头上?
一场风波平息下来,众人重回喇嘛寺中喝酒庆祝。马昆心里虽然好生失望,也不能不与韩威武敷衍一番,举盏为他庆功。
韩威武道:“多谢马大人为我们主持公道,韩某不过侥幸得胜而已,焉敢言功?”后面这句是由衷之言,前面这句可是调侃马昆的了。
马昆面上一红,说道:“我早就知道韩总镖头武功绝世,足可对付贼众有余,我若出手相助,反而有损总镖头的威名了。如今果然不出所料,总镖头想必也不会怪我吧?”
韩威武道:“大人太夸奖了。大人不仅主持公道,还替我作了鲁仲连,我是感激大人都还来不及呢!”
马昆明知他说的乃是反话,当下哈哈一笑,掩饰窘态,继续说道:“刚才我是在想冤家宜解不宜结,所以才替你们作个调解人的。不过现在我可不是这样想了,倘若再有这样的事情,我想我是不应置身事外的了。”
韩威武以为他说的是门面话,心想明日若有太阳,积雪溶化,骡队能够走出山口,我和你就是各走各的路了,你哪里还能等到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当下说道:“多谢大人爱护的好意,韩某心领了。不过在这数天之内,料想尚铁宏、闵成龙这一班人,不敢去而复来。”
马昆说道:“数天之内是不会的,但数天之外,恐怕还难说吧?再说也难保没有另一帮贼人不来劫你的镖呀。你的武功当然对付得了,不过若是贼人太多,恐怕也还得加意提防。我虽然帮不了你的什么忙,多一个人总比少一个人好,是以我和周灿意欲和你们同行。送你们到柴达木。”
韩威武吃了一惊,说道:“我可不敢耽误了两位大人的公事。”
马昆说道:“你这批药材是要运往鄂克昭盟的吧?”
韩威武怫然不悦,说道:“不错,白教法王托我保这支镖,此事岂能有假,好在沙玛法师也在这儿……”
马昆哈哈一笑,截断他的话道:“韩总镖头,你误会了。我并不是不信你的说话,我是说你既然前往鄂克昭盟,途中必定经过柴达木,咱们就正好是同路了。我们去拉萨也是要经过柴达木的,在柴达木分手也还不迟。从柴达木到鄂克昭盟,这段路就平安得多了。”
韩威武道:“我们这批药材笨重得很,赶着骡子走,每天最多不过走个五六十里。你们有紧要的公事,如何可以和我们同行?”
马昆笑道:“为朋友两肋插刀也是应该,公事稍为耽搁,算得了什么?除非你不把我当作朋友。”
韩威武道:“马大人,你不耻下交,真是令我受宠若惊,不过,话可不是这么说。私交无论如何也比不上公事紧要,你们的马跑得快,跟着我们慢慢地走,耽误了你们紧要的公事,这罪名韩某怎么担当得起?”“
马昆这才哈哈笑道:“实不相瞒,我们只是到拉萨送福的,海大人并没定下期限,要我们什么时候送到。比起来,你们保的镖可比我的公事紧要多呢。说句老实话,我们帮你的忙,也正是公事呢!我敢相信,我们回京告诉海大人,非但无罪,说不定海大人还要将我们官升三级呢!”
韩威武心里暗暗着急,脸上装出惶惑的神气道:“马大人,你这话我可是不懂了。我保镖焉能比你的公事紧要?”
马昆压低声音说道:“小金川这伙强盗,听说如今是匿藏在柴达木山区,你不知道吗?”
韩威武道:“我坐在北京镖局,怎会知道这个秘密?不过好在我们只是在柴达木路过,不必行走山区。”
马昆说道:“他们不会出山劫镖吗?这批药材落在他们的手中,用处也是很不小呢!”
韩威武道:“要是真的发生这样事情,我岂能连累两位大人担惊受险?”
马昆说道:“为皇上效忠,死而无怨,何况是帮忙你这样一位好朋友,那更是忠义两全了。”
韩威武是个十分精明的人,岂有不懂他的用意?心里想道:“帮忙是假,要监视我才是真的。可惜我和冷铁樵早就约好了交收地点,此时即使能给他送讯,请他出山‘劫镖’也是来不及了。这可如何是好?”
马昆说道:“怎么样?韩总镖头,你是怕我们的本领太过不济,反而帮了你们的倒忙吗?”说到‘倒忙’二字,声音特别提高。
韩威武心中一凛:“他已经对我大起疑心,我要是拒绝他,事情只有越弄越糟。”只好说道:“马大人切莫多心,我只是怕耽搁你们的公事而已。大人愿意帮我们这个大忙,在我是求之不得!”
马昆哈哈笑道:“咱们是有福同享,有祸同当的‘自己人’了,韩总镖头,你还这样客气干嘛?好,为了你可发财,我可升官,大家干了这碗酒吧。”
韩威武大碗喝酒装出几分醉态,大着舌头说道:“可惜这里没有鲤鱼,要不然弄一碗鲤鱼汤解酒那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