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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弓鱼”的名称,就是由此而来。
杨华在小金川的山上发现也有弓鱼,不觉又是欢喜,又是一阵伤感。想道:“大师父之忧未报,二师父、三师父生死未卜,妈的遗志也有待于我去完成,我纵使遇上什么难堪之事,也不该就此颓唐!”
鸢飞鱼跃悟天心,杨华吐出胸中闷气,精神一振!
“天地宽广,我是应该在宽广的天地之中,多少做出一点有益于人的事。不过,我家和孟元超这笔帐我还是要算的,假如我发现他当真是义军里的害群之马,我还是要把他杀掉!”杨华怀着矛盾的心情,走向新的天地。
凉秋九月,塞外草衰。不久前在小金川还是温暖如春,如今在这青海高原之上,却已是寒风刺骨的时候了。
在这高原上的山区,一个年纪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年,正在冲风冒雪,独自前行。这个少年便是杨华了。他是从小金川取道川北,经过甘肃的玉门关,来到青海的。
虽然塞外草衰,也在这玉树山上,山色仍是美得难所言宣。那是一种“壮丽”的美,“苍劲”的美,秋天的天空似乎特别高,尤其是在这高原的山上。高原上的云也特别多,远远看去,山云相接,简直分不清哪儿是山,哪儿是云。
山间一路都是森林,下面大都是杨树、烨树和云彩;高处则是原始森林的落叶松。在这秋未冬初,野草衰黄的季节,山上多处是瑰丽的彩色。除了常绿的树木在积雪的印照之下,依然闪着光亮的葱绿以外,还夹嫩黄、鹅黄、缔织、稻红和枫叶红,那是树木、野草和岩石的颜色,还有那满山长着的小灌木冻得发紫,从远处看去,就象整个山头都铺着玫瑰花似的,当真是令人目眩神摇!
杨华不由得欢喜赞叹,心里想道:“我从前住的石林,当然是天下奇景,但来到这塞外的高原,却是方知天地之大,怪不得古人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了。”
正当杨华欢喜赞叹,目眩神拨之际,忽听得马铃声响,回头一看,只见两个军官,正在并辔驰来。山路崎岖,前面那个军官扬起马鞭,噼啪作响,远远地就吆喝道:“浑小子,不要性命了么。还不赶快给我滚开。”
那两匹骏马,跑得有如风驰电掣,话声未了,己是来到扬华身前,而那一鞭亦已朝着杨华打来。
杨华心头火起,不躲不闪,索性站在路的当中,只待他的皮鞭打到自己的头上,便要将他拉下马来。
就在这间不容发之际,只听得呼呼风声,那两匹马忽地跃起一丈多高,竟骤从杨华的头上跳了过去。原来这两匹坚骑,乃是久经训练的战马,不用主人驱策,自己便会超过障碍。
挥动皮鞭那个军官几乎跌下马来!不由得甚为恼怒,说道:“这小子真可恶,我真想回去给他一顿鞭子!”
后面那军官笑道:“何必和一个浑小子计较,咱们还有公事待办呢!”
前面那军官心念一动,说道:“你说他浑,我倒觉得他浑得有点古怪呢!”
第十回 险遇荒山崩雪浪 相逢古寺起风波
后面那军官道:“哦,你觉得他有什么地方古怪?”
“我喝他滚,他非但不躲,反而站在路的当中。难道他当真浑得胆敢拿自己的性命来开玩笑?”
飞骑冲去要打他,我看他是给你吓得傻了。何必为一个傻小子伤脑筋,走吧,走吧。“后面那个军官笑道。
前面那个军官似乎还有一点犹疑,后面那军官说道:“看这天色,可能还有一场大雪。日落之前,咱们要是不能走过黑虎拗,恐怕会有大雪封山。”前面那个军官这才打消了回去鞭打杨华一顿的主意。
杨华心里冷笑:“你若回来,我是求之不得!”走了一会,忽又听得蹄声得得,似乎有七八骑之多,杨华只道是官兵,想道:“这次你们不来惹我,我也要给你们一点厉害瞧瞧。”
只见一面镖旗迎风飘扬,走在前面的是个“趟子手”,镖行规矩,有个在前面喝道的人,称为趟子手,大概是因为早已知道这座山上并没强人,并没喝道,他高高举起那面镖旗,用金丝线绣出一头雄鹰,下面有“震远镖局”四个大字。
杨华心想:“原来是镖局的人,但这震远镖局的来头可是不小!”
原来震远镖局乃是北京的第一大镖局,总镖头韩威武本领高强,一杆镖旗!走遍大江南北,从无失手,当真说得是威震八方。这震远镖局的来头,杨华曾经听得他的二师父段仇世谈过。
走在中间的是四个骡夫,各自牵着一匹健骡,骡背上都是堆着七八个箱子,比一个人还高。走上山来,显得甚为吃力。
走在后面的是两个镖师,策马缓缓而行。杨华心里想道:“这两个人不知有没有韩威武在内?”随即哑然失笑:“他是总镖头,想必不会亲自出马的。”
杨华知道霞远镖局声名不坏,当下便即让过一边。那两个镖师看见他独自一人在这崎岖的山路止行走,也似有点诧异,其中一个就问他道:“小兄弟!你上哪儿?”
杨华说道:“我上柴达木投亲。”
那镖师好像怔了一怔,说道:“请恕我冒昧多问一声,贵亲在柴达木干什么营生?”
杨华说道:“他是开牧场的。叫我去帮他饲马。”
那镖师说道:“你不怕打风落雪的天气,山路难行吗?”
扬毕道:“为了糊口,有什么办法?不过我们穷人家的孩子,山路也是走惯了的。我正是要趁冬季来临之前,赶到柴达木呢,否则就更难走了。”
那镖师说道:“这也说得是。不过看这天气,可能还有一场大雪,说不定还会雪崩封山。要是黄昏日落之前,未走到前面那个山坳,我劝你还是找个一猎户人家,投宿的好。”杨华说道:“多谢指点。”
镖师问道:“小兄弟,你冷不冷?”原来杨华那件军装早已抛掉,身上穿的只是一件单衣,而且有点破烂了。
杨华说道:“我们穷人家的孩子,挨饿抵冷,早已惯了。”
那镖师大概觉得杨华可怜,想了一想,向同行的镖师道:“石老弟,你的身材和他相差不远,送他一件棉袄吧。”
那姓石的镖师道:“好的。”打开包袱,拿出一件棉袄,便即递给扬华。
杨华说道:“我和你们非亲非故,怎好意思要你们的东西?”那镖师哈哈笑道:“四海之内皆兄弟,何必曾经相识?区区一件棉袄,算得什么?”
那姓石的镖师跟着笑道:“韩总镖头叫你收下,你就收下吧。你不知道,我们韩总镖头最爱结交朋友,你若推辞,他心里反而不安的。”
杨华吃了一惊,说道:“他,他是韩总镖头?”
韩威武看了杨华一眼,那姓石的镖师便问他道:“你知道我们的韩总镖头?是否听人说过?”
杨华摇了摇头,说道:“我长了这么大,都是在山沟子里打转,外、面有头面的人物,我怎会知道?不过我想,总镖头大概总是一个大人物吧?”
韩威武给他说得笑了起来,去了疑心,笑道:“我哪里是什么人物,不过是在刀头讨饭吃的人罢了。”
镖局这班人走过之后,杨华凝神细听,隐隐听得韩威武说道:“这个少年倒是有点意思。”
那姓石的镖师道:“是否有可疑之处?”
韩威武道:“我还看不出来。不过他这样穷,却不肯轻易受人东西,倒不像是个寻常的穷小子呢。”
这两个镖师在谈论杨华,杨华也觉得韩威武保这支镖有点奇怪。
要知震远镖局乃是北京的第一大镖局,在全国范围之内,也称得上是镖行领袖。韩威武以领袖镖行的震远镖局总镖头的身份,亲自出马保镖,自是非同小可之事!
杨华虽然缺乏江湖经验,日常听得师父谈论,对镖行的情形,多少也知道一些。大镖局的总镖头倘若亲自出马,所保的镖,十九必属于“红货”,而且多半会是“暗镖”。
所谓“红货”,即是价值甚高而方便携带的东西,例如金银珠宝,千年何首乌、成形老山参,甚或价值连城的什么宝物等等。但现在他们却是用四匹骡子,搬运几十个木箱,如此笨重的东西,料想应是一般货物,价钱也是有限,何须总镖头亲自出马保镖?“
至于“暗镖”则是和“明镖”相对而言。打明旗号,大队人马浩浩荡荡的保镖,每个山头都递拜帖,称为“明镖”;不打旗号,唯恐人知,单人匹马走道,称为“暗镖”。像震远镖局目前的情形:打出旗号,用上“趟子手”喝道,当然是“明镖”了。但这“明镖”并无大队人马随行,只有一个镖师跟着总镖头,保护四个骡夫,未免有失京城第一大镖局总镖头的身份。
还有一层,以当时的情形而论,富商巨贾,多数是在东南财富之巨,西北地瘠民贫,大买卖则是较少。是以第一流的大镖局往往不屑于做西北一线的小生意。即使有时碍于情面,勉强接下,也决不会由总镖头亲自出马。
杨华心里想道:“万里迢迢,从北京护送一批笨重的货物到青海来,山路又是这么难行,这分明是吃力不讨好的生意,韩威武是在北京镖行坐第一把交椅的人物,为什么他竟肯纤尊降贵,亲自保这支镖呢?”
镖局的人已经走在杨华的前头,走过一个山坳了。由于骡子负重,走得缓慢,这一行人在山坡上还是隐约可见。
这时太阳已经偏西,阵阵寒风从山峦间刮过来,发出骇人心魄的呼啸。天色突然变了!
鸟云遮住了晴空,大风骤起,飞沙走石,饶是杨华一身武功,也有寸步难行之感。
忽地隐隐听得打雷的声音。杨华吃了一惊,心里想道:“这个天气,怎么说变就变?要是下起大雨,可就更糟糕了!”心念方动,只听得走在前面山坡。上的韩威武大叫道:“小兄弟,赶快跑上高处,找个地方躲避,咱们碰上雪崩啦!”杨华还未知道“雪崩”有什么可怕,但听得韩威武这样惊叫,亦已知道不妙了!
杨华拔足飞奔,刚跑得几步,只见隔着一个山坳的对山的山坡,平地冒出无数气泡,那是层冰震裂之后所发生的现象。转眼间,在他立足之处的山坡,也是白茫茫一片,整座山峰,都好像披上薄雾冰绍了。
山顶的积雪倾泻而下,许多磨盘大的雪块爆裂开来,轰隆轰隆的爆炸声,就像一个郁雷连接一个郁雷!
积雪夹着砂石滚下,几丈高的大树,给它一冲,也是登时冲倒。雪块、石头、树木,碰着了阻道的悬岩,就像滚球一样飞腾起来,作弧形的抛物线向山谷抛下;体积较轻的雪块炸裂成无数碎片,伊似陨星纷落如雨,杨华伏在地上,只觉无数雪块、百头,在狂风中呼啸、爆炸,从头顶滚过,从身边飞过。山鸣谷应,地动天摇,如临世界未日!
其实这只是对面山峰的雪崩,虽然波及他们这边,祸害还不能算是很大,但在从来未见过“雪崩”的杨华,骤然碰上这样可怕的景象,已是吓得心惊胆颤!
正当他胆战心惊之际,忽听得有人叫道:“救命,救命呀!”这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登时令得杨华跳了起来。
原来这一声呼喊,激起了杨华的侠义心肠,他本来是在恐惧之中的,此时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心中想的只是必须救人,反而把自己的安危置之度外了。
只见一头骡子滚下山坡,牵着它的那名骡夫也是随着滚下,爬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