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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狂笑不绝,又道:“但沈浪呀沈浪,你说本王的七寸可是好打的么?”
沈浪微微笑道:“他这一打,只怕要震伤了手。”
快活王拊掌大笑道:“他的手岂只震伤而已……”
突然顿住笑声,厉喝道:“急风第一骑何在?”
急风第一骑飞奔而来,躬身道:“弟子方才已清点出干粮虽无虑匾乏,食水却仅能勉强维持一日,是以必需先绕道洛瓦子……”
快活王沉声道:“这些且莫去管他,我且问你,本王令你设下的七处养马驿,距离此地最近的一处在哪里?”
急风第一骑道:“就在白龙堆中。”
快活王道:“有无可能被龙卷风发现?”
急风第一骑道:“那绿洲乃是新近才出现的,龙卷风纵然对沙漠中每一个绿洲都了如指掌,但这地方他绝不会知道。”
快活王厉声道:“你能保证?”
急风第一骑道:“弟子已将那绿洲用伪装掩护,绝不会被人发现。”
快活王道:“已养马多少?”
急风第一骑道:“只因那绿洲水草并不丰富,是以到目前为止,只不过养了十二匹,但却都是百中选一的千里驹。”
快活王道:“以骆驼的脚此去需时多少?”
急风每骑道:“两个时辰之内,便可到达。”
快活王道:“除你之外,还有谁熟悉路程。”
急风第骑道:“还有三弟。”
快活王这才展颜一笑,这:“很好……以你之才,的确已可独挡一面,本王已可放心,这队伍就交给你带吧,沈浪等人也交给你了。”
急风第一骑道:“那么,王爷你……”
快活王道:“你且令老三选派九人随行,本王立刻动身,先赴养马站。”
急风第一骑不敢再问,躬身道:“弟子遵命!”倒退三步,轻身而去。
快活王拉起白飞飞道:“你也随本王去吧。”
自飞飞媚笑道:“王爷要去哪里?”
快活王纵声长笑道:“咱们先赶回去,打断那双讨厌的手。”
盏茶工夫之内,快活王便已上道,行动之速确实当真,绝未浪费片刻时间,朱七七轻叹道:“看来那‘复仇使者’此番非但要铩羽而归,只怕连归都归不得了。”
沈浪微笑道:“这一仗他虽然操之过急,而有失策,但快活王若想将他除去,只怕还未必有如此容易。”
朱七七笑道:“我也愿他能和快活王……”
语声戛然而顿,急风第一骑已大步而来,瞧着沈浪微笑道:“王爷已将这付千金担移在弟子肩上,弟子虽然力有未逮,也只有勉力挑起,这一路上公子若能不吝指教,弟子感激不尽。”
沈浪笑道:“你说的太客气了。”
急风第一骑正容道:“弟子说的无一不是肺腑之言,对公子之一切,弟子都早已佩服得很,一路上只盼公子惠予合作,若有所需,弟子必当从命。”
沈浪叹道:“快活王能有你这样弟子,实乃他之幸,一个能对自己阶下之囚也如此廉恭的人,将来何患不成大事。”
急风第一骑微笑抱拳道:“能得公子一字之赞,实乃弟子一生最大欣慰之事。”
沈浪道:“你贵姓?大名?”
急风第一骑道:“一入王爷门下,我辈早已全都将姓名忘却,只是,公子既然垂询……弟子方心骑,不是奇怪之奇,而是骑射之骑。”
沈浪含笑道:“以心为骑,何愁不能驰骋万里。”
急风第一骑躬身道:“多谢公子美喻。”
沈浪道:“不知可否请教,我等必要往何方行走?”
方心骑道:“先赴洛瓦子补充食水,再转西北。”
王怜花忽然接口道:“西北?那要走到什么地方?”
方心骑微微笑道:“罗布淖尔一带。”
王怜花动容道:“罗布淖尔?……是否就是江湖传言中那鸟兽绝迹的沼泽地带,还有一部分人称之为‘罗布泊’?”
方心骑笑道:“不错,正是那里。”
朱七七忍不住插口道:“那里既然连鸟兽都不能生存,人又怎能住下去?”
方心骑道:“有人能的。”
朱七七道:“别的人也许能,但快活王一向最注重亨受,就算在行旅中使用的帐篷,都那么豪华,那里又怎会有他住的地方?”
沈浪微微笑道:“快活王乃非常之人,非常人自然有非常之居处。”
方心骑拊掌道:“难怪王爷常说公子乃是他平生第一知己,如今看来,果然不错。”
洛瓦子乃是白龙堆外最大的一处绿洲,许多年来,渐渐已成市集,关外的牧民,关内的商旅,在这里进行着各种交易,出关入关的骆驼队,也都在这里驻扎打尖,只因附近百里,这里是唯一有水的地方。
方心骑率领的骆驼队,在这里以高价补充了食水。
于是,他们便进入飞鸟不渡的“罗布淖尔”沼泽地区。
这一段路途,自然是十分艰苦,若非方心骑对沼泽里的一石一木都了如指掌,简直令人无法想像这许多人畜怎能通过去。
纵然在如此艰苦的环境中,他们的队伍仍保持着整齐的军容,婉蜒走向“库鲁克河”的干河床。
现在,朱七七终于能和沈浪共乘一匹骆驼,行程虽然艰苦,但她的心里却始终是甜甜的。
她从未能与沈浪互相依偎如此之久,她的精神一松弛,死亡的阴影,也似越来越远,越来越淡了。
却不知他们每走一步,便距离死亡近了一步——这正是一段死亡的旅途,而他们此刻正已接近始点。
进入沼泽之后,风沙倒小了。
天地间,仿佛静得很,只有清脆的驼铃,不时发出两拨悦耳的声响,给这枯燥的旅途,平添了许多诗趣。
朱七七悠悠叹道:“快活王怎会住在这种地方?难道他不怕受罪么?”
深浪笑道:“大漠之中,处处都有不可思议的神秘地方,我想,在这沼泽之中必定有一处,快活王想必就住在那里。”
朱七七道:“神秘地方?……难道在这沙漠之中,也会有那古墓一样的地方不成?”
沈浪叹道:“天地间的神秘,有谁能猜测?”
朱七七悠悠地出了会儿神,嘴角泛起了甜笑,缓缓道:“你记不记得,我们在古墓中……”
沈浪叹道:“那正是我们第一次见到金无望的时候。”
朱七七嗔道:“我在想着你的事,你却在想别人。”
沈浪柔声道:“你就在我身旁,我又何必再想,而金无望……”
叹息一声悠然住口,故友之情最是令人神伤。
朱七七面上突也现出伤感之色,幽然叹道:“金无望固然是生死下落不明,但我八弟,他……他小小年纪,那天失踪之后,又会到哪里去了?”
沈浪展颜一笑,道:“你那八弟活泼聪明,谁也舍了不得杀死他的,他无论落在什么人的手上,那人都必定会好好地看待他。”
朱七七黯然道:“但他若落在恶人手中,岂非……”
突听一阵驼铃震耳,方心骑在外面沉声唤道:“沈公子……”
沈浪应声道:“方兄有何见教?”
方心骑掀开了那小小的帐篷,笑道:“两位请恕弟子打扰,弟子要对两位无礼了。”
朱七七动容道:“无礼?”
方心骑扬起手中两块黑中,笑道:“目的已将到,弟子不得不蒙起两位的眼睛。”
朱七七叹道:“咱们在这里反正什么也瞧不见,你还要蒙住咱们的眼睛,我……我岂非连沈浪都瞧不见了。”
方心骑歉然笑道:“抱歉得很,王爷令严,弟子不得不分外小心。”
于是沈浪他们就什么也瞧不见了。
那黑中扎得虽不十分紧,但却十分小心。
又走了段路,远方突然有一阵嘹亮的呼声响起。
一人曼声大呼道:“万丈高楼。”
又听得对方轻呼道:“深谷幽兰。”
然后,骆驼走得就更快,蹄声也清脆起来。
朱七七道:“万丈高楼,深谷幽兰这两句话,想必就是快活王的密令,如此看来,这里只怕是快活王的老窝了。”
沈浪道:“听这蹄声似已走上了干燥的土地。”
话犹来了,只听得人声突然响了起来,还似乎夹杂着妇人女子们说话的声音,以及儿童的嘻笑。
朱七七奇道:“这里难道会有个村镇?”
沈浪沉吟道:“按道理说,是绝不会有的,听这蹄声,此间地质绝不可能建筑房屋,说不定………这里只不过是一些牧民的聚集之地,只有些帐篷围在附近。”
朱七七道:“但快活王又怎会在这处地方?”
沈浪苦笑道:“这点我也猜不透。”
说话声,人声笑语又渐渐远了。
骆驼队竟似已走过这小小的“村镇”。接着,竟似在往下走,朱七七不觉更奇怪,皱眉道:“奇怪这里已是平地,怎么还能往下面走。”
沈浪沉吟不语,这时蹄声却更加响,而且两旁还仿佛有回音,他们竟似已走入一个很窄的石头甬道。
只听方心骑道:“老三,王爷回来了么?”
急风第三骑的语声笑道:“自然回来了。王爷要你先将沈浪他们带去。”
骆驼缓缓停下,沈浪被移入一顶小小的软轿。
轿子继续往前走,沈浪忍不住唤道:“七七……”
回答他的却是方心骑带笑的语声,道:“朱七七在另一顶软轿。”
沈浪一笑,又道:“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难道是在地底?”
方心骑笑道:“公子见着王爷,自然就会知道了。”
沈浪只有住口不语,若说这真是在地底,沙漠土质松软,任何人也不可能在地底建造一座宫殿。
若说这里不是地底,却又是什么地方呢?
黑巾终于被解下了。
沈浪眼前骤然一变,便从黑暗的世界中,进入了个辉煌灿烂的天地,就仿佛是奇迹似的。
这里,是一座奇丽的殿堂,巨大的石柱上,雕着华美而古拙的图案,四壁部闪耀着奇光。
沈浪做梦也未想到沙漠中竟有如此堂皇伟大的建筑,假如这宫殿真是在地底,那当真是奇迹中的奇迹了。
鲜红的地毡,直铺上白玉长阶。
白玉长阶上传来了快活王得意的笑声,道:“沈浪,你瞧本王这地方怎样?”
沈浪赞叹道:“奇妙瑰丽,天下无方,就算在地上,已是人间少有,若是在地下……”
快活王大笑道:“正是在地下。”
沈浪长叹道:“你能在地下建造出这样的宫闷,我委实除了称赞之外,更无话可说,我若非亲眼得见,简直连相信都无法相信。”
快活王捋须笑道:“此地虽经本王修整,但却非本王建造。”
沈浪耸然道:“若非你建造,那么建造此地之人,就更不可思议。”
快活王笑道:“以一人之力,又怎能建造这样的地方……不过,你也不必太过惊异,这地方本是在地上的。”
沈浪大奇道:“本在地上的?又怎会到了地下?”
快活王道:“此地本来是个城市,在晋代之前便已废弃,日久逐被沙石掩埋,经本王发现之后,刻意经营十年,耗资千百万,才略为恢复了旧观。”
沈浪动容道:“听你说来,这委实有如神话。”
快活王大笑道:“神话……这并不是神话,古史之中,有关此地的记载并不少。”
沈浪道:“在下愿闻其详。”
快活王道:“楼兰,你可曾听过‘楼兰’这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