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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武林外史
作者:古龙
男主角:沈浪
女主角:朱七七
内容简介:
两个江湖上财势倾天的宿敌一世情仇纠缠两代恩怨!一场大盗与淑女不伦之恋。
天下首富朱富贵大寿之日,突然接获不明人物送来的迎亲喜贴,误以为有人想强娶他的独生爱女朱七七,求助于武林中流砥柱仁义山庄,也因此使江湖中三颗青年慧星——沈浪、熊猫儿、王怜花,相识相惜。三位少年侠士深入追查,发现让武林黑白两道闻名丧胆的大魔头“快活王”,派手下来迎娶的不是朱富贵的千金,而是他已去世十八年的爱妻,朱七七的母亲李媚娘。三人决定保护七七,但天不怕地不怕的七七,偏偏爱上了沈浪。
沈浪为江湖闻名的猎赏人,曾为仁义山庄缉捕追杀过无数巨奸大恶,他对快活王送来交换迎亲的弱女子白飞飞心生怜爱,却不知飞飞实为武功高强,心狠手辣的幽灵宫主,原本只想利用沈浪向快活王报仇的飞飞,最后爱上了沈浪,并为此与母亲白静激烈冲突,与沈浪之恋一路波折不断。
三位少年虽为好友,但却各有不足为外人道的隐秘身世,沈浪为一代大侠沈天君之子,当年满门为仇家柴玉关灭绝,孤身浪迹天涯;熊猫儿则为丐帮帮主熊天豪之子,同样被柴玉关设计陷害,年幼的他被柴玉关收养,认贼作父;而王怜花则是柴玉关与第二任妻子梦仙子所生,只因母子遭遗弃,怜花一心只想杀父报仇!
其实,当年不择手段、仇家遍地的柴玉关,如今独居快活城中,有酒、色、财、气四大使者为他奔走,一心只等着迎娶他期盼了十八年的最爱李媚娘后,退隐江湖。没想到的是,媚娘早死,快活王将一腔怨气报复在富贵和七七身上,强娶七七之夜,方才愕然发现七七竟是他的亲生女儿,惊喜之余,为怕七七受到伤害,与富贵商议不予相认,仅收其为义女。
七七自小集三千宠爱于一身,唯一无法如愿的是沈浪的感情。为了讨沈浪欢心,七七努力改变自己,心智日渐成熟,当沈浪与飞飞因白静作梗而愈行愈远之时,沈浪终于受七七真情感动,接受了七七。
飞飞之母白静,原是柴玉关妻子,遭柴玉关遗弃毁容,飞飞自小在母亲教导下极不信任天下男人,如今面对沈浪变心,更是由爱生恨,使尽心计欲杀沈浪而不得,终而发现当时是受了母亲的骗却已回头无路,唯有将一腔心思,全放在杀死快活王上,在决斗之时,为救沈浪,竟被怜花错手误杀,死前方知与快活王毫无血缘关系,她不过是白静抱养的孤儿,一个谎言,造成二十年非人的生活,飞飞含恨以终。
而怜花得知七七是自己的亲生妹妹,羞愤交加之下竟动杀机,被沈浪和熊猫儿联手搏杀。沈浪二人虽与快活王有不共戴天之仇,但终明白快活王已不复当年的凶残,垂垂老矣,如今一心只望做个慈父而己!两人原谅了快活王,各自觅得心爱伴侣。
一段错误的恋情,十八年的恩怨纠缠,毁了三个女人,却也成就了两段姻缘!名为快活,可有片刻快活时?难得孽缘,深陷多角恋战中!
正文
第一章 风雪漫中州
怒雪威寒,天地肃杀,千里内一片银白,几无杂色。开封城外,漫天雪花中,两骑前后奔来。当先一匹马上之人,身穿敝裘,双手都缩在衣袖中,将马缰系在辔头上。
马虽极是神骏,人却十分落泊,头戴一顶破旧的貂皮风帽,风压着眼帘,瞧不清他的面目。后面一匹马上却驮着个死人,尸体早已僵木,只因天寒地冻,面容仍然如生,华丽的衣饰,仍然色彩鲜艳,完整如新,全身上下,没有一点伤痕,面上犹自凝结着最后一丝微笑,看来平和安适已极,竟似死得舒服得很。
这两骑不知从何而来,所去的方向,却是开封城外一座著名的庄院。此刻马上人极目望去,已可望见那庄院朦胧的屋影。
庄院坐落在冰冻的护城河西,千檐百宇,气象恢宏,高大的门户终年不闭,门前雪地上蹄印纵横,却瞧不见人踪。穿门入院,防风檐下零乱地贴着些告示,有些已被风雪侵蚀,字迹模糊。右面是一重形似门房的小小院落,小院前厅中,绝无陈设,却赫然陈放着十多具崭新的棺木,似是专等死人前来入葬似的。虽如此严寒,厅中亦未生火,两个黑衣人,以棺木为桌,正在对坐饮酒。
棺旁空坛已有三个,但两人面上仍是绝无酒意。两人身材枯瘦,面容冷削严峻,有如一对石像般,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但彼此却绝不交谈。左面一人右腕已齐肘断去,断臂上配了一只黝黑巨大的铁钩,少说也有十余斤重。瞧他一钩挥下,仿佛要将棺盖打个大洞,铁钩落处,却仅是挑起了一粒小小的花生,连盛着花生的碟子,都未有丝毫震动。右面一人,肢体虽完整,但每喝一杯下去,便要弯腰不住咳嗽,他却仍一杯接着一杯的喝,宁可咳死,也不能不喝酒。
风檐左边过长阶曲廊便是大厅,厅内炉火熊熊,摆着八桌酒筵,每桌酒菜均极丰盛,却只有七个人享用。这七个人还不是同坐一桌,每个人都坐在一桌酒筵的上首,似因谁不肯陪在下首,是以无人同桌,瞧这七人年龄,最多也不过三十一二,但气派却都不小,神情也都居做已极,七人中有男有女,有僧有俗,有人腰悬长剑,有人斜佩革囊,目中神光,都极充足,显见俱都是少年得意的武林高手,七人彼此间又似相识,又似陌生,却绝非来自一处,他们为何同时来到这里,谁也不知是为什么?
弯过大厅,再走曲廊,又是一重院落,院中寂无人声,里面上花厅门窗紧闭,却隐隐有医药之香透出,过了半晌一个垂髫童子提着只药罐开门走出,才可瞧见屋里有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一人面色枯瘦蜡黄,拥被坐在榻上,在病榻缠绵已久,另一人长身玉立,气度从容,双眉斜飞人鬓,目光奕奕有神,一双手掌,更是白如莹玉,此刻年华虽已老去,但少年时想他必定是个风神俊朗的美男子。还有一人身材威猛,须发如戟,一双环目,顾盼自雄,奇寒下却仍敞着前胸衣襟,若非须发皆白,哪里像是个老人?
三个老人围坐在病榻前,榻头矮几上堆着一叠帐簿,还有数十根颜色不同,质料也不同的腰带,此刻那环目虬髯的老人,正将腰带一根根拆开,每根腰带中,都有个小小的纸卷,身材颀长的老人,一手提笔,一手翻开纸卷,将纸卷上的字句都抄了下来,每张纸卷上字句都不过只有寥寥三数行而已,谁也不知道上面写的是什么,只见三个老人俱是面色沉重,愁眉不展。
过了盏茶时光,身材颀长的老人方自长叹一声,道:“你我穷数年心血,费数百人之力,所寻访出来的,也不过只有这些了,但愿……”轻咳一声,住口不语,眉字间忧虑更是沉重。
病老人展颜一笑,道:“如此收获,已不算少,反正你我尽心做去,事总有成功之一日。”
虬髯老人“吧”地一拍手掌,大声道:“大哥说的是,那厮左右也不过只是一个人,难道还会将咱们弟兄吃了不成?”
颀长老人微微一笑,道:“近十年来,武林中威名最盛的七大高手,此刻都已在前厅相候,这七人武功,若真能和他们盛名相当,七人联手,此事便有成功之望,怕的是他们少年成名各不相让,无法同心合力而已。”
这时两骑已至庄前,身穿敝裘,头戴风帽之人翻身落马,抱起那具尸身,走入了庄门,他脚步懒散而缓慢,似是毫无力气,但一手挟着那具尸身,却似毫不费力,他看来落拓而潦倒,但下得马后,便对那两匹骏马毫不照管,似乎那两匹价值千金的骏马纵然跑了,他也不会放在心上。只见他笔直走到防风墙前,懒洋洋地伸手将貂帽向上一推,这才露出了面目,却是个剑眉星目的英俊少年,嘴角微微向上,不笑时也带着三分笑意,神情虽然懒散,但那种对什么事都满不在乎的味道,却说不出的令人喜欢,只有他腰下斜佩的长剑,才令人微觉害怕,但那剑鞘亦是破旧不堪,又令人觉得利剑虽是杀人凶器,只是佩在他身上,便没有什么可害怕的。
风墙上零乱贴着的,竟都是悬赏捉人的告示,每张告示上都写着一人的姓名来历,所犯的恶行,以及悬赏的花红数目,每一人自都是十恶不赦的凶徒,悬赏共有十余张之多,可见近年江湖中凶徒实在不少,而下面的署名,却非家官衙门,只是“仁义庄主人”的告示。这“仁义庄主人”竟不惜花费自家的银子为江湖捉拿凶徒,显见实无愧于这“仁义”二字。
落拓少年目光一扫,只见最最破旧一张告示上写着:“赖秋煌,三十六岁,技出崆峒,擅使双鞭,囊中七十三口丧门钉,乃武林十九种蝉毒暗器之一,此人不但诡计多端,而且淫毒凶恶,劫财采花,无所不为,七年来每月至少做案一次,若有人将之擒获,无论死活。酬银五百两整,绝不食言。仁义庄主人谨启。”
落拓少年伸手撕下了这张告示,转身走向右面小院。他似已来过数次,是以轻车熟路,石像般的两个黑衣人见他前来,对望一眼,长身而起。
落拓少年将尸身放在地上,伸了个懒腰,摊开了手掌,便要拿银子,独臂黑衣人一钩将尸身挑起,瞧了两眼,冷峻的目光中,微微露出一丝暖意,将尸身挟在肋下,大步奔出,另一黑衣人倒了杯酒递过去,落拓少年仰首一饮而尽,从头到尾,三个人谁也没有说话,似是三个哑巴似的。
那独臂黑衣入自小路抄至第二重院落,那颀长老人方自推门而出,见他来了,含笑问道:“又是什么人?独臂黑衣人将尸身抛在雪地上,伸出右手食指一指。颀长老人俯身一看,面现喜色,脱口道:”呀!赖秋煌!“
那虬髯老人闻声奔出,大喜呼道:“三手狼终于被宰了么?当真是老天有眼,是什么人宰了他?”
独臂黑衣人道:“人!”
虬髯老人笑骂道:“俺知道是人,不是人难道还是黄鼠狼不成?你这狗娘养的,难道就不能多说一个字……”
他话未说完,独臂黑衣人突然一钩挥了过来,风声强劲,来势迅疾,钩还未到,已有一股寒气逼人眉睫。虬髯老人大惊纵身,一个盘头翻进去,他身形虽高大,身法却轻灵巧快无比,但饶是他闪避迅急,前胸衣衫还是被钩破了一条大口子,独臂黑衣人攻出一招后,并不迫击,虬髯老人怒骂道:“好混球,又动手了,俺若躲得慢些岂非被你撕成两半。你这狗……”
突听病榻上老人轻叱道:“三弟住口,你又不是不知道冷三的脾气,偏要骂他,岂非找打。”
虬髯老人大笑道:“俺只是跟他闹着玩的,反正他又打不着俺,冷三,你打得着俺,算你有种。”
冷三面容木然,也不理他,笔直走到榻前,道:“五百两。”突然反身一掌,直打那虬髯老人的肩头,他不出钩而用掌,只因掌发无声。
虬髯老人果然被他一掌打得直飞出去,“砰”地撞在墙上。但瞬即翻身站起,那般坚厚的石墙被他撞得几乎裂开,他人却毫无所伤,又自怒骂道:“好混球,真打?”一卷袖子,便待动手。
颀长老人飘身而上,挡在他两人中间,厉声道:“三弟,又犯孩子气了么?”
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