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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光上人”生前当不了神仙,死后却真似妖物,不可谓不可悲乎。
4。擒兽
什么是禽兽?
——禽兽就是不是人的意思。
什么是人呢?
——其实人又何异于禽兽?
说不定,人才是最禽兽的禽兽!
直至这一刻,方巨侠虽中了毒、着了迷香,还激发了剧毒,但他始终没有倒下来,仍然奋战不休。
但就在这下一霎,两个人已霍地抓、捉住了他。
一个扣住他身上六大死穴。
一个抓住他十一处要害。
一个用鹤嘴。
一个以虎爪。
一个是“虎行雪地梅花五”任劳。
一个则是“鹤立霜田竹叶三”任怨。
两人倏然倒戈向相,以禽兽一般的狠辣,擒住野兽一般抓住了巨侠身上要穴,突然得像蓄势已久、习以为常、理所当然而又驾轻就熟一般!
任劳、任怨狙击成功。
他们猝起发难,已成功地扣住了方巨侠身上的大穴。
任怨、任劳偷袭失败。
他们突施暗算,虽已拿住方巨侠的要穴,可是运劲扣拿,连催内力,却似泥牛入海,全不生效。
——扣住要穴等于没扣。
——拿着要害形同没拿。
这是何故?!
他们却不知道:方巨侠以“苦海劫余门”的奇功异法,能把全身六大要害一齐转移、调位,一时间,任劳、任怨虽扣住他的死穴,但一样制不住他!
他们制不住巨侠。
但“少侠”却制得住:“少侠”治巨侠!
方应看轻叱一声,挺剑飞刺唐非鱼。
他的脸色紫赭如霞,一出手已乱了章法,方巨侠百忙千危中一看,已忍不住暗叫一声不好!
——既着“五里雾”之毒,全身功力涣散,怎么还跟劲敌如此硬拼,施此险招!
他知道要糟!
因为方应看这一招御剑投敌,已见破绽。
——如果唐非鱼也能一样把握住这破绽,小看危矣。
方巨侠其实已深陷险境,仍一脸关切,心悬小看,他没料到的却是:方应看一招本来是有大破绽的,但忽然变得没有了。
——完全没有破绽了。
因为那一剑,已变成攻向他!
——如果这一招是攻向唐三少爷,不错,是有破绽之处,但若是用来攻向方巨侠,则破绽都不存在了,反而变成了优点、伏招、杀着!
方应看一剑攻向方巨侠。
待知道时,已迟。
——唐非鱼不是一直都在猝击暗算方应看的吗?
——方巨侠不是一直都在帮方应看对付唐三少爷的吗?
——方应看不是一直都在等机会向唐非鱼还击的吗?
怎么会这样?!
——竟然是这样子!
这一剑来得快、来得毒、来得绝、来得突兀、来得不留情不留义不留余地不留性命!
方巨侠大叫一声,啸声里充满了莫名悲愤。
陡然间,他手上刚接住的一剑、一箭已转发了出去!
剑刺任怨。
箭射任劳。
任劳松手,急退,箭穿在胁。
任怨双手拍住一剑,双手染血。
血光暴现,方应看一招得手,血河神剑已刺在方巨侠身上。
剑刺入体内,却拔不出来,而且虽然明明已刺个正着,却仍不知刺在何处。
巨侠睚眦欲裂,嘶声道:“小看,你竟——”
方应看拔剑未出,见得义父这等模样,脚先软了,手也抖了,巨侠双手向方应看双臂扶来。
——谁也不知道他是想扶住义子,还是在双臂间运劲一气打杀这个不孝义子?
子弑父,禽兽不如。
方应看怪叫一声,脚步倒滑,向后飞退,巨侠冷哼一声,一扬手,一道鞭影急追而出,已然箍住了方小侯爷的脖子,索住了他,一时间,方应看已动弹不得,更觉呼吸困难。
那是“金字招牌”三宝中的韦驮鞭。
方巨侠已然出手。
他再不一味挨打不还手了。
——韦驮鞭一向不留余地,更不留人活路。
只是,情呢?
他能完全不留情吗?
——更何况是亲情!
巨侠已经被逼至崖边,再退,就是绝崖。
——一次又一次突袭,一个又一个杀手,那惊人的变化如同下坠深渊的景色一般,如同一阵风直袭眼帘,震痛了他的神经,攫住了他的心。
死也无妨
1。活就最好
当方应看也向巨侠出手的时候,那一刹那间,巨侠一切都明白了:今天的事,一切都是冲着他来的。
他们想杀的是他。
他们想要他死。
对巨侠而言,有时候已万念俱灰,生过“死也无妨”之意,但现在骤受包围、乍被暗算的情况下,反而激起了方巨侠向来坚定的斗志:能活着,就是最好的。
——谁想要他死他反而不死。
——谁要他的命他就要对方的命!
他一招就制住了方应看。
但他没有马上下杀手。
他顿了一顿。
停了一停。
他下不了手。
可是他下不了手别人却下得了手。
下手的人是他的“亡妻”。
亡妻的“幽魂”已自对崖飘了过来,忽悠间已到了近前。
由于她背光而至,残霞满天,“五里雾”笼罩着崖前,加上血肉飞溅、血光暴现,呼啸中米公公的棍影如山,重重叠叠,山高意寒,心头恍惚,方巨侠只见依稀来的是晚衣,而未分明到的是不是爱妻。
但伊已出手。
出手一剑。
剑刺其心。
这一剑比剑还狠,也更难抵挡。
因为这一剑不是剑。
——什么剑不是剑?
那是“无”。
——无就是没有。
没有剑。
至少,是看不到实体的剑。
但无剑之剑比剑更锋更锐。
剑风更急、更疾。
剑取巨侠心房。
方巨侠拔剑。
他是在他肉体里抽剑。
——方应看的“血河神剑”仍嵌在他肌骨里。
他是用“登峰造极神功”强把剑吸着不放,但无论功力再高、内力再精深,在血河神剑下,负创依然奇重。
他现在只是强撑。
他以“血河神剑”格过一记“无有之剑”。
“无剑之剑”已给他挡住了,但“亡妻”的身子仍然向他飘来,不,冲来。
来势就像剑一样。
她本身就是一把剑。
——要拦截这一剑,除非先把这“剑”斩断:杀了她!
可是方巨侠做不到这一点:不管爱妻是死是活,要他杀她,决计做不到!
他只有飞退。
但已无路可退。
他已至崖边。
天旋地转,目眩头晕,摇摇欲坠,昏昏如暝。
就在这时候他竟及时以“龙门神功”护体,“亡妻”人剑合一,刚攻到他的身体三尺之遥,突然,一道极强的罡炁反激,女子失惊叫了半声,眼看要给这一道炁气激落于万丈深崖。
然而在巨侠未分辨来者是否爱妻之前,岂容她如此坠崖惨死?
巨侠负创仍以“翛然来往去”的绝世轻功,腾身而起,一把扶住那女子。
这时候,他已发现那女子并不是爱妻。
不是晚衣。
只是两人的脸容很有点相似,且一样的美。
但她不是她。
绝不是她。
永远不是她。
方巨侠更感心疼。
更受打击。
他为救这女子已人在半空,下面是绝岭深谷,山岚奇劲,毒雾飘飞,无有着力之处。
虽然明知不是亡妻,他也不忍放手,任之坠入深崖。
这时候,一棍又破空破不空、法通法不通地当头打落下来。
——那是米苍穹的“朝天一棍”!
巨侠以“血河神剑”一架,虎口一麻,突然,剑作龙吟,脱手飞出,跟唐非鱼射来的一点白光对撞,发生爆炸,落下山崖。
“血河神剑”已脱手。
巨侠不得不弃剑。
因为居然连这“血河神剑”柄上也淬了毒,而且还是剧毒。
看来,这些人是下了决心非要置他于死地不可了。
毒正迅速蔓延,且与体内、体外毒力配合,攻入五脏。
这一刹那间,巨侠已面临死亡的挑战。
面对死亡的打击。
——有时候,他的确常感觉到死亡要比生存还亲切。
虽然每一次都能活了过来。
——可是,这一次呢?
这一回能吗?
——他还有下一回吗?
2。红毛丹
布在“血河神剑”剑柄上的毒,是“下九流”的剧毒,叫“红毛丹”。
——那其实不是一种液体,也不是粉末,而是一种细菌:这种细菌比纤毫还细、还小,不过若有神目定睛、放大观察,它们是一只只长满了红毛、体如丹丸的小菌,它们本身并不噬人、咬人,也不叮人、吸血,只不过,问题是它们肠肠肚肚俱是毒质,一旦遇力,这些小菌自就成齑粉,躯体即行捏破,烘成一团,汁液渗于肌肤,即侵入肺腑,如体内本潜伏毒性,会给激发更烈,成了毒上加毒,比直接在体内肠胃中毒更可怕。
方巨侠的身子已开始翻沉。
沉坠。
他虽身中数毒,挨受数大高手突击、狙袭,情伤心绞,但依然战志不懈、临危不乱!
他的手一掣,“刷”的一道银光,直叮米苍穹!
米苍穹一棍虽吐,但棍未至银光已打至咽喉,他也似蓄势已久,应变奇急,腹一翻,棍头一缩回撩,丁的一声,已接下了那一道白芒!
白芒打飞。
那是一支银色箭!
箭疾飞。
这小箭居然把米有桥的尖头细腰粗柄熟铜棍打出了一个尾指尖大的缺口!
方应看目中金碧大现,撮口作啸,不知他用什么诡奇功力,伸手一招,嗖的一声,竟破空将那支银箭吸来,一手拿住。
一时间,他脸上充血,双目发金,真个是欣喜欲狂的样子。
却在此时,方巨侠的身子明明已向下沉坠,却突然紧了一紧,搐了一搐,竟在半空间顿住了、凝住了。
方应看也颈筋贲露,额筋毕现,吐气沉声,一抓抓住了鞭身,用力一拉。
原来,巨侠的身子虽已离崖翻落,但他一手执鞭,他的韦驮鞭鞭梢仍缚住了方应看的颈项,使他身体沉落至鞭绷直到极限时,自然硬生生地顿住了——除非鞭身骤断,不然的话,如果巨侠坠崖,免不了也得扯方应看一齐落下。
这刹那间,方应看已没有选择。
他只好用力一扯。
呼的一声,巨侠给扯飞上崖来!
巨侠的身子一飞过崖口,巨侠一扬手,发出了一箭。
银光乍闪。
方应看也咬牙切齿,一挥手,也打出手上银箭。
这一下,是他们义父子二人正式对垒。
对决。
——也是直接交手、过招!
两人用的都是箭。
——“金漆神箭”,原名“大摩箭”,是“金字招牌”镇山之宝,原有一大一小、一长一短两支。
现在这对义父子是各持一矢,各执一端,正在决一胜负。
——也决一生死。
对决过程,兔起鹘落,但整体的变化是这样的:巨侠的人本已落下山崖。
但他手上的鞭并未放手。
鞭梢仍缠缚在方小侯爷颈上。
方巨侠沉坠到一个距离时,鞭便自方应看脖子和方巨侠手上突然绷紧,如要巨侠翻落山崖,只怕方应看也得殉葬。
方应看运劲于颈。
那是“忍辱神功”。
——要不是这等吃苦耐痛的奇功,方应看那白玉似的脖子只怕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