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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山风水极好,所以山上的坟地也特别多,好在山上无人,姐弟二人连窜带跑,找他们亡母的坟墓。
此时正临未时,春日已略偏西,姐弟二人找了不久,方龙竹忽然大叫道:“姐姐,在这里了,可是这里面透着奇怪。”
方灵洁闻弟一呼,早已一个“燕子穿帘”,身躯直飞过来,望着那坟墓一看,不由得也惊异道:“龙弟,先把东西搞下,我们分开四下搜一搜。”说着也不等方龙竹回音,早把手上香烛向地上一撩,一式“燕子三沙水”,向凤凰山东北角直扑下去。
方龙竹更不敢怠慢,嘴上道了一声“好”,把祭品在坟前石台上一放,双足轻点,一式 “六龙御风”,身躯早就凭空直审起来,向那凤凰山西北角直翻上去。
此时只见两条人影,在那春日和风之下,恍如两只飞鹰,在山腰峰顶之间,上下盘旋,不到一顿饭的时间,两人早已搜遍全山,又在方夫人墓前碰头。
方龙竹刚一跃落坟前,尚未站稳身形,已急问道:“姐姐,你碰到什么惹眼的人物没有?”
方灵洁默默站在墓前,沉思出神,一听乃弟相问,才微微摇首答道:“没有,偌大一个凤凰山连一个人影都没有碰到。”
方龙竹往前窜了两步,一探身把墓前的锡箔余灰一掏,急声道:“这到底是谁呢?你试试这箔灰还是微温的哩!我上来的时候那余香尚未燃尽,上墓的人当然去了不久,想不到凭我们的身形,竟连个人影儿都没有看到,真是出乎我意料之外。”
方灵洁低声道:“龙弟不必空声嚷嚷,上墓的人总是与我们方家有些渊源,不见得含有恶意吧!”
方龙竹一拍手道:“莫非是嘉兴银钧陶春圃、陶老镖头来过?除了他之外,恐怕不会再有第二个人。”
方灵洁若有所思,悄然道。“我们不必多事猜疑,还是扫墓要紧。”说时便在石台上整理祭品。
方夫人的坟墓,原是吴璧吴璞兄弟拜托嘉兴陶春圃一手经营,虽无石人石马,却也修理得整齐有序。那墓碑足有三尺多高,碑上只有孤零零五个大字“方夫人之墓”,牌后坟堆是用青田石块起的坟脚,上面盖着黄土,坟前有小石台一方,两边配着两条长石凳,墓地一片青草如茵,四围种植了几十株松柏,面对西湖,枕依凤凰,长眠湖山胜地,方夫人泉下有知亦足自慰了。
方龙竹在亡母坟前,弯腰打扫,原来墓地上早就有人来过,留下了余香残烛,饭粒箔灰,所以方氏姐弟一抵坟前,即向四下搜索就是这个缘故。
少时祭品供好,点上香烛,姐弟二人跪在墓前哀哀痛哭,呆呆望着墓碑,恍若慈母已在眼前。
时间易过,眼看一柱香烧尽,姐弟二人才焚了锡箔,看着火光融融,二人不住低声默祷。
此时日色偏西,湖上金波万道,天空落日斜阳,方龙竹正欲把亡母坟前打扫清洁,忽听得乃姐阻止道:“龙弟,只要把我们烧的香烛绍灰扫干净就得,旁的不要动它。”
方龙竹诧异道:“这是什么意思,干吗不一下扫干净多好?”
灵洁淡淡一笑,说道:“看你老是这样粗心,这地上这么许多的箔灰,棒香杆子,你还看本出一个道理来么?”
龙竹低头看了半晌,才迟疑地道:“是啊!这么多香杆子,锡箔灰,好像是不止来过一次,难道我们把坟墓找错了么?”
灵洁也不答言,只是把坟前整理已毕,以前的遗迹还是原样保持,这才双双离去。
次日一早,方龙竹还酣睡未醒,只听得乃姐催促道:“龙弟,快起身。”
龙竹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当下一跃离床,揉着双眼问道:“姐姐,什么事?”
灵洁答道:“快穿好衣服,随我到凤凰山妈妈坟上去。”
当下姐弟二个,出了店门,沿着西湖边上南山路,往凤凰山阴奔去。
此时旭日初开,湖边行人稀少,一奔到凤凰山麓,除了山脚下的田地有农人日出而作以外,其他更无人迹。姐弟二人在山背后把衣服束紧,脚下更不迟疑,几个腾身,早已离地数丈,直像两只猿猴,翻腾如飞,在树梢间里,直向凤凰山顶扑去。
方灵洁窜在前面开路,方龙竹随后一丈多远,深恐万一遇上意外,也好有个救应。
此时正当晨早天气,凤凰山阴还是凉森森的一片,清风拂面,尚自有些寒意。方灵洁刚刚抵达山顶,只听得清风过处,山阳那一面传来一阵铮铮锵锵筝弦之声。
方灵洁心中一动,早已伏下身躯,闪在树木背后,朝那弦声方向望去。方龙竹也早已掩抵乃姐身后,低声问道:“姐姐,看到了什么?”
灵洁也悄声道:“你听,这大清早,又在这坟山之上,竟有人发此雅兴。”
龙竹侧耳一听,答道:“这弦声好熟,莫非是集贤居茶楼那位卖曲的老太太来了么?”
此时只听得筝音袅袅,不绝如缕,伴着林间鸟雀乱鸣,瞅瞅咕咕,此起彼落,直如一曲仙乐,在那春日和风中,令人荡气回肠不已。
暮然间一阵轮指过处,万音齐发,曲调又转悲壮之声,方氏姐弟二人方自惊疑不止,猜不透那弹筝的到底是何人物,却不料那曲调只弹了半闭,已自打住,一只听得一个妇人声音凄惨长叹道:“南海岛上盟犹在,凤凰山前骨已寒。”语声虽细,却随着清风悄然入耳。
灵洁龙竹姐弟听在耳内,心中俱不觉蹙然一跳,又惊又喜,正待出声查询,忽见方夫人墓前钻出一个满头白发女人,距离虽远,却还依稀望得清楚,按照眼色行动,均不像老年人模样。方灵洁不由得惊讶道:“要说是来上坟的,除了彩凤之外,还有何人?可是她不会满头白发呀?”
龙竹毫不思索,冲口说道:“那不是前儿在集贤茶居弹筝的老婆婆吗?她跟我们方家有什么渊源?”
姐弟二人猜疑不定,只见坟前那位白发女人已点上香烛,身躯跪俯在地,似乎在默默祈祷。
灵洁龙竹当下更不迟疑,几次蹿身,早已轻轻在那白发女人身后,那女人兀自未觉,仍然低低地祈祷着。
灵洁龙竹互打一眼色,也不去惊动女人,只听得那低沉断续的祷告声道:“……夫人啊!你在天之灵,总要保佑小姐,公子……。”
灵洁龙竹怔怔地望着地上背影,眼前开始一片模糊,泪珠儿也悄然夺眶而出。
祷告声低沉得再也听不清楚,歇了半晌,忽然间又叹了一口长气,语声又复清晰,只听得是:“他们要来看你的,夫人啊!公子,小姐忘不了你,正跟我彩凤一样,他们一定要来的,他们……!”说到最后几个字,地上的女人竟止不住失声痛哭,掩面啼泣。
灵洁到底是女孩儿家,那里禁得起如此哀愁伤感,早已一俯腰扑在彩凤背上,便咽道: “灵洁回来了,龙弟也来了。”
彩凤正自不胜凄楚,忽听背后有人出声,还以为自己哀伤过度,无中生有,却不料语声未歇,自己双肩已被人抱住,当下真是又惊又喜,半悲半乐,赶快擦去泪珠,往后一回首,不觉猛然惊怒道:“你是何方野男子,竟敢在青天白日之下,如此无礼。”
灵洁已知彩凤误会,赶紧一松手,住头上一抹,除去了文生巾,落下来满头青丝,低声道:“彩凤姐,我是灵洁,十几年未见,你就不认识我了么?”
彩凤怔怔站起身来,两只眼睛紧紧地盯在灵洁与龙竹脸上,最后两手一抱,把姐弟俩拥在怀内,重又放声痛哭,嘴上哺哺自语,也听不清楚说此什么?
方氏姐弟自动失怙,进入昆仑门下,虽得师传,师姐爱护,但与亲人之情总属不同,彩凤在方夫人生前最受宠爱,身份在部属与管家之间,一向如同亲人般地看待,方夫人临离金山时,又把灵洁托付与她,此时一见到灵洁,更想起方夫人临走时的言语,一一如在目前,怎叫彩凤不悲痛呢?
三个人抱头痛哭了半晌,才稍稍止住了悲哀,各道别后经过。彩凤也说起碧云庄上她也去过,火焚碧云庄后她还在苗区逗留了一个时期,只是无缘碰到。料知方氏姐弟定会来杭州扫墓,这才在西湖边上等候,那方夫人的坟址,还是吴璞在养伤时亲口告知的,只是吴璞与方家姐弟有父母血仇在身,不便提起,也没有谈到吴璞在她茅屋内养伤一段经过。
灵洁望着彩凤满头白发,止不住说:“彩凤姐,这十几年来真把你愁病死了。”
彩凤悄然一笑,说道:“当年伍子晋过昭关,一夜头发如雪,我却熬了十几年光阴,总算还能看到你们,也不负我这一番苦心了。”
三人谈谈说说,时间早到中午时分,当下三人重新整了衣襟,再向方夫人坟前拜别,一同回到吉安旅店,在路上龙竹提着古筝,忽然想起了问道:“彩凤姐,那在集贤茶居弹曲的老太太,也弹得一手好筝哩!”
彩凤微微一笑,并不言语。灵洁看得事有蹊跷,细细地朝彩凤脸上打量了一下,才纵声高笑道:“彩凤姐,那老太太就是你,你脸上用了‘换容药’是不是?”
彩凤在微笑里轻叹道:“十几年来我在江湖上东闯西荡,全赖此药防身,不然,这偌大风险,单凭我的武学,岂能轻易闯得过去。”
灵洁抚然道:“十几年的时间,真把你磨够了,好在我姐弟身上还带得一些银两。你还是在西湖边上找一所房子住下来吧!就近亦好照管先母坟墓。”
三人回归吉安旅店,用过中膳,即在西湖边找寻空房,次日搬了过去,添置了一些家俱,用了一个女仆,倒也布置得井井有序,享受家庭之乐。日中无事,姐弟二人就向彩凤讨教弹筝的技艺。
原来筝乃是古乐器的一种,出自秦代蒙恬所造,有弦十三条,没有三年五载功夫,休想弹得入调。灵洁龙竹虽然聪明过人,却也仍然拿它无丝毫办法。
方氏姐弟西湖边上一住,时间较轻溜过,早已到了端午节附近。姐弟二人一商量,准备在端午节扫过母坟后,即行回归昆仑,向掌教师尊禀告下山复仇经过。
彩凤虽然不愿骤别,却因他姐弟二人乃是正事,无法拦阻,眼看着端阳佳节已到,三人绝早起身,带了祭品,就往那凤凰山而去。
三人刚一行抵山麓,就见树边上拴着一匹宝马,全身毛片作金栗色,闪闪发光,颈上鬣毛和马尾却纯白如雪,昂首顾盼之间,的确是神骏异常。
方龙竹咦了一声,一个箭步蹿近马身,前前后后,细细一瞧,就慌忙低声道:“姐姐,吴璞这厮就在上面,小心不要放走了他。”
灵洁以手加额道:“想我母亲在天之灵,引他自投罗网,今日不报此仇,异日怎见我父母于地下。”
当下二人略不迟疑,分作两路,在树木丛中,直向山腰蹿去。
原来山脚边那匹宝马正是玉鬣金驼,一见生人走近,早已引声长嘶,宝马通灵,似乎已在报讯。
灵洁龙竹二人掩至树木背后,只听得有人发话道:“吴二哥,事到如此也不必太伤心了;现在天色大亮,你我不如走吧!”
另一人叹一口长气道:“丐侠有所不知,想我吴璞平生肝胆照人,忠义贯天,南海岛主在日,我兄弟二人经过多少险难,却终无二心,想不到一句忠言,竟被岛主指为反叛,无心失手,铸成今日大错,我也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只不过死有重于泰山轻于鸿毛,我这样胡里胡涂死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