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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无泪-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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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箱子就摆在他面前,他连动都懒得去动它。
  因为他有另一种更可怕的武器,他的智慧就是他的武器。
  他运用他的智慧时,远比世上任何人使用任何武器都可怕。
  ——萧泪血虽然是天下无双的高手,可是在他面前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
  ——朱猛虽然勇猛骠悍,雄狮堂虽然势力强大,可他还是在举手间就把他们击溃了。
  他能做到这些事,因为他不但能把握着每一个机会,还能制造机会。
  在别人认为他已失败了的时候,在最危急的情况下,他非但不会心慌意乱,反而适时制造良机击溃强敌,反败为胜。
  只有这种人,才是真正的强者。
  长枪大斧钢刀宝剑都只不过是匹夫的利器而已,甚至连这口箱子都一样。
  卓青已经站在他面前等了许久,胜利的滋味就像是橄榄一样,要细细阻嚼才能享受到它的甘美,所以卓青已经准备悄悄的退出去。
  卓东来却忽然叫住了他,用一种很温和的声音说:“你也辛苦了一个晚上了,为什么不坐下未喝杯酒?”
  “我不会喝酒。”
  “你可以学。”卓东来微笑:“要学喝酒并不是件很困难的事。”
  “可是现在还不到我要学喝酒的时候。”
  “要等到什么时候你才开始学?”卓东来的笑容已隐没在阴影里,“是不是要等到你能够……”
  他没有说完这句话,忽然改变了话题问卓青:“你是不是已经把萧先生安顿好了?”
  “是。”
  “你走的时候,他的情况如何?有没有说什么?”
  “没有。”卓青道:“他还是和刚才一样,好像对任何事都已经完全不在乎了。”
  “很好。”卓东来又露出微笑:“能够听天由命,尽量使自己安于现况的人,才是真正的聪明人,这种人才能活得长。”
  卓东来的微笑中仿佛也有种尖锐如锥的思想:“有时候我觉得他有很多地方都跟我一样,自己做不到的事,他非但不会去做,连想都不会去想。”
  他淡淡的接着道:“一个人如果总喜欢去做一些自己做不到的事。就难免会死于非命,高渐飞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卓青忽然说:“高渐飞不是个很好的例子。”
  “他不是?”卓东来问:“为什么不是?”
  “因为他还没有死。”
  “你知道他还没有死?”
  “我知道。”卓青说:“郑诚在昨天黄昏时还亲眼看见他提看到出城去。”
  “郑诚?”卓东来仿佛在记忆中搜索这个名字:“你怎么知道他真的看见了高渐飞?”
  “他一发现高渐飞的行踪,就立刻赶回来告诉我了。”
  “你相信他的话?”
  “我相信。”
  卓东来的笑容又隐没,声音却更温和,“对!你应该相信他。如果你想要别人信任你,就一定要先让他知道你很信任他。”
  他好像忽然发觉这句话是不该说的,立刻又改变话题问卓青。
  “你有没有想到高渐飞会到什么地方去?”
  “我想他一定是到红花集那妓院去找朱猛了。”卓青说:“朱猛既然不在那里,高渐飞一定还会回去找的,所以我并没有叫郑诚去盯他,只要他在长安,就在我们的掌握中。”
  卓东来又笑了,笑得更愉快。
  “现在你已经可以开始学喝酒了。”卓东来说:“你已经有资格喝酒。而且比大多数人都有资格喝酒。”
  他忽然站起来,将他一直拿着的一杯酒送到卓青面前。
  卓青立刻接过去,一饮而尽。
  酒甘甜,可是他嘴里却又酸又苦。
  他已经发现自己话说得大多,如果能把他刚才说的活全部收回去。他情愿砍断自己一只手。
  卓东来却好像完全没有觉察到他的反应,接过他的空杯,又倒了杯酒,坐下去浅啜一口。
  “萧泪血明明知道高渐飞是他宿命中的灾祸,萧泪血这一生从未悔约过一次,现在他已接到了契约,他为什么不杀高渐飞?卓东来陷入沉思:”是不是因为他们之间有什么特别的关系?那究竟是什么关系?“
  他忽然也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眼睛里忽然发出了光:“他们之间的关系,一定只有那个老人才能确定。萧泪血要问老人的,一定就是这件事,这件事对他一定很重要,所以老人一死,他就动了杀机,因为老人死后世上就再也没有人知道高渐飞究竟是不是他的儿子。”
  “他的儿子?”
  卓青本来已决心不开口的,此刻还是忍不住大声问:“高渐飞怎么会是萧泪血的儿子?”
  “你认为不可能?”
  卓东来冷笑:“高渐飞只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年轻人而已,一向冷酷无情的莆泪血为什么要救他?如果他们之间根本不可能有这种关系存在,就算有十万个高渐飞死在萧泪血面前,他也不会动一根手指的。”
  他看青卓青,声音又变得很温和。
  “你一定要相信我,什么事都可能发生的。”卓东来说:“像朱猛这样一条铁铮铮的好汉,怎么可能败在一个女人手里?可是他败了,败得很惨,萧泪血也一样,谁能想得到他有今日?”
  他忽然长长叹息:“其实我也一样,我又何尝能想到将来我会败在谁的手里?”
  这句话也许并不是实活,可是其中却有些值得深思的哲理。
  卓青忽然退了出去。
  他知道现在已经到了他应该退下去的时候,因为他知道司马超群已经来了。
  他已经听见司马超群在说:“是的,这种事本来就是谁都想不到的。”二门是开着的,司马超群站在门口,外面是一片接近乳白色的浓雾。
  他已经是个中年人,衣服和头发都很凌乱,经过长途奔波后,也显得很疲倦。
  可是他站在这里的时候,看起来还是那么高大英俊强壮,而且远比他实际年龄年轻得多,在门外的浓雾和屋里的灯光衬托下,他看来简直就像是图画中的天神一样。
  这一点无疑是江湖中任何人都比不上的。
  就算他的武功只有现在一半好,他也必将成为一位受人赞佩尊敬的英雄。
  因为他天生就是这种人。
  卓东来看着他的时候,眼中也不禁露出赞赏之鱼。很快的站起来,为他倒了杯酒。
  ——你为什么要到洛阳去?为什么要装病骗我?
  这些事卓东来连一个字都没有提。
  在他能感觉到司马超群心情不好的时候,他总是会小心避免提起这一类不愉快的事。
  “你一定很累了,一定急着在赶路。”卓东来说:“我本来预计你要到明后天才会回来的。”
  他带着微笑问:“洛阳那边的天气怎么样?”
  司马超群沉默着,神色好像有点奇怪,过了半天才开口:“那边的天气很好,比这里好,流在街上的血也干得很快,比这里快得多。”
  他的声音好像也有点怪怪的,卓东来却好像没有感觉到。
  “只要血流了出来,迟早总会干的。”司马说:“早一点干,晚一点干。其实都没有什么关系。”“是的。”卓东来说:“世上有很多事情都是这样子的。”
  “世上也有很多事不是这样子的。”
  “哦?”
  “人活着,迟早总要死。可是早死和晚死的分别就很大了。”司马超群说:“如果你要杀一个人,能不能等到他死了之后才动手?”
  “不能。”卓东来说:“杀人要及时,时机一过,物移人换,情况就不对了。”
  他微笑举杯:“就像喝酒一样,喝酒也要及时,如果你把这杯酒留到以后再喝,它就会变酸的。”
  “对。”司马超群同意:“你说得对极了。你说的活好像永远不会错。”
  他举杯一饮而尽:“这一杯我要敬你,因为你又替我们的大镖局打了次漂漂亮亮的胜仗。”
  “你已经知道这里的事?”
  “我知道。”司马说:“我已经回来很久,也想了很久。”
  “想什么?”
  “想你。”
  司马超群的表情更奇怪:“我把这三十年来你替我做的每件事都仔细想过一遍。我越想越觉得你真是个了不起的人,我实在比不上你。”
  卓东来的笑容仍在脸上,却已变得很生硬:“你为什么要想这些事?”
  司马没有回答这句话,却转过身。
  “你跟我来。”他说:“我带你去看几个人,你看过之后就会明白的。”三晨曦初露,雾色更浓。
  这个小园中没有种花,却种着些黄芽白、豌豆青、萝卜、莴苣、胡瓜和韭菜。
  这些蔬菜都是吴婉种的,司马超群一向喜欢吃刚摘下的新鲜蔬菜。
  所以园里不种花,只种菜。
  吴婉做的每件事都是为她的丈夫而做的,她的丈夫和他们的两个孩子。
  他们的孩子一向很乖巧,很听话,因为吴婉从小就把他们教养得很好,从来不让他们接触到大人的事,也不让他们随便溜到外面去。
  外面就是大镖局的范围了,那些人和那些事都不是孩子应该看到的。
  这个小园和后面的一座小楼,就是吴婉和孩子生活的天地。
  走到这里,卓东来才想起已经有好几天没有见到过他们了。
  这是他的疏忽。
  为了他和司马之间的交情,为了大镖局的前途,他决心以后不再提起郭庄那件事,而且对吴婉和孩子们好一点。四小楼下面是厅,一间正厅和一间喝酒的花厅,这里虽然很少有客人来,吴婉还是把这两个厅布置得很幽静舒服。
  楼上才是她和孩子的卧房,从她娘家陪嫁来的一个奶奶和两个丫头也跟她住在一起。
  她的丈夫却不住在家里。
  司马对她很好,对孩子们也好,可是晚上却从来不住在这里。
  天色还没有亮。楼上并没有燃灯,吴婉和孩子们想必还在沉睡。
  ——司马超群为什么要带他到这里来看他们?
  卓东来想不通。
  卧房的窗子居然是开着的,乳白色的浓雾被风吹进来之后,就变成一种淡淡的死灰色,使得这间本来很幽雅的屋子变得好像充满了一种说不出的阴森之意,而且非常冷,奇冷彻骨。
  因为火盆早已灭了。
  一向细心的女主人,为什么不为她的孩子在火盆里添一点火?
  没有灯,没有火。可是有风。
  从阴森森灰蒙蒙的雾中看过去,屋子里仿佛有个人在随风摇动。
  吊在半空中随风摇动。
  一怎么会吊在半空中,这个人是什么人?
  卓东来的心忽然沉了下去,瞳孔忽然收缩。
  他有双经过多年刻苦训练后面变得兀鹰般锐利的眼睛。
  他已经看出了这个悬在半空中的人,而且看出这个人是用一根绳于悬在半空中的。
  这个人是吴婉。
  她把一根绳子打了一个死结,把这根绳子悬在梁上,再把自己的脖子套进去,把她自己打的那个死结套在自己的咽喉。
  等她的两条腿离地时,这个死结就嵌入了她的咽喉。
  这就是死。
  千古艰难唯一死,这本来是件多么困难的事,可是有时候却又偏偏这么容易。
  除了吴婉外,屋子里还有个人,一个白发如霜的老奶妈,两个年华已如花一般凋落的丫头,一对可爱的孩子,有着无限远大前程的可爱孩子,让人看见就会从心里欢喜。
  可是现在,奶妈的头发已经不再发白了,丫头们也不会再自伤年华老去。
  孩子也不会再让人一看见就从心里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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