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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无泪-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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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点也不错,看起来这好像只不过是条水沟而已。”卓东来淡谈的说,“因为这本来就只不过是条水沟,看起来怎么会像别的?”
  施大夫和简大夫又闭上了嘴。
  卓东来悠然道:“这是条砌得非常好的水沟,光滑干整,从不淤塞。从司马夫妇的居处一直通到花园外,一直畅通无阻。”
  两位大夫虽然熟读医书,这次却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时候风中居然好像真的有一阵药香传来了。
  石径上一大早就被打扫干净,连水沟里的积雪都已被消除。
  就在他们嗅到药香的时候,水沟里已经有一股暗褐色的污水,从上面流了下来。
  卓东来挥了挥手,他的随从中就有人把这道污才浅浅的按住了小半碗,双手捧到两位大夫面前。
  “两位请看看,这是什么?”
  两位大夫连看都不用看,就已经知道这是什么了。这当然不是污水,污水里绝不会有药。
  卓东来冷冷的盯着他们。
  “我想两位大概都不会知道这是什么吧?”
  简大夫想说话,可是嘴唇动了两下后,连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
  施大大的嘴更好像被人用针线缝住了。
  “这就是两位昨天替我们老总开的药,自从昨天半夜开始,用文火煎了两个多时辰,一直到现在才煎好。”卓东来说:“据我所知道,这一帖药最少也要值五十两。”
  两位大夫的脸色都变了。
  卓东来道:“这碗药现在本来应该已经流入司马的肠胃里,怎么会流到水沟里来了,我实在不明白。”
  他眼中忽然射出亮光:“幸好我知道有人一定明自的。”
  “谁?”施大夫颞颥着问:“谁明自?”
  “你。”
  施大夫就像是忽然被人用力抽了一鞭子,连站都站不稳了。
  “如果你也不明白,那一定是因为这里太热了。”卓东来的口气又变得很温和:“一个人太热的时候,总是会有很多事想不起来的。”
  于是他立刻吩咐他的随从:“你们还不快为施大夫宽衣?”
  施大夫用力拉紧了身上的皮裘,结结巴巴的说:“不必客气,千万不必客气,这衣服是万万宽不得的。”
  穿着皮裘已经快要冻死,如要脱下来,只有冻死为止。
  随从中有两条大汉站在施大大左右,卓东来又用很温和的口气间他:“你真的不热?”
  施大夫拼命摇头。
  “那么你一定已经想起来了,本来应该喝下去的药,怎么会被倒在水沟里?”卓东来问:“是不是因为那位病人根本没有病?”
  “我不知道。”
  卓东来冷笑,两条大汉的巨掌已经搭上施大夫的肩,施大大终于忍不住叫了起来。
  “我真的不知道,我根本就没有见过他。”
  卓东来的瞳孔骤然收缩。
  “你没有见过他?你没有见过司马超群?”
  “我没有,真的没有。”
  “他的夫人请你来为他看病,可是你居然没有见过他?”
  “我连他的影子部没有见到过。”施大夫已经急了:“那间屋子里跟本连他的人影子都没有。”
  卓东来静静的站在那里,面对着灰暗冷漠的天空,静静的站了很久,才慢慢的回过头,凝视着简大夫,一个字一个字的问:“你呢?你也没有看见他?”
  “我也没有,”简大夫已经比较镇静了一点:“司马大侠根本不在那屋子里,司马夫人请我们来,只不过要我们替一间空屋子看病而已。”
  然后他们就听见了吴婉的声音。
  “如果有人肯出五百两黄金,有很多大夫都肯替空屋子看病的。”她淡淡的说:“下次我如果还要去找,一定会去找比较不怕冷的。”
  如果说这地方有人真的生病了,那么这个人一定是吴婉。
  她的脸色枯黄而憔悴,本来很明朗的眼睛里现在已充满血丝。
  她盯着这两位怕冷的大夫。
  “我只不过是个女人,当然没有卓先生这么大的本事,我也不会要两位脱衣服,”她的声音冷得像冰:“可是我劝两位以后睡觉前要多小心门户,莫要等到半夜醒来,忽然发现自己已经睡在雪地上。”
  两位大大的脸都绿了。
  如果一个人的眼光可以杀人,现在他们恐怕就已经死在雪地上。
  “现在两位是不是已经可以请滚了?”吴婉说:“请、滚。”
  她一向是个很温柔的女人,温柔而优雅,说话的时候通常会先说一个“请”字。
  “卓先生,”等到两位大夫走了后,她又说:“我实在很想请你做一件事。”
  “什么事?”
  “请你也跟他们一起滚。”
  卓东来没有反应,连一点反应都没有,甚至连脸上都没有一点表情。
  “可惜我也知道你是一定不会滚的。”吴婉叹了口气:“你是司马超群的好朋友、好兄弟,我遍天下都再也找不到你们这么好的兄弟朋友了!”
  她的声音里也充满了讥消,就像是蝶舞跟卓东来说话时一样。
  “而且司马超群全都是靠你起家的,他只不过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傀儡而已,没有你,他怎么会有今天。”吴婉冷笑:“最少你心里是这么想的,是不是?”
  卓东未还是全无反应,就好像听一个戏子在台上唱戏。
  “你当然是个了不起的人,了不起的好朋友,因为你替他牺牲了一切,你这一辈子活着也都是为了他,让他成名露脸,让他做大骠局的总瓢把子,让他成为天下人心目中的大英雄。”
  吴婉的冷笑声忽然变得很疯狂。
  “可是你知不知道他这位大英雄的日子怎么过的?”她的笑声中充满怨毒:“他有妻子儿女,有自己的家,可是他根本就好像不是这个家里的人,根本没有过一天他自己愿意过的日子,因为每件事你都替他安排好了,你要他怎么做,他就得怎么做,甚至连喝点酒都要偷偷的喝。”
  卓东来突然打断她的话。
  “够了。”他告诉吴婉:“你已经说够了。”
  “对,我已经说够了。”吴婉垂下头,眼泪已流满面颊,“你是不是也有什么话要说?”
  “我只有几句话问你。”
  “我会说的,”吴婉道:“我绝不让你有机会像对别人那么样时我。”
  她的口音虽然还是很硬,其实已经软了:“江猢中谁不知道‘紫气东来,卓东来最少有一百种法子能够逼人说实话?”
  “你能够了解这一点那就再好也没有了。”卓东来冷冷的说:“司马是不是已经离开了长安?”
  “是。”
  “你为什么要替他瞒住我?”
  “因为我要他去做一些他自己想做的事。”吴婉说:“我是他的妻子。我相信每个做妻子的人都希望她的丈夫是条独立自主的男子汉。”
  “他是什么时候走的?”
  “十七的晚上。”吴婉说:“算起来现在他已经应该到了洛阳。”
  “洛阳?”
  卓东来狼一般的灰眼中忽然迸出血丝:“你让他一个人到洛阳去?你是不是想耍他去送死?”
  “我们是夫妻,我为什么要让他去送死?”
  卓东来盯着她,过了很久,才用他那种比刀锋还尖锐、比蛇蝎还恶毒的独特口气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因为郭庄。”
  每当卓东来用这种口气说话时,这个世界上就最少有一个人要受到他致命的伤害和打击。
  “因为郭庄。”
  这句话在别人听来虽然毫无意义,可是吴婉听了却好像忽然被毒蝎所螫利刃所伤,就好像忽然从万丈高楼上失足落下,连站都站不住了,枯黄礁粹的脸上,也起了种无法形容的可怕变化。
  卓东来当然不会错过她这些变化的。
  “这些年来司马一直都跟你分房而睡,连碰都有没碰过你。”卓东来的声音冷漠而残酷:“你正在狼虎之年,身边刚好有郭庄那么样一个年轻力壮的漂亮小伙子,而且很懂得对女人献殷勤。只可惜现在他已经死在红花集,死在朱猛的刀下,连头颅……”
  吴婉忽然嘶声大喊:“够了,你已经说够了。”
  “这些事我本来不想说的,因为我不想让司马伤心,”卓东来说:“现在我说出来,只不过要让你知道,你做的事没有一件能瞒得过我,所以你以后不管要做什么事,都要特别小心谨慎。”
  吴婉的身子已经开始在发抖。
  “现在我才明白了,”她眼中充满仇恨怨毒:“你派郭庄到红花集去,为的就是要他去送死,因为你早就知道了我跟他的秘密。”
  她忽然扑过去,抓住卓东来的衣襟,嘶声问:“你说是不是?是不是这样子的?”
  卓东来冷冷的看着她,用两根手指轻轻一划她双手的脉门。
  吴婉的手松开,人也倒下,却还在问:“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这样子的?”
  她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件事的真相,因为卓东来已经走了,再也没有回头,也没有看她一眼,就好像把她当作了一只刚被他从衣襟上抖落的虫蚁,对她再也不屑一顾。
  一条长绳。
  长绳在吴婉手里,吴婉在房里的横粱下,有风从窗外吹进来,好冷好冷的风。
  “今天是什么日子?我想一定是个好日子。”她痴痴的自语,慢慢的将长绳打了结。
  一个死结。二同日。洛阳。
  这条街本来是条很热闹的街,有菜场,有茶馆,有早集,还有花市。
  可是现在忽然什么都没有了。
  就像是一个一向十分健康强壮的人忽然暴毙了一样,这杀街也死了,变成了一条死街。
  茶馆的门板已经有好几天没有拿下来,菜场里屠夫的肉案上只剩下一些斑驳交错的乱刀痕迹,街上几乎看不见一个人。
  谁也不愿意再到这条街上来。这条街上发生的悲惨祸事实在大多了。
  只有一条夹着尾巴的野狗,伸长了舌头在抵着石板缝里还没有被洗干净的血迹。
  野狗永远也下会知道这里的血是些什么人的血。
  野狗不知道,牛皮知道。三在另外一条小街上,一家叫“老张馒头店”的小馆里,牛皮正在吹牛。
  “牛皮”是一个人的外号,因为这个好酒贪杯的小伙子不但会吹牛,而且脸皮真厚,比牛皮还厚。
  他正在向一个从远地来的陌生人吹牛,因为这个陌生人已经请了他喝下不少酒。
  他吹的就是那天在铜驼巷外那条街上发生的那个悲壮惨烈的故事。
  “那个小子真他娘的是个好小子,俺牛皮真的打心眼儿里佩服他。”牛皮说:“那小子真他娘的够种,真他娘的不怕死。”
  陌生人默默的听着,默默的为他倒酒。
  “后来俺才听说那小子姓高,是老狮子的朋友。”牛皮说:“龙交龙,凤交风,老鼠交的朋友会打洞,这句话真他娘的一点也不错,也只有老狮子那样的好汉,才能交得到他那种朋友。”
  陌生人眼中仿佛有精光一闪,可是很快的就低下了头。
  “那天你也在那条街上?”
  “俺怎么会不在,这种事俺怎么会错过?”牛皮兴高采烈:“那天俺正想到老胡的茶馆里去喝盅早酒,就看见那小子一个人大摇大摆的去了,二月天他身上居然只穿着身短布褂,却把大褂子搭在于里,后来俺才知道,那件大褂子下面原来藏着把宝剑。”
  牛皮忽然站起来,用筷子一比划:“就这么一下子,那把剑就刺进了蔡老大的心口,快得让人连瞧都瞧不清楚。”他摇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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