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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无泪-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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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你是个女人,女人通常都比较容易紧张。”小高说:“我和司马超群交手,生死胜负只不过是一瞬间的事,你看到一定会紧张。”
  他说,“你紧张,我就会紧张,我紧张,我就会死。”
  “你能不能找一个不会紧张的人陪你去,也好在旁边照顾你?”
  “不能。”
  “为什么?”
  “因为我找不到。”
  “难道你没有朋友?”
  “本来连一个都没有的,现在总算有了一个。”小高说:“只可惜他的人在洛阳。”
  “洛阳?”
  “如果你也到洛阳去过,就一定听到过他的名字,”小高说:“他姓朱,叫朱猛。”
  她没有再说什么,连一个字都没有再说,小高也没有注意到她的神色有什么改变。
  他又开始在练习那些奇秘而怪异的动作。
  这种练习不但能使他的肌肉灵活,精力充沛,还能澄清他的思想。安定他的情绪。
  所以他很快就睡着了,睡得很沉。通常都可以一觉睡到天亮。
  但是今天晚上他睡到半夜就忽然惊醒,被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所惊醒。
  这时正是天地间最安静的时候,甚至连雪花轻轻飘落在屋脊上的声音都能听得到。
  这种声音是绝不会吵醒任何人的。
  本来小高还在奇怪,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忽然醒过来来。
  但是他很快就明白了。
  一屋子里已经只剩下他一个人,睡在他身边的人已经不在了。
  一个人忽然从万丈高楼上落下去时是什么感觉?
  现在小高心里就是这种感觉。
  他只觉得头脑忽然一阵晕眩,全身部已虚脱,然后就忍不住弯下腰去开始呕吐。
  因为就在这一瞬间,他已经感觉到她这一去就永远不会再回到他身边来。
  她为什么要走?
  为什么连一个字一句话都没有留下,就这么样悄悄的走了?
  小高想不通,因为他根本就无法思想。
  在这个静寂的寒夜中,最寒冷寂静的一段时间里,他只想到了一件事。
  ——他甚至连她叫做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第六章 七级浮屠
  一
  二月初一。
  李庄,慈恩寺。
  凌晨。
  从昨夜开始下的雪,直到现在还没有停,把这个积雪刚被打扫干净的禅院,又铺上一层银白。
  晨钟已响过,寒风中隐隐传来一阵阵梵唱,传入了右面的一间禅房。
  司马超群静静坐在一张禅床上听着,静静的在喝一瓶昨夜他自己带来的冷酒。
  冷得像冰,喝下去却好像有火焰在燃烧一样的白酒。
  卓东来已经进来了,一直在冷冷的看着他。
  司马超群却装作不知道。
  卓东来终于忍不住开口:“现在就开始喝酒是不是嫌大早了一点?”他冷冷的问司马:“今天你就算要喝酒,是不是也应该等到晚一点的时候再喝?”
  “为什么?”
  “因为你马上就要遇到一个很强的对手,很可能比我们想象中还要强得多。”
  “哦?”
  “所以就算一定要喝酒,最少也应该等到和他交过手之后再喝。”
  司马忽然笑了。
  “我为什么要等到那时候,你难道忘了我是永远不败的司马超群?”
  他的笑容中带着种说不出的讥消。
  “我反正不会败的,就算喝得烂醉如泥,也绝不会败,因为你一定早就安排好了,把什么事都安排好了。”司马超群大笑:“那个叫高渐飞的小子,反正已非败不可,非死不可。”
  卓东来没有笑,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脸上根本就没有表情。
  司马超群看着他:“这一次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究竟是怎么安排的广卓东来又沉默了很久,才淡淡的说:”有些事本来就随时会发生的,用不着我安排也一样。“
  “你只不过让高渐飞很偶然的遇到了一两件这样的事而已。”
  “每个人都难免会偶然遇到一些这样的事。”卓东来说:“不管谁遇到,都同样无可奈何,”
  他忽然走过去,拿起禅床矮几上的那瓶白酒,倒了一点在一杯清水里。
  酒与水立刻溶化在一起,溶为一体。
  “这是不是很自然的事?”卓东来问司马。
  “有些人也一样。”卓东来说:“有些人相遇之后,也会像酒和水般相溶。”
  “可是酒水相溶之后,酒就会变得淡了,水也会变了质。”
  “人也一样。”卓东来说,“完全一样。”
  “哦?”
  “有些人相遇之后也会变的。”卓东来说:“有些人遇到某一个人之后,就会变得软弱一点。”
  “就像是参了水的酒?”
  “所以你就让高渐飞偶然遇到了这么样一个像水一样的人?”
  “是的。”
  卓东来说:“偶然间相遇,偶然间别离,谁也无可奈何。”他的声音还是那么冷淡:“天地间本来就有很多事都是这样子的。”
  司马又大笑。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他问:“为什么要把我的每件事都安排得这么好?”
  “因为你是司马超群。”卓东来的回答很简单:“因为司马超群是永远不能败的。”二唐朝时,高宗为其母文德皇后筑大雁塔,名僧玄奘曾在此译经,初建五层,仿西域浮屠祠,后加建为七级,是为七级浮屠。
  现在高渐飞就站在大雁塔下。
  塔下没有阴影,因为今天没有太阳,没有阳光就没有阴影。
  小高心里也没有阴影。他心里已经是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了。
  可是他的手里还有剑,一柄用粗布包着的剑,一柄很少被人看到过的剑。
  只有剑,没有箱子。
  箱子并没有被她带走,她不该走的,可是她走了,她本来应该把箱子带走的,可是她没有带走。
  箱子被小高留在那间小屋里了。
  应该留下的既然不能留下来,不应该留下的为什么留下?
  他也不知道自己已经来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来的。
  他只知道他已经来了,因为他已经看见了卓东来和司马超群。
  穿一身黑白分明的衣裳,有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白的雪白,黑的漆黑。
  司马超群无论在什么时候出现,给人的感觉都是这样子的。
  ——明显、强烈、黑白分明。
  在这一瞬间,在这一片银白的世界中,所有的荣耀光芒都是属于他一个人的,卓东来只不过是他光芒照耀下的一个阴影而已。
  卓东来自己好像也很明白这一点,所以永远都默默的站在一边。永远不会挡住他的光亮。
  小高第一眼就看见了司马超群那双灵亮的眼睛和漆黑的眸子。
  如果他能走近一点,看得仔细一点,也许就会看见这双眼睛里已经有了红丝,就好像一丝丝被火焰从心里燃烧起来的鲜血。
  可惜他看不见。
  除了卓东来之外,没有人能接近司马超群。
  “你就是高渐飞?”
  “我就是。”
  司马超群也在看着小高,看着他的眼神,看着他的脸色,看着他的样子。
  大雁塔下虽然没有阴影,可是他整个人都虾像被笼罩在阴影里。
  司马超群静静的看了他半天,忽然转过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卓东来没有阻拦他,卓东来连动都没有动,连眼睛都没有眨。
  高渐飞却扑过去拦住了他。
  “你为什么走?”
  “因为我不想杀你。”司马说:“在我的剑下,败就是死。”
  他的冷静完全不像喝过酒的样子:“其实现在你自己也应该知道你已经败了,因为你这个人已经是个空的人,就好像一口装米的麻袋,已经被人把袋子里的米倒空了一样。”
  一个空的人和一口空麻袋都是站不起来的,如果连站都站不起来。怎么能胜?
  这道理无论谁都应该明白的。
  只有小高不明白。
  因为他已经是空的,一个空的人还会明白什么道理?
  所以他已经开始在解他的包袱,这个包袱不是空的。
  这个包袱里有剑,可以在瞬息间取人性命的剑,也同样可以让别人有足够的理由在瞬息间取他的性命。
  司马起群的脚步虽然已停下,目光却到了远方。
  他没有再看高渐飞,因为他知道这个年轻人要拔剑时,是谁也无法阻止的。
  他也没有去看卓东来,因为他知道卓东来对这种事绝不会有什么反应。
  可是他自己眼里却已露出种淡淡的哀伤。
  ——如此值得珍惜的生命,一到了某种情况下,为什么就会变得如此被人轻贱?
  他的手也已握住了他的剑,因为他在这种情况下,也已没有选择的余地。
  “波”的一声响,长剑吞口上的崩簧已弹开,可是司马超群的剑并没有拔出来。
  因为就在这时候,大雁塔上忽然流星般坠下一条人影。
  从塔上坠下的,当然并不是一个人的影子,而是一个人,可是这个人的速度实在太快,连司马超群都看不清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只看见一条淡灰色的影子落下,带起了高渐飞。
  于是高渐飞也飞了起来,不是渐渐飞起来的,而是忽然间就已飞鸟般跃起,转瞬间就已到了大雁塔的第三层上。
  再一转眼,两条人影都已飞上了这座浮屠高塔的第七级。
  然后两个人就全都看不见了。
  司马超群本来想追上去,却听见卓东来淡淡的说:“你既然本来就不想杀他,又何必再去追?”
  三
  雪已经停了,老僧来奉茶后又退下。
  有时来,有时去,有时落,有时停,无情的雪花和忘情的老僧都如是。
  人呢?
  人又何尝不是这样?
  司马超群却还是静静的坐在那张禅床上,喝他那瓶还没有喝完的冷酒,过了很久才忽然间卓东来:“那个人是谁?”
  “那个人?”
  司马冷笑:“你应该知道我说的是谁,你不让我去追,就因为你怕他。”
  卓东来站起来,走到窗口,打开窗子,又关上,然后才转身面对司马。
  “武林中高手辈出,各有绝技,高手对决时,胜负之分通常都要靠他们当时的情况和机遇。”卓东来说:“自从小李飞刀退隐后,真正能够无敌于天下的高手,几乎已经没有了。”
  “是几乎没有?还是绝对没有?”
  “我也不能确定。”卓东来的声音仿佛有些嘶哑:“只不过有人告诉过我,在这个世界上某一个不知名的地方,有一个这么样的人。”
  “谁?”司马超群耸然动容:“你说的这个人是谁?”
  “他姓萧,易水萧萧的萧,”卓东来说:“他的名字叫萧泪血。”四“森森剑气,萧萧易水;英雄无泪,化作碧血。”
  高渐飞好像又睡着了,就在他要解衣拔剑的时候,忽然就睡着了,而且忽然在睡梦中轻飘飘的飞了起来。
  其实他根本分不清这究竟是梦是真?一个人被别人用很轻而且很妙的手法,拂过睡穴时,通常都会变成这样子的。
  他清醒的时候,就听到有人在低歌,低低的歌声中仿佛也带着种森森的剑气和一种说不出的苍凉萧索。
  “浪子三唱,只唱英雄;浪子无根,英雄无泪。”
  歌声戛然断绝,歌者慢慢的转身,一张黄蜡般的脸,一双疲倦无神的眼神,一身灰朴朴的衣服。
  一个沉默平凡的人,手里提着口陈旧平凡的箱子。五“萧泪血!”
  冷酒火焰般滚过司马超群的血脉心脏,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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