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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在床上也乏趣。象你大嫂陪着那位大爷,两口子多么亲热?正该多睡一会,怎么也很早的就起来了?”这一说,说得那店妇满脸通红,连耳根子都红了起来,啐道:“别嚼舌了。你说的是那位客人么?那厮昨晚醉了,硬耍揽着人。可是一到床上,就鼾声大起,睡得和死猪一般,直到五更方醒。一醒,却又忙忙的起身走了,真是好笑煞人。”江南酒侠听到这里,倒也忍俊不禁,脱口说道:“如此说来,倒便宜了你,乐得安安逸逸的睡上一晚。”店妇闻官,脸上又是一红,向他蹬了一眼。江南酒侠却又笑着问道:“我还有句话要问你,那厮走的时候,没有向你找帐么?”这一问不打紧,更把那店妇羞得抬不起头,格格的笑着走出去。江南酒侠便也走到外边,将帐算清,即行就道。
一路晓行晚宿,不多时,早已到了德州,便在一家客店中住下。当伙计前来照料茶水的时候,江南酒侠想要探听得一些情形,便闲闲的和他搭话道:“你们这座府城真好大呀。济南府虽是一个省城,恐怕也只有这么一点模样。”伙计笑着回答道:“这是你老太褒奖了,那怎能比得济南府?那边到底还多上一个抚台,不过如和本省其他的府城比起来,那我们这德州也可算得一个的了。”江南酒侠道:“城池既如此之大,那富家巨室一定是很多的,究竟是那几家呀?”伙计道:“有名的人家,固然很多,但是最最有名的,总要算那东城的马家。他家的大人,是曾经做过户部尚书的。只要提起了马天王三个字,在这山东地面上恐怕不知道他的也很少。客官,你也听得人家说起过么?”江南酒侠故作沉吟道,“马天王么?这个我以前倒从没有听见过。他的声名既如此之大,想来平日待人,定是十分和善的?”那伙计冷笑一声道:“他如果待人和善,也没有这们的声名了。”他说到这里,又走近一步,把声音放低一些说道:“对你客官说了罢。这马天王实是我们德州城中的第一个恶霸,这几年来,也不知有多少人遭了他的残害。就是最近,有一位客官,也是寄寓在这里的。曾向我探听那马天王家中的事迹很详,并且对于那马天王十分愤恨,好象和他有下什么冤仇似的。后来有一晚,这个客官从店中走出,从此就没有回来。照我想来,定是报仇不成,反遭了那马天王的毒手了。但是又有那个敢去问他要人呢?不但没有人敢去问他要人,井连这桩事都不敢说起呢。”江南酒侠正要问他详情,却见有一个人,向门内一探头,唤道,“小二子,快来帮我干一桩事,别又在那里嚼舌头了。”那伙计噋应一声,便也退了出去。
讧南酒侠只索罢休。
第二天,便先到东城,在马天王住屋的四周相度了一番情形。到了晚上,已是夜深人静了,便又换了一身夜行衣,偷偷出了客店,再来到马天王的屋前,就从墙上跳了进去。幸喜这时刚刚起过三更,他在屋中四处走走,并不遇见什么巡逻的人。一会儿,到了一座高阁之前,大概就是这挹云阁了。正立着探望的时候,忽觉有人在他肩上拍了一下,低低的说道:“你这人好大的胆,竟敢走向这尤潭虎穴中来。”倒把江南酒侠吓了一跳。欲知这拍肩的是什么人?且待第一百十六回再说。
第一百十六回 展钢手高楼困好汉 挥宝剑小舍劫更夫
话说江南酒侠正在挹云阁外徘徊观望之际,忽觉有人在他肩上拍了一下,并低声对他说道:“你这人好大的胆,竟敢走向这龙潭虎穴中来。”江南酒侠不兔吃了一惊,回首望时,却是神秘得很,连人影子都没有一个。不觉更加诧异道:“好快的身手。怎么刚听见他在说话,一会儿便不见了。这到底是什么人?莫非李成化那厮也来了么?”但是转念一想,忽又觉得不对。李成化是湖南口音中夹些山东白,这个人却是一口河南中州白,显见得两下有些不同。而且李成化的武艺也很平常,不会有这般矫健的身手呢。想到这里,忽然意有所触,恍然大悟道:哦,是了。莫非就是在打尖的地方向我乞钱,在住宿的地方向店妇调笑,那个游戏三昧的穷汉?他不也是一口中州白么?不过,不管他是那个穷汉不是那个穷汉,总之他是没有什么恶意的。如果他有下恶意,当在我肩上拍上一下的时候,早可设法把我拿下,还能听我自由自在的游行么?至是,他又胆壮起来,便向阁中走进。
两扇阁门却洞洞的辟着,既不锁键,也无守卫之人,只是里边黑黝黝的,一点不能瞧见什么。
江南酒侠这时也不去管他,即将火扇取出,把来一扬,张见里边很是空旷,没有一些陈设,也没有什么橱柜之属放在那边。不免也觉得有些诧异,莫非误听人言,这里只是一所空阁罢?后来忽然憬悟道:大概因这第一层是出入要道,所以不把重要东西放在里边,到了第二层阁上,一定有所发见了。一壁想着,一壁寻得扶梯的所在,又向二层楼上走了上去。在火扇所扬出的火光下,果然见有几口大橱,一并的排列着。这里边所藏的,不言而喻的,都是些奇珍异宝了。江南酒侠也不暇去细看它,又依着扶梯走上了三层阁。忽在一个转角的地方,瞧见了一团黑黝黝的东西。
忙走近去,用着火扇一照,不禁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原来并不是什么东西,乃是两个更夫,被捆缚在一起,口中也被破布塞絮着咧。江南酒侠这才知道在他之前,已有人走进这阁中来了。无怪两扇阁门洞洞的辟着,连一个守卫的影子都不见呢。不过这先到这阁中宋的,到底是什么人,可又成了一个问题了。第一使他疑心到的,当然就是那个穷汉。因为这穷汉也到了这里,并在这里欲有所图谋,先前已经可以证实,没有什么疑问的了。只有一桩不解的事情,这穷汉走入这个阁中,和他相距也只一霎眼的工夫,并可称得是前后脚,怎么把门打开,把更夫捆起,他一点也不瞧见,一点也不听见声息呢?难道那人竟有上一种神妙莫测的本领,做到这种事情,可以不费什么手脚么?而且还有一个很大的疑点,他站在阁门前瞻望着,那穷汉在他肩上拍上一下的时候,这两扇门似乎早巳洞启着在那里了。如此看来,先到这阁中来的,似乎又不是那穷汉,而为别—人了。然而,一夕之中,竟有三个人怀着同样目的,要到这里来行窃珍宝,这不但是桩奇怪的事情,而且很足引起他的兴趣咧。他最后的一个着想,却决定了这个人大概就是李成化罢。如果真是李成化,那他自己真是惭愧得很,竟披李成化着了先鞭了,他不是已处于失败的地位么?在他沉思之际,却已把第三层阁中的情形,瞧了一个明白,也和二层阁中一般,一排的放列了几口大橱。当然的,这内中贮藏的,都是些珍宝了,便又匆匆的到了第四层阁上,他在这个时候,耳边忽听得一种声响,似乎是从第五层阁上发出来的,暗想:李成化大概已在上面动手了。既是这门熟门熟路,又没有一个守卫在上面,看来一定可以得手的罢?他一想到这里,似乎自己真巳到了失败的地步了,心中觉得十分懊丧,也就不暇细看第四层阁中的情形,又匆匆到了第五层。这座阁,是仿效着宝塔的形式建造的,一层小似一层,到了第五层上,只剩方方的一小间了。
江南酒侠走到阁外时,只见那阁门虚掩着,显见里面有人在那里工作咧。忙立住了足,把门推开了几寸,偷偷向内一张,却很是使他出于意外的。下面的几层阁中,当他走上来的时候,都是黑黝黝的不见一点灯火,独在这层阁中,却有一盏很大的玻璃灯,和那佛像前所供的那些灯一般的,高高悬挂在上面。就这灯光之下,瞧见一个躯干魁梧的汉子,立在一口小橱之前,俯着身子有所工作,似乎全神都倾注在上面。而就这背影瞧不是李成化,又是什么人呢?江南酒侠看到这里,不觉暗喊一声,啊呀,这一遭我竟失败在李成化那厮的手中了。这真是意想不到的事。眼见他马上就要把橱门打开,轻轻易易的就可把玉杯取了去,我难道可以拦住他,把这玉杯抢了过来么?不过,这也怪我自己不好,我太是轻信人言了。我如果知道这里防守得如此之松,玉杯可以唾手而得,我又何必和他赌上这个东道呢?
谁知正在江南酒侠暗喊啊呀之际,那个汉子却似杀猪一般,大声喊起来了。这更是江南酒侠所不防的。也就抛去一切思潮,把门一椎,走了进去。那时那个汉子,也已听得有人推门进来,忙止了呼喊之声,回过头来一瞧,却又使江南酒侠怔住了。原来这个汉子生得眉清目秀,只有二十多岁的光紧,并不是那李成化。然而江南酒侠这时对于这汉子究是怀着何种目的而来的一个问题,已是无暇推究了,因为同时又发见了一桩骇人的事情,已瞧见那汉子的一只右手,被橱旁伸拿出一只钢铁的手,把他紧紧的捏着。无怪刚才要大声呼喊起来咧。这时江南酒侠唯一的心愿,也是他唯一的责任,就是赶快须得把这汉子救下。如果等到马家的人闻讯到来,那就大费手脚了。
至于这个汉子是谁,现在可以不必问他,总之,他既在夤夜之间,到这挹云阁中来盗宝,一定是不赞成马天王的为人的,并和马天王是处于反对的地位呢。但是用什么方法去救他,倒又成了一个问题,还是用宝刀去把这钢铁的手斩断呢?还是再想别种妥善的方法呢?而且这橱上除了这钢手之外,还不知有不有别的机关?宝刀斫上去,更不知要发生不发生什么变化?这也都应得于事前考虑一下啊。
可是,他还没有把方法想定,却早听得呀的一声,有个人推开窗子跳进来了。一到阁中,就笑嘻嘻的说道:“你们这两个人,真是一对呆子。一个自己的手被机关擒拿着了,却不想解救的方法,只是一味的喊叫。一个看见人家被困,只是呆住在旁边瞧热闹,也不替人家想想方法。难道你们二人,专等马天王派遣武士到来,把你们擒拿了去么?你们须要知道这钢手的机关,装置得很是巧妙。只要有人误触机关,钢手便会伸拿出来,把那人的手捉着,下面同时也得了消息,马上就有人前来察看情形了。”当那人说话的时候,江南酒侠早巳把他瞧得清清楚楚,果然就是在打尖的地方向自己乞钱的那个穷汉。那以刚才在挹云阁前,向自己肩上拍上一下的,更可证实是他了。那穷汉说了这番话后,随又一点不迟延的,走到了那少年之前,即从腰旁解下一柄宝刀,对着少年笑说道,“我这柄刀,虽然不得是什么宝刀,倒也能削铁如泥,犀利非常。让我就替你把这只钢手削了去罢。”说罢,只把刀尖轻轻在钢手上一削,这钢手立刻中分为二,失了约束的能力。少年的那只手,便又重得自由了。少年喜不自胜,方欲向他致谢,那穷汉忙止着他道:“现在不是称谢的时候。不如乘他们大队人马没有到来之前,我们就悄悄的溜走了罢。”说完这话,就把少年的手一拉,齐从刚才进来的那扇窗中钻了出去。在刚要上屋之前,那穷汉却又把个头伸了进来,向着呆站在室中的江南酒侠说道:“朋友,你不要痴心妄想了。看来这只玉杯,今天是万万不能到手的了。不如过几天再来罢,现在他们的大队人马快到,你还是跟我们一块儿走罢。”这话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