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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小女婿。你师祖不肯,我也就赌气离开田家了。这都是少年时候的荒谬举动,过了些时回想起来,委实有些觉得对不起人。二十年前遇着雪门师伯,他劝我出家,我因此听依了佛法,赐名慧海。
雪门师伯原是要我披剃的,我一想我本是个无家的人,若一披剃认真做了和尚,在某寺某院当起住持来,无家反变成有家了。我一生是东飘西荡,随遇而安,没有一定住处的。既当了某寺某院的住持,就不能再和从前一样东飘西荡,随遇而安。那们一来,是出家反变成在家了。三来修行重在守成,落发不落发,完全不与修行相干。我不落发,没有拘束,一落发就拘束得寸步难移了。
所以我就做了现在这个不落发的和尚。“
张汶祥听到这里,从容立起身,恭恭敬敬的对慧海叩头道:“原来是师伯。你老人家不说出来,小侄怎得知道?”慧海伸手搀起张汶祥道:“你前次到这里来的时候,我眼里虽已看出你是一个会武艺有侠气的人,然尚不知道就是田义周的徒弟。你走后,孙耀廷就到这里来了。我才知道赵承规也是孙耀廷约了到这里来的,你那日不是曾在这里与赵承规会过面的吗?”张汶祥应是,问道:“师伯的真姓名,不能说给小侄听么?”慧海笑道:“有何不可。只是我二十年不用这真姓名了,说出来除了几个少年时在一块儿的朋友,谁也不知道这姓名是何等人。我俗姓史,名卜存,原籍直隶广平人。你这回受的委屈,我完全知道。孙耀廷因为你不听他劝的话,赌气回浏阳去了,打算教你师傅亲自来山东劝你。赵承规也因为你不听孙耀廷的劝,执意要在这时候报仇。
他是奉了他师傅沈栖霞的命,特来保护马抚台的人。假使你的仇报成了,他便不能回襄阳见他师傅,因此只得每夜时刻不离的在巡抚部院保护。“张汶祥听了,心里才明白那夜打瓦的是赵承规。
慧海又道:“孙耀廷为恐怕赵承规将你作寻常刺客看待,在黑暗中遇着,使出他的飞剑来。你虽武艺不错,然完全是血肉之躯,怎能抵敌道家的宝物?费了多少心思,方将你引到这里与赵承规会面,只是那时的杀机还未动。日后的事,孙耀廷虽有预知的道行,全不敢事先揭穿,恐遭天谴。
这番的事,孙耀廷实在是煞费苦心。若没有他,你的性命就不送在鸿兴客栈,也早已送在巡抚部院的房檐上了。难得你今日忽然想到了我身上,巴巴的跑到这里来。我就看在无垢和尚分上,也得劝劝你。孙耀廷说,郑时这种又热中利禄又好色无品行的人,本是应该杀的。马心仪便不杀,他也要杀死的。这算不了什么仇恨,你犯不着拼性命去图报复。他这话虽也是正理,但我却不以为然。我辈为人,讲的是意气,重的是情义。这人行为不正,我看出来了,早就不应与他结交。
结交之后才看出来,就应该苦口劝戒。劝戒不听,只好说明绝交。既绝交以后,他的存亡荣辱,我便可以不过问了。至于你和郑时,我听说十多年来比亲兄弟还要亲热。同荣辱,共生死,不是一两次,那就不是寻常结交朋友的可比。朋友尚且须到明示绝交之后,方可视同路人,你和郑时还正在共患难的时候,他忽被人惨杀了,而杀他的人,又是与你也有仇恨的马心仪。我知道你不报这仇,是决不肯善罢甘休的。“
张汶祥听到这里,已止不住泪如雨落,立起身看了看门外。慧海道:“这地方若是有不能说话的,我如何敢对你说这许多话呢?”张汶祥见门外果然寂静无人,便说道:“我情愿与郑大哥一同死在那淫贼手里,淫贼能杀死我便罢了,没有人再出头替我和郑大哥报仇。若他不能把我杀死,我留着性命在世一日,是要努力报一日仇的。那怕那淫贼福再大,不等到我的刀刺进他胸膛,他先自病死了,我也得翻出他尸骨来,戳他几个透明窟窿,以泄我胸头之恨。你老人家刚才说那淫贼与我也有仇恨,这话我却不能不说明。我对那淫贼,除了为他惨杀我郑大哥而外,丝毫仇恨也没有。你老人家以为他奸占了我的老婆,我是应该恨他的。这事不仅你老人家是这般想,大概除了我已死郑大哥,没有第二个人知道我的心事。那淫贼若不是这般骗杀我郑大哥,仅奸占了柳氏姐妹做小老婆,郑大哥心里或者不免有些难过,然也不过一时。至于我心里,倒觉得非常庆幸,非常安慰。并不是我事后故意在师怕面前说这种矫情的话,实在当日郑大哥教我与柳氏成亲,就是迫不得已,奉行故事一般的举动。自从搬进巡抚部院里住着,我心中觉得对柳氏时刻不安,亲近不得,疏远不得,正拿着不好怎生摆布。难得她肯与那淫贼苟且,就好象读书上遇着一个难题目,做不出文章、忽然有人替他代做了,他岂不有欣喜的道理?”“慧海笑道:”我知道你这话并非矫情。孙耀廷说他曾亲耳听得郑时在巡抚部院西花厅里,劝你亲近柳无仪。孙耀廷就因听了你那番回答郑时的言语,才知道你是一个好汉。若不听了你那言语,他虽是受了你师傅之托,然到山东后,因知道你和郑时娶柳氏姐妹的事,就很惊讶无垢和尚收了你这们一个徒弟?以为似这般好色的人,受凶险是应该的,值得数千里托人前来救护。及知道你果是一个好汉了,就只可惜你结交错了人。不过,于今这些话也都不必说了。我要劝你的话,不是劝你不报仇,是劝你不要性急。你应该知道‘君子报仇在三年’的那句老话。孙耀廷也曾对你说过的:马心仪此时死期还没有到,所以偏巧有沈栖霞师傅那般人物在暗中帮助他保护他。但是沈师傅也只不过略尽人事,难道能在暗中保护马心仪一生一世吗?我劝你暂时回红莲寺去最好。等到有机可乘的时候,再出来报仇。是易如反掌的事。“不知张汶祥听了依遵与否?且待第一百零五回再说。
第一百五回 闻警告暂回红莲寺 报深仇巧刺马心仪
话说慧海劝张汶祥暂时回红莲寺去,且等有机可乘的时候再出来报仇。张汶祥道:“沈师傅是个修道的前辈,他老人家何苦庇护一个人面兽心的马心仪,使我郑大哥冤死九泉,仇恨不能伸雪呢?”慧海道:“你这话也就和孙耀廷说你一样了。各人有各人的私情交谊,不可一概而论。
总之,你志在报仇,非做到决不放手。而沈师傅志在报德,非尽力保护马心仪,于心不安。但是他保护的,只能保护一时,不能保护终身。你何必定行在这时候自找麻烦呢?我因与两方都有交情,不愿意眼看着自己人动手相残杀。所以劝你回红莲寺去,暂且忍耐些时,自有你报仇的机会在后。“张汶祥听了,低头不语。慧海接着说道:”我在四十年前,无意中得了一把好刀,真是削铁如泥,杀人不沾血。不过于今在我手里,已没有用处了。你将来报仇时是用得着的,我就送给你罢。“旋说旋起身掳起长袍,从腰间解下一把刀来,张汶祥看那刀觉得很怪,刀叶连柄虽有二尺四五寸长短,三寸来宽,但是刀背还不到一分厚薄,变成个半月的钩儿。只见慧海右手握着刀柄,左手捏着刀尖,只一拉扯,刀叶登时拉直了。不过左手放开,刀叶仍旧转了过来。慧海举起来,向桌面上只一拍,那刀叶即直挺挺的,和寻常单刀一般模样。慧海指着这刀,笑向张汶祥道:”这刀在我腰里四十年,也不知诛了多少贪官污吏,淫妇奸夫。因你也是一个侠义的汉子,才愿意送给你,可算得是你的一个好帮手。“说着,递给张汶祥。张汶祥连忙起身双手捧接,觉得轻如箬叶,口里自是极力称谢,心里不免有些怀疑。暗想:这们轻薄这们柔软的刀,使用起来,不但不能挡格人家的兵器,就是杀在人身上,又如何能着力呢,心里如此一怀疑,两眼便不由得怔怔的望着刀叶出神。慧海似乎看出了他怀疑的意思,既说道:”这种刀出在缅甸,每一把刀,须费一二十年的工夫才能锻炼成样,向桌面上一拍,就是这般直挺挺的了。不用的时候,不仅可以缠在腰间,并能盘成一圆饼儿,系在腰里。不过没练过武艺的人,不能使用罢了。就是会武艺的,初次使用,也难免觉得有些不称手。渐渐懂得了这东西的性格,便知道比一切的刀都好使了。“张汶祥听了才明白这刀的来历。当下又称谢了一番,也向腰间缠了,遂作辞出来。临行前,慧海叮嘱:万不可在这时候去冒险报仇,白送了性命。
只是张汶祥是个热烈的汉子,一时怎能将报仇的念头完全放下?夜深还是偷进巡抚部院。无奈有赵承规时刻不离的保护着,张汶祥一到马心仪睡觉的房屋上,赵承规就在暗中抛砖掷瓦警告下面巡守的兵士,总弄得张汶祥没有下手的机会。张汶祥虽是忿恨赵承规比恨马心仪还厉害,但自己的本领不是赵承规的对手,简直没有泄忿的方法,一连几夜都是空劳往返。这夜,在黑暗中忽听得赵承规的声音说道:“张汶祥,你也太不识好了。我若不看在你师傅无垢和尚与你师叔慧海的情面上,谁耐烦三番五次的和你纠缠?你如果明日再不离开山东,就休怪我姓赵的不讲情。”
张汶祥耳里听得分明,眼前却不见有人影。仔细思量:慧海叮嘱的话,不能不听。只好暂让这淫贼多活几时,等他恶贯满盈了,再来取他性命。遂忍气吞声的离了山东,悄悄的回红莲寺来。
他到红莲寺不多时,无垢和尚就死了。此时的知圆和尚虽则还年轻,然一则因他是无垢最得意的徒弟,二则因满寺的和尚当中,只有他是文武兼全的,众僧人都愿意推戴他做当家。张汶祥回到红莲寺的时候,无垢曾几番劝他从此削发,他执意不从道:“我既削了发,披上了僧衣,便应该遵守戒律,不能再干杀人报仇的事。我只要大仇报了,立刻出家不问世事,”无垢见他这么说,只得摇头叹道:“孽障,孽障!要等到报了仇再出家,只怕已是来不及了啊。”张汶祥也不理会,闷闷的在红莲寺住了两年。打听得马心仪已由山东巡抚升两江总督了,心想:这是我报仇的机会的,不相信赵承规直到今日,还在那淫贼跟前保护,遂即决定前去南京报仇。动身的时分,才对知圆和尚说道:“我此去南京,若不能将仇报了,誓不回来。前年在山东的时候,承慧海师叔送给我一把缅甸刀,他老人家原是送给我报仇时用的。但是这刀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处在刀锋犀利无比,无论接连杀多少人,不至有卷口斫不断的毛病。坏处却在只能挥斫,不能戳刺。并且我习练了若干时候,还觉得用不惯。万一因这东西靠不住,误了我的大事,后悔不及了。我原有一把八寸长的匕首,已随身用过多年了,能刺透十层厚牛皮,不闻得响声。我还是带它去的妥当。这缅甸刀也非易得之物,就转送给老弟做个纪念罢。”边说边从腰间解下那缅甸刀来,交给知圆和尚。知圆料知是不能劝他不去报仇的,只得叮咛他小心谨慎。那把缅甸刀,从此就留在红莲寺了。后来陆小青遇着的,正是这把缅刀。
且说张汶祥身边藏了匕首,从红莲寺动身独自到南京来。此时赵承规虽早已不在马心仪跟前保护了,然马心仪自从在山东闹过那几夜刺客之后,知道张汶祥不死,必存心替郑时报仇,因此防范得极严。尤其是夜间,每夜必更换几次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