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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可惜选择他做朋友的人,也同样不幸——也许更不幸些。
像律香川这种人,你只有从未看见过他,才是真正幸运的!
井壁滑开。
孟星魂滑了进去,里面的池水,就比较温暖些了。
可是在这一瞬间,他忽然变得有些畏惧,几乎不敢面对老伯!
因为他不知见到老伯后,应该怎么说。
他实在不忍告诉老伯,凤凤也出卖了他,这打击对一个老人说来实在太大,甚至会令他比被律香川出卖时更痛苦。
男人发现被他们所爱的女人欺骗了之后,那种愤怒和痛苦,世上几乎再也没有别的事能比得上!
孟星魂更不忍告诉老伯,他最后的一注也已快被人吃掉,最后的希望也已断绝。
现在已没有人能赶到飞鹏堡去,将那些人救回来!
但现在也已到了无法再逃避现实的时候。
孟星魂在心里叹了口气,只希望老伯能比他想像中还坚强些。
他探出了头。
他愣住了!
秘室中的情况还是和他离开的时候完全一样,连枕头摆的位置都没有变。
但老伯却已不见了。
孟星魂从池子里跃出来,水淋淋地站在那里,冷得不停的发抖。
他虽然刚从冷水里跃出来,却好像在寒夜中一下子跌人冷水里。
这变化使得他所想的每件事都忽然变得既愚蠢、又可笑。
这变化简直是他做梦都没有想到过的!
过了很久,他才渐渐恢复了思考的能力。
老伯怎么会不在这里?
他是自己走的?还是被人劫走的?
他为什么忽然走了?走到哪里去了?
他还能到哪里去?
问题一个接着一个,所有的问题似乎全都无法解释。
开始时孟星魂的思想乱极了,但是忽然间,他眼睛里闪出了光。
他听到一阵细碎的语声,从那通风的铁管中传了过来。
这声音仿佛给了他某种强烈的暗示,使得他眼睛发出了光。
“这该死的老狐狸!”
他嘴里虽低声诅咒着,人却已倒在床上,大笑了起来,笑出了眼泪。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第一块石头投入井水的声音。
接着,就是一连串天崩地裂的震动,这安全而坚固的地下室,似乎都已被震动得摇晃起来。
孟星魂知道律香川已准备将这口井封死,可是他除了躲在那里听着之外,什么事都不能做,什么法子都没有。
他并不惊慌。因为他确信这秘室中必定还有第二条路。
震动终于平息——无论多深的井,总有被填满的时候。
孟星魂慢慢地坐了起来,开始找寻他的第二条路。
没有第二条路!
孟星魂终于绝望,终于放弃。
若连他都找不出那第二条路,就表示这里根本没有第二条路。
他坐下来。
这时他还没有感觉到恐惧,只觉得很诧异,很奇怪。
他想不通老伯怎会将自己置于死地。
死一般的静寂。
地下室中变得越来越热——坟墓中是不是也像这么热?
孟星魂忽然发觉呼吸也已渐渐困难。
他索性躺了下去!
“一个人在完全静止的时候,所需要的空气就比较少些。”
他虽然并不能了解这是什么道理,但却知道只有这么做是对的。
他就像野兽一样,对求生总能有某种奇妙的本能和直觉。
地室的顶也是用灰色的石板砌成的。
四四方方的石屋,看起来就像是一口棺材。
孟星魂静静地躺了很久,想了很久,忽然了解老伯为什么没有在这里留下第二条路了。
一个像老伯那样的人,若已被追得逃到这种地方,像臭鼠一样躲在这地洞里,他心里的那种感觉,一定已比死更痛苦。
若不能雪耻复仇,他怎么还能活得下去?
“我若是老伯,我也不会再准备逃走了。既已到了这里,就已只有一条路可走!”
孟星魂长长叹息了一声,心里忽然涌出一阵恐惧之意。
那并不是对死的恐惧。
死并不可怕,可怕的只是他知道自己今生再也见不到他心爱的人了。
世上,也只有这种恐惧比死更可怕,更令人痛苦。
“若没有我,小蝶怎么能活得下去?”
想起小蝶看着他的最后那一眼,想起她那充满了痴情蜜爱,充满了期望哀求的眼光。
孟星魂眼睛里忽然涌出了一串泪珠。
水井已被填平、打实。
律香川背负着手,站在旁边欣赏着,就像是一个伟大的画家,正在欣赏着自己历时虽久,却已终于完成的杰作。
“没有人再能从这口井里逃出来!就连老伯也绝不能!”
这里就是老伯和孟星魂的坟墓。
律香川忽然笑了笑,悠然道:“看来老伯真是个够朋友的人。”
高老大看着他,显然还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
律香川微笑着又道:“他什么事都用不着朋友去操心,就连他自己的坟墓,他自己都早就准备好了。”
高老大也笑了笑,淡淡道:“无论如何,这坟墓总算很结实,一个人死了后,能有这样的坟墓,也该满意了。”
酷热,一种令人窒息的酷热。
这里并不是坟墓!
这里就是地狱。
但地狱中至少还有光,还有火,这里的灯却已忽然熄灭。
孟星魂躺在黑暗中,流着汗,黑暗中仿佛已有只无隋的手,按住了他的喉。
他知道自己活下去的希望已很小,愈来愈小。
“但老伯却还是活着的。”
老狐狸终于骗过了所有的人,找出了他雪耻复仇的路。
他的确骗过了所有的人,就连孟星魂都被他骗过了。
可是孟星魂并没有怨恨,也没有责怪。
想到律香川最后发现真相的表情,孟星魂甚至忍不住要笑出来。
他很想还能笑一笑,很想,想得要命。
只可惜他已笑不出。
律香川正在笑,没法子不笑。
现在所有的仇敌都已被消灭,所有的阴谋和奋斗都已结束。
等在他面前的,只有无穷的光荣、权力、财富、享受。现在他不笑,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高老大看着他,已看了很久,那眼色也不知是钦佩、是羡慕,还是妒嫉。
律香川微笑着,忽然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好看?”
高老大点点头,道:“当然好看,成功的人总是特别好看的,你成功了。”
律香川道:“你妒嫉我。”
高老大嫣然道:“有一点,一点点,其余的却都是羡慕。”
律香川忽然叹了口气,道:“你若知道我的成功是用什么代价换来的,也许就不会羡慕我了。”
高老大眨眨眼,说道:“你花了什么代价?你既没有流过血,也没有流过汗,流血、流汗的都是别人。”
律香川道:“不错,流血、流汗的都是别人,不是我,可是你知不知道这几年来,我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高老大道:“我只知道你这些年来并没有过一天苦日子。”
律香川说道:“要怎么样才算苦日子?我半夜里睡不着,睡着了又被恶梦惊醒的时候,你看过没有?”
高老大道:“你为什么会那样子?”
律香川道:“因为我担心,担心我的计划会被人发现,担心我的秘密会被人揭破,有时我甚至担心得连一口水都喝不下,一喝下去就会呕吐。”
高老大轻轻叹了口气,道:“原来害人的滋味也不好受。”
律香川道:“的确不好受,只不过比被害的滋味好受一点。”
他又笑了笑,悠然道:“成功的滋味也不好受,只不过比失败的滋味好受一点。”
高老大道:“那么你现在还埋怨什么?”
律香川道:“我没有埋怨,只不过有一点遗憾而已。”
高老大道:“什么遗憾?”
律香川目光凝注着远方,一字字道:“我还没有亲眼看到孙玉伯的尸首!”
他忽然转身,就看到一个人正从墙外掠人,快步奔了过来。
这人叫于宏,是他带来的三队人中的一个小头目。
律香川沉下了脸,冷冷道:“我叫你守在外面,谁叫你进来的?”
他的态度并不严厉,但却有一种令人冷入骨髓的寒意。他和老伯不同。
老伯有时是狂风,有时是烈日,他却只是种无声无息的阴寒,冷得可以令人连血液都结冰。
于宏的脸色巨变,人在七尺外就已伏倒在地,道:“属下本不敢擅离职守,只因有人送信来,他说是急事,而且一定要交给帮主亲拆。”
老伯从来不是任何帮的帮主,也不是堡主、坛主,他喜欢别人拿他当朋友看待,虽然别人对他比对任何主人都尊敬。
可是律香川却喜欢帮主这名字,他觉得这两个字本身就象征着一种显赫的地位和权力。
律香川道:“信在哪里?”
第三十二回 同归于尽
信封是普通的那一种,薄薄的,分量很轻。
信封上并没有写什么,里面也没有信。
但这信封却并不是空的。
律香川将信封完全撕开时,才看到一丛细如牛毛般的银针。
这正是他的独门暗器七星针,正是他用来对付老伯的一筒七星针。
他认得这一筒针,因为这种暗器他从未用过第二次。
现在这一筒针竟又赫然回到他手里!
他忽然觉得全身冰冷,厉声喝叫道:“送信的人呢?”
于宏道:“还在外面等着。”
他这句话还没有说完,就已看见律香川的身子横空掠起。
就在这时,他也听到了墙外传人的惨叫声。
墙外的埋伏每三人分成一组。
三个人中,一个是用刀的好手,一个是射箭的好手,另外一个用的是钩廉枪。
于宏用的是刀。
他听到的惨叫声,正是他同组的伙伴发出的。
呼声尖锐而短促。
律香川当然也听见了,他掠过墙头时,甚至已看到一条人影正从墙外向远方蹿了出去。
那显然一定是送信来的人。
可是律香川并没有追过去,反而将身子用力收缩,凌空纵身,又落回墙头。
墙脚下有一柄折断了的弓和一根折成三截的钩镰枪。
两个人都已伏在地上,头颅软软地歪在一旁,脖子仿佛已被折断。
律香川这次带来的人,虽然并不能算是武林高手,但也绝没有一个弱者。
送信来的这个人竟能在一瞬间拍断他们的脖子,扬长而去。
律香川凝视着远方的黑暗,忽然目中似又露出一丝恐惧之意。
他没有追,仿佛生怕黑暗中有某一个他最畏惧的人正在等着他!
过了很久,他脸色才渐渐恢复平静,轻轻跃下。
高老大已在墙下等着,目光带着三分惊讶,七分疑惧。
她轻轻问道:“送信来的是谁?”
律香川摇摇头。
高老大道:“送来的那封信呢?”
律香川慢慢地伸出了紧握着的手,过了很久,才慢慢地摊开。
掌心有一团握皱了的纸,纸包里有七根牛芒般的银针!
高老大皱了皱眉,道:“这是什么?”
律香川道:“这是我用的七星针!”
高老大道:“是你的独门暗器?”
律香川点点头。
高老大道:“既然是你用的暗器,又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律香川的双手又紧紧握起,沉声道:“但这暗器本来应该在老伯脊椎里的。”
高老大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