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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星魂道:“马方中一家人的死因,也很令我怀疑。”
老伯黯然道:“你看见了他们的尸体?”
孟星魂点点头,道:“他们本来是自己服毒而死的,但却故意要使人认为他们是死在别人的刀下,这其中当然也有原因。”
老伯神情更惨黯,道:“你已想到他们是为我而死的?”
孟星魂道:“因为他们当然也知道,只有死人才能真正保守秘密。”
老伯长叹道:“但他们的秘密,还是被你发现了!”
孟星魂道:“我并没有发现什么,只不过在怀疑而已。”
老伯道:“所以你才到这里来?”
孟星魂道:“我本已准备往另一条路追了,因为我也看不出这里还有藏得住人的地方。”
老伯沉吟着,道:“你真的已准备往另一条路去追了?”
孟星魂点点头。
老伯道:“若是追不出什么来呢,你是不是还会回到这里来等?”
孟星魂道:“也许会。”
老伯道:“你为什么不再到原来那条路上去追呢?”
孟星魂道:“最主要的原因是:那辆马车到了八百里外,就忽然变得毫无消息。”
老伯失声道:“为什么?”
孟星魂道:“那辆马车本来很刺眼,赶车的人也很引人注意,所以一路上都有人看到,我一路打听,都有人记得那辆马车经过。”
老伯道:“后来呢?”
孟星魂道:“但一过了黄石镇后,就再也没有人看到过那辆马车。”
老伯道:“赶车的人呢?”
孟星魂道:“也没有人再见到过,车马和人都好像已突然凭空消失。”
老伯的瞳孔在收缩。
这件事是他多年前就已计划好的,他一直都认为绝不会再有差错。
现在他才发现,无论计划得多么好的事,实际行动时往往也会有令人完全出乎意外的变化发生。
就因为这种变化是谁也无法事先预料得到的,所以谁也无法预先防止。
因为人毕竟不是神,并不能主宰一切。
就连神也不能!
神的意旨,也不是人人都遵守的。
一个人若能想到这一点,他对一件事的得失,就不会看得太严重了。
一个人的得失之心若淡些,活得也就会愉快得多。
过了很久,老伯才缓缓道:“你若会回到这里来等,律香川当然也一样。”
孟星魂道:“他绝不会自己来!”
老伯道:“为什么?”
孟星魂道:“第一,因为他还有很多别的事要做,他现在很得意。”
“得意”这两个字很妙。
有时那是种恭维,有时是种讽刺,有时还包含着另外一些意思。
得意的人往往就会做出一些不该做的事。
因为一个人若是太得意,头脑就会变得不太清楚。
这点老伯当然也懂得。
孟星魂道:“何况他最多也只不过觉得怀疑而已,绝不会想到井底下还有秘密,就算派人守候在这里,也绝不会派出主力。”
老伯道:“这一点我也想到。”
孟星魂道:“还有第二点。”
老伯道:“哦?”
孟星魂道:“我敢断定他绝不会自己来找你,因为他已不必自己来。”
老伯道:“为什么?”
孟星魂笑了笑,道:“因为他相信有个人会替他找到你。”
老伯动容道:“谁?那个人是谁?”
孟星魂道:“我!”
他说出这个字,的确使一个人吃了一惊,但吃惊的人并不是老伯,而是凤凤。
老伯眼睛里神色还是很平静,非但没有露出惊讶怀疑之色,甚至还仿佛有了一丝笑意。
凤凤忽然发现这两人之间有一种很奇妙的感情,所以他们不但能互相了解,也能互相信任。
她本来很不甘心这样安安分分地坐在旁边的,可是她忽然觉得很疲倦,仿佛有种神秘的睡意正慢慢地从她脊椎里往上爬,已渐渐爬上她的头。
老伯和孟星魂的人影似乎已渐渐模糊,声音也似已渐渐遥远……
她拼命地想睁大她的眼睛,但眼皮却重得像是铅块……
老伯道:“你到花园去过?”
孟星魂道:“在我去的时候,那里一个人都没有。”
老伯道:“所以你很快就找到了那条地道。”
孟星魂道:“地道下还早已替我准备好了一条船!”
老伯道:“所以你就认为是他们故意让你来追踪我的?”
孟星魂道:“不错。”
老伯道:“他们没有在暗中追踪你?”
孟星魂道:“没有人能在暗中追踪我!”
老伯道:“有没有人能令你说实话?”
孟星魂道:“有……”
这就是凤凤听到他说的最后一个字。
然后她就忽然睡着。
老伯这才回过头,看了她一眼,喃喃道:“她睡得真像是个孩子。”
孟星魂道:“她已不是孩子。”
老伯沉吟着,道:“是你想要她睡着的?”
孟星魂点点头。
在水井中,他用最轻的手法点了她背椎下的“睡穴”。
老伯目中带着沉思的表情,深深道:“看来你并不信任她!”
孟星魂道:“你认为我应该信任她?”
老伯沉思着,忽然长长叹息了一声,道:“等你到了我这样的年纪、我这样的处境,你也会信任她的。”
他慢慢地,一字字接着道:“因为你已没有第二个可以信任的人。”
孟星魂道:“可是你——”
老伯打断了他的话道:“等你到了没人信任时,才会知道那种感觉有多可怕。”
孟星魂道:“所以你一定要找个人来信任?”
老伯道:“不错。”
孟星魂道:“为什么?”
老伯道:“那就像一个人忽然落人无边无际的大海中,只要有一根浮木漂过来,你就立刻会去紧紧抓住它。就算你明知道这根浮木并不能救你,你也会去紧紧抓住它。”
孟星魂道:“但是抓得再紧也没有用。”
老伯道:“虽然没有用,却至少可以使你觉得有种依靠。”
他笑了笑,笑得很苦涩,慢慢地接着道:“我知道你一定会认为我这种想法很可笑,那也许只不过因为我已是个老人,老人的想法,年轻人通常都会觉得很可笑。”
孟星魂凝视着他,过了很久,才缓缓说道:“我从来也没有觉得你可笑过!”
老伯绝不可笑。
他可恨、可怕,有时甚至可怜。
但他绝不可笑。
只有觉得他想法可笑的人,才真正可笑。
第二十九回 屡见杀机
凤凤睡醒的时候,发觉老伯正在轻抚着她的柔发,发已干透。她坐起来,揉了揉眼,密室中已没有别的人,孟星魂已走了。她不安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勉强笑道:“他什么时候走的?我居然一点都不知道。”
老伯微笑着,柔声道:“你睡得很沉,我不让他吵醒你。”
凤凤皱着眉,道:“我怎么会睡了这么久?”
老伯道:“年轻入睡下去,就睡得很甜,只有老人却容易被惊醒……老人睡得总比年轻人少些。”
凤凤眨眨眼,道:“为什么?”
老伯叹息了一声,苦笑道:“因为老人剩下的时候已不多,花在睡觉上,岂非太可惜了。”
凤凤眼珠子转动着,突然撅起嘴,道:“我知道你在骗我。”
老伯道:“我骗你?”
凤凤冷笑道:“你们一定有很多话不愿意让我听见,所以故意要我睡着。”
老伯笑了,摇着头笑道:“你年纪轻轻的,疑心病已经这么大了,将来怎么得了!”
凤凤低着头,弄着自己的手指,过了半晌,才慢慢地道:“他什么时候走的?”
老伯道:“走了已有一阵子。”
凤凤道:“你……你是不是叫他去通知虎组的人了?”
老伯点点头。
凤凤用力咬着嘴唇道:“你怎能叫他去?”
老伯道:“为什么不能?”
凤凤道:“你能保证他对你一定很忠实?”
老伯道:“我不能——但我却知道他对我的女儿很好。”
凤凤道:“但你莫忘了,连他自己都说过,是律香川故意让他来找你的。”
老伯道:“我没有忘。”
凤凤道:“就算他不会在律香川面前泄露你的秘密,但律香川一定会特别注意他的行动,对不?”
老伯道:“对。”
凤凤道:“律香川既然注意他的行动,只怕他一走出去,就会被律香川截住,怎么能到得了飞鹏堡?”
老伯闭上眼,脸色似已变了些。
凤凤叹了口气,摇摇头道:“无论如何,你都不该将这种事交给他做的,我若没有睡着,一定不会让你这么样做。”
老伯苦笑道:“你为什么要睡着呢?”
他又叹了口气,道:“我现在才发觉,一个人年纪大了,想的事确实就不如年轻时周到。”
凤凤的眼睛发亮,声音突然温柔,道:“但两个人想,总比一个人周到。”
老伯拉起她的手,道:“你又在想什么?”
凤凤道:“我在想,律香川现在一定全心全意对付孟星魂,就算他要动员所有的力量,也在所不惜。”
老伯叹道:“不错,因为他知道无论动用多大的力量都值得。”
凤凤说道:“所以现在正是我们的机会,我正好乘机赶到飞鹏堡去,只要孟星魂真的能为你保守秘密,我们成功的机会比以前更大得多。”
她很快接着又道:“因为这条路上本来就算有埋伏的人,现在也必定被孟星魂引开,只要我能和虎组的兄弟联络上,能将这一注保留下来,我们就有翻本的把握!”
她说得很快,很扼要,美丽的眼睛更充满了坚决的表情,充满了信心。
老伯忽然长叹了一声,道:“你知不知道我在想什么?”
凤凤摇摇头。
老伯将她的手握得更紧,柔声道:“我在想,你不但可以做我的妻子,也可以做我的好帮手,我若在十年前就遇见了你,也许就不会发生今天这些事了。”
凤凤嫣然道:“你若在十年前遇见我,根本连看都不看我一眼。”
老伯道:“谁说的?”
凤凤笑道:“我说的,因为那时我只不过是个黄毛丫头。”
她拉起老伯的手,轻轻放在自己的小脸上,耳语般低声道:“但现在我却快做母亲了,等我们的孩子生出来后,我一定要让他知道,他的父母为了他,曾经多么艰苦地奋斗过。”
她声音更低,更温柔,又道:“若不是为了他,我现在怎么舍得离开你,怎么舍得走!”
老伯的手在轻抚,目中忽然露出了凄凉之意,缓缓道:“我实在也舍不得让你走。”
凤凤垂下头,黯然道:“只可惜我非走不可,为了我们的将来,为了我们的孩子,无论多么大的痛苦,我都能忍受,你也应该忍受。”
老伯的确能忍受。
他所忍受的痛苦远比任何人想像中都多得多。
他看着凤凤消失在池水中。
池水碧绿。
最后漂浮在水面上的,是她的头发,漆黑的头发在绿水上散开,看来就像是一朵泼墨莲花。
然后水面上就只剩下一团团温柔美丽的涟漪,温柔得正如她的眼波——
老伯目中又露出那种空虚凄凉之色,仿佛又觉得忽然失去了什么。
为什么老人总对得失看得比较重些?
是不是因为他们自知再能得到的机会已不多?
最后,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