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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星魂一字字道:“只要是我有的,我全都能给他。”
凤凤道:“我实在没想到你是个这样的人。”
孟星魂道:“你以为我是个怎么样的人?”
凤凤道:“一个聪明人。”
孟星魂道:“我不聪明。”
凤凤盯着他,突又笑了,哈哈地笑着道:“我刚才不过在试你,看你是不是真的可靠,否则我又怎敢带你去呢?”
孟星魂冷冷道:“现在你已试过了。”
凤凤笑道:“所以现在我放心了,你跟我来吧。”
她转过身,面上虽仍带着笑容,但目中却已露出了怨毒之色。
她本已如飞鸟般自由,想不到现在又要被人逼回笼子里去。
为了换取这自由,她已付出代价。
现在她发誓,要让孟星魂付出更大的代价来还给她。
这密室的确就像是个笼子。
老伯盘膝坐在那里,他本想睡一下的,却睡不着。
只有失眠的人,才知道躺在床上睡不着,是件多么痛苦的事。
所以他索性坐起来,看着面前的水池。
水池很平静。
凤凤走时所激起的涟漪,现在已完全平静。
可是她在老伯心里激起的涟漪,却未平静——老伯心里忽然觉得有种说不出的空虚寂寞,就仿佛突然失去了精神的寄托。
“难道我已将一切希望都寄托在她的身上?”
老伯实在不愿相信,就算这是真的,也不敢相信,因为他深知这是件多么危险的事。
但他又不能不承认。
因为他现在一心只想着,希望她能快点回来。
除了这件事外,他已几乎完全不能思索。
他忽然发现他并没有别人想像中那么聪明,也没有他自己想像中聪明。
多年前他就已判断错误过一次。
那次他要对付的人是汉阳大豪周大胡子,他不但好酒、好色,而且贪财。
一个人只要有弱点,就容易对付。
所以他先送了个美丽的女人给周大胡子,而且还在这美人身上挂满了珍贵的宝石和珠翠。
他以为周大胡子定已将他当作朋友,对他绝不会再有防备。
所以他立刻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汉阳,却不知周大胡子早已准备好埋伏在等着他。
他带着十二个人冲人周大胡子的埋伏,回来时只剩下两个人。
那次的错误,给了他一个极惨痛的教训,他本已发誓绝不再犯同样的错误。
谁知他又错了,而且错得更惨了。
“就算神也有错误的时候,何况人?”
老伯一生所作的判断和决定,不下千百次,只错了两次并不算多。
但除这两次外,是不是每件事都做得很对?
他的属下对他的命令虽然绝对尊敬服从,但他们究竟是不是真正同意他所做的事呢?抑或只不过因为对他有所畏惧?
想到这里,他忽然觉得全身都是冷汗。
在这一刹那,他这一生中的胡做非为,突然又全都在他眼前出现,就好像一幅幅可以活动的图画,虽已褪色,却未消失。
他忽然发现这些事做得并非完全正确,有些事假如他还能重新去做一遍,就绝不会像以前那么样做了。
他只记得那两次错误,因为只有那两次错误是对他不利的。
还有些错误对他自己虽没有损害,却损害了别人,而且损害得很严重。
这些错误他不但久已忘怀,而且忘得很快。
“为什么一个人总要等到穷途末路时,才会想到自己的错呢?”
林秀、武老刀,还有他女儿,还有其他很多很多,岂非都已作了他错误判断的牺牲品?
他为什么一直要等到现在才想到这些人,一直到现在才觉得歉疚悔恨?
为什么别人对不起他,他就一直记恨在心;他对不起别人的,却很快就会忘记?
老伯捏紧双手,掌心也满是冷汗。
他几乎已不敢想下去,不敢想得太深。
幸好这里有酒,他挣扎着下床,找到一坛酒,正想拍碎泥封,突然听到水声“哗啦啦”一响。
他转身,就看到了孟星魂!
孟星魂是个很妙的人。
他无论于什么地方出现,看来都是那个样子——就好像你一个人走到厕所里去的样子一样。
平常他看来并不显得十分冷静,因为太冷静的人也会引人注意。
只不过他无论心里有多激动,脸上也不会露出来,更不会大哭大笑,大喊大叫,但他也绝不是麻木。
他的感情也许比任何人都丰富,只不过他一向隐藏得很好而已。
他看着老伯时,老伯也正在看着他。
他们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对方,既没有惊喜的表情,也没有热烈的招呼。
谁也看不出他们心里多么激动,但他们自己却已感觉得到,甚至于已感觉到连血都比平时流得快些。
这种感情绝不是“激动”两个字所能形容。
他们本没有这种感情。
严格说来,他们只不过还是陌生人,彼此都还没有了解对方,连见面的时候都很少。
但在这一刹那间,他们却突然有了这种感情。
“因为他是我女儿的丈夫!”
“因为他是我妻子的父亲!”
这句话他们并没有说出来,甚至连想都没有真正地想到过,他们只隐约觉得自己和对方,已有了种奇异和神秘的联系,分也分不开,切也切不断。
因为他们在这世上最亲近的人,都已只剩下一个。
那就是他的妻子,他的女儿。
除了他们自己外,没有人能了解这件事的意义有多么重要,多么深切。
老伯突然道:“你来了?”
孟星魂点点头,道:“我来了!”
这句话并没有什么意义,他们要说这么一句话。只不过因为生怕自己若再不说话,热泪就已将夺眶而出。
老伯道:“你坐下。”
孟星魂就坐下。
老伯凝视着他,又过了很久很久,忽然笑了笑道:“我也曾想到过,世上假如还有一个人能找到这里来,这人就一定是你。”
孟星魂也笑了笑,道:“除了你之外,也没有别人造得出这么样一个地方。”
老伯道:“这地方还不够好。”
孟星魂道:“还不够?”
老伯道:“不够,因为你还是找来了。”
孟星魂沉默了半晌,缓缓道:“我本来未必能找得到的!”
他虽然并没有提起凤凤,也没有去看一眼,但他的意思老伯当然懂得。
凤凤就在旁边,他们谁都没有去看一眼。
老伯只笑了笑,道:“你怎么会等在这里的呢?难道没有去追那辆马车?”
孟星魂道:“我去追过。”
老伯道:“你追得并不远?”
孟星魂道:“不远。”
老伯道:“什么事让你回头的?”
孟星魂道:“两件事。”
老伯道:“哪两件事?”
孟星魂缓缓道:“有人看见那辆马车是往那条路上走的。”
老伯道:“有几个人?”
孟星魂道:“我见过其中一个。”
老伯道:“哦?”
孟星魂道:“他并不是守口如瓶的人,所以……”
老伯道:“所以怎么样?”
孟星魂又笑了笑,淡淡道:“我若是你,在那种情况下,就一定会叫那个人的嘴永远闭上。”
老伯微笑道:“你我都知道,在那种情况下,叫人闭嘴的方法只有一种。”
孟星魂道:“不错,我本来不该见到那个人的,却见到了他,这其中当然有原因。”
老伯道:“你想是什么原因?”
孟星魂道:“我想到了两种可能。”
老伯道:“哪两种?”
孟星魂道:“若非你走的根本不是那条路,就是你根本不在那辆马车上!”
老伯目光闪动,说道:“难道就没有第三种可能?”
孟星魂道:“没有!”
老伯道:“你难道没有想到过,也许那只不过是我的疏忽?”
孟星魂道:“在那种情况下,你绝不可能有这种疏忽。”
老伯道:“为什么?”
孟星魂道:“因为你若是这样的人,三十年前就已经死了。”
老伯凝视着他,目中带着笑意,缓缓道:“想不到你居然很了解我。”
孟星魂道:“我应该了解。”
老伯道:“我们见面的时候并不多。”
孟星魂道:“你是否能了解一个人,并不在见面的时候多少,有时就算是已追随你一生的人,你也未必能了解他。”
老伯沉思着,忽然长长叹息了一声,道:“你的意思我懂。”
他不但懂,而且同意。
因为这两天来,他对很多事的观念,都有很大的改变。
若是在三天前,他一定会觉得孟星魂这句话很荒谬。
那时他绝不承认自己居然会看错律香川,现在他才知道,他非但没有完全了解律香川,连他自己的女儿,他了解得都不多。
孟星魂也在沉思着,慢慢地接着道:“但还有些人你只要见过他一次,就会觉得你已了解他,就好像你们本就是多年的朋友。”
老伯道:“是否因为他们本就是同一种人?”
孟星魂目光似在远方,道:“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如此,我只知道人与人之间,往往会有很奇妙的情感,无论谁都无法解释!”
老伯的目光也变得很遥远,缓缓道:“譬如说——你和小蝶?”
孟星魂笑笑,笑声中带着种说不出的味道,因为他只要想起小蝶,心里就充满了甜蜜的幸福,但却有种缠绵入骨的相思和挂念。
“这几天,她日子过得好吗?吃不吃得下,睡不睡得着?”
他知道小蝶一定也在思念着他,也许比他的思念更深,更多。
因为他还有许多别的事要去做,要去思索。
她却只有思念他,尤其是在晚上,星光照在床前,浪涛声传人窗户的时候。
“这几天来,她一定又瘦了很多!”
老伯一直在看着他的眼睛,也看出了他眼睛里的思念。
知道有人对自己的女儿如此关怀挚爱,做父亲的自然也同样感动。
老伯心里突然有种说不出的激动,几乎忍不住要将这小伙拥在怀里。
但老伯并不是善于表露自己情感的人,所以他只淡淡地问了句:
“她知不知道你这次出来,是为了找我?”
孟星魂道:“她不但知道,而且就是她要我来的,因为她一直都在记挂着你!”
老伯笑得很凄凉,又忍不住问道:“她没有埋怨过我?”
孟星魂道:“没有,因为她不但了解你,而且崇拜你,她从小就崇拜你,现在还是和小时候同样崇拜你,以后绝不会改变。”
老伯心里突又一阵激动,热泪几乎已忍不住要夺眶而出,哑声道:“但我却一直错怪了她——”
孟星魂打断了他的话,道:“你也用不着为这件事难受,因为现在她已活得很好,无论如何,以前的事都已过去,最好谁也莫要再提起。”
提起这件事,他心里也同样难受。
他知道现在已不是自艾自怨的时候,现在的问题是,怎么样创造将来,绝不能再悲悼往事。
所以他立刻改变话题,道:“我知道你绝不可能会有那样的疏忽,所以立刻回头,但这还不是让我回头的惟一原因。”
老伯胸膛起伏,长长吐出口气,道:“还有什么原因?”
孟星魂道:“马方中一家人的死因,也很令我怀疑。”
老伯黯然道:“你看见了他们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