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律香川道:“还有谁?”
高老大道:“孙蝶、孟星魂……”她媚笑着接着道:“当然不止他们两个……还有谁……也许是屠大鹏,也许是罗金鹏,但绝不会是万鹏王!”
律香川的瞳孔忽然收缩,冷冷道:“说下去。”
高老大道:“你当然绝不会为了万鹏王出卖老伯,因为这样做对你根本没有好处,好处是万鹏王的,你当然不会做这么愚蠢的事,所以,你勾结的人不是屠大鹏,就是罗金鹏。”
律香川道:“为什么?”
高老大道:“因为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在老伯死后替你除去万鹏王,你若没有杀死万鹏王的把握,就不会要老伯的命。”她笑了笑,又道:“屠大鹏的可能当然比罗金鹏大得多,因万鹏王死后只有他的好处最大,也只有他才能杀得了万鹏王。”
律香川道:“说下去。”
高老大道:“但等到万鹏王一死,他就不会再是你的朋友了,那时他就会变成你的对头,你当然不会让他在前面挡住你的路,所以……”
律香川道:“所以怎么样?”
高老大道:“所以你一定要找个人杀他。”
律香川冷冷道:“我为什么不能自己下手,我若没有杀他的把握,怎么会让他代替万鹏王?”
高老大笑道:“现在你当然有把握,但等到那时就不同了,因为他并不是呆子,到那时一定会对你加倍提防。”
律香川忽又笑了。
他被人说中心事时,总是会笑。
他知道只有用笑来掩饰心里的不安,才是最好的法子。
高老大悠然道:“你若要找人杀他,绝不会找到比我更好的人了。”
律香川道:“哦!”
高老大道:“因为无论谁爬到他那种地位后,都一定很快就会想到酒和女人,他若想找最好的女人,就不能不来找我。”
律香川的眼睛渐渐发亮,微笑道:“你的确是这方面的权威。”
高老大道:“除了屠大鹏,你最想杀的人当然就是孟星魂。”她凝视着律香川,缓缓道,“但你却不一定有把握能杀他!”
律香川沉吟着,淡淡道:“你怎么知道我没有把握?”。
高老大道:“他是我从小养大的,我当然比任何人都了解,除非他自己想死,否则无论任何人想杀他都不容易。”
律香川道:“我知道他很快!”
高老大道:“不但快,而且准,也许还不够狠,但却已够狡猾。”
律香川道:“狡猾?”
高老大道:“狡猾的意思就是他已懂得在什么时候应该躲起来,躲在什么地方,因为他已学会忍耐,不等到有把握时绝不出手。”她笑了笑又道:“他躲起来时,天下也许只有一个人能找到他!”
律香川道:“那个人就是你?”
高老大道:“不错,就是我。”
律香川目光闪动,道:“你肯杀他?”
高老大淡淡笑道:“我总不能在他身上盖房子吧!”
律香川凝视着她,过了很久,才微笑道:“看来你的确很了解我。”
高老大笑得甜而妩媚,道:“这也许只因为我们本是同一类的人。”
律香川的表情突然变得很严肃,缓缓道:“所以我刚才说的不错,只有我们才是天生的一对。”
这本是句很庸俗的话,不但庸俗,而且已接近肉麻。
但这句话从律香川的嘴里说出来,却像是忽然变得有种特别不同的意思,特别不同的分量。
无论谁听到他说出这话,都不能不慎重考虑。
高老大显然正在考虑。
她目中带着深思的表情,凝视着他,仿佛想看出他心里真正的意思来。
律香川心里究竟在想什么,没有人能看得出。
高老大忽又笑了,道:“也许我们的确本是天生一对,但你却绝不会娶我,我也绝不可能嫁给你!”
律香川道:“的确不可能。”
高老大道:“所以你说这句话根本没有用。”
律香川道:“有用!”
高老大道:“有什么用?”
律香川道:“那就要看了。”
高老大道:“看什么?”
律香川道:“看你能为我做什么!肯为我做什么!”
高老大微笑道:“一个人要别人为他做事的时候,最好先问问自己能为对方做什么。”
律香川道:“你知道我能为你做的事很多。”
高老大道:“那么第二个问题就来了……你肯不肯做?”
律香川淡淡道:“有时肯,有时也许不肯。”
高老大道:“什么时候肯?”
律香川道:“在你替我做了一件很有用的事之后。”
高老大叹道:“你难道从没做过吃亏的事?”
律香川道:“从来没有!”
高老大轻轻叹息了一声,道:“好吧,你要我做什么?你说。”
律香川道:“目前我只想要你做一件事。”
高老大眼波流动,道:“你是不是想要我替你找出老伯的下落?”
律香川道:“不错,只要你能找到他,剩下的事都由我来做。”
高老大微笑着,道:“我很愿意替你去做这件事,我自己也很想找到他,看看他。”
她笑得很特别。
律香川仿佛觉得有点意外,道:“你想看看老伯?”
高老大道:“是的!”
她轻抚着已散乱了的头发,缓缓道:“我想看看一个像他这样,一直都高高在上、掌握着别人生死命运的人,忽然被人逼得要逃亡流离;连自己都无法信赖自己的时候,会变成什么样子。”
律香川沉默了很久,才缓缓道:“我想他也会跟别人一样,变得很悲哀,很恐惧,无论对什么事都不会再像以前那么样有决断、有信心。”
高老大道:“是不是无论谁到了这种地步时,都会变成这样子?”
律香川道:“是!”
他日中仿佛也流露出某种恐惧,仿佛生怕自己也有一天会遭遇到同样的命运。
高老大目中却带着笑意,道:“你的意思是说:他已绝不会像以前那么可怕?”
律香川点点头,道:“所以你去找他的时候,用不着太担心。”
高老大道:“我根本不担心,因为我根本用不着去找他。”
律香川道:“用不着去找他?为什么?”
高老大悠然道:“因为我知道有个人会替我们去找到他。”
律香川道:“谁?”
高老大道:“孟星魂,假如世上只有一个人能找到老伯,这人就是孟星魂!”
律香川面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就好像听到的只不过是个陌生人的名字。
他最愤怒、最恨的时候,脸上反而不会有丝毫表情。
高老大目中的笑意更加明显,道:“孟星魂,你当然知道这个人!”
律香川点头道:“但我却不知道他在哪里!”
高老大道:“我知道,因我已经看到了他。”
律香川的瞳孔开始收缩,道:“他在哪里?”
高老大道:“就在附近。”
律香川道:“附近?……”
他忽然笑了笑,道:“你知不知道现在谁是这附近几百里地的主人?”
高老大道:“你。”
律香川道:“所以他若真的到了这附近来,第一个知道的人应该是我。”
高老大微笑道:“你应该知道,但却没有知道,因为你对他没有我熟悉。”
律香川道:“但你对这地方却没有我熟悉。”
高老大道:“地方是死的,人却是活的。”
她悠然接着道:“只有我才知道他,到了一个地方他会躲在哪里,会用什么法子来躲开别人的注意。”
律香川终于点点头,道:“你对他了解得的确很多。”
高老大道:“天下绝没有人能比我对他了解得更多,就好像天下绝没有人比你更了解老伯一样。”
律香川沉吟着道:“你什么时候看到他的?”
高老大道:“就在看到你之前。”
律香川道:“他也看到了你?”
高老大道:“还没有。”
律香川道:“你想用什么法子来要他替我们去找老伯?”
高老大道:“我什么法子都不必用,因为他本就要来找老伯、找你。”
她笑了笑又道:“就算最能保密的女人,只要曾经跟一个男人共同生活了一年之后,也会变得没有秘密可言了。”
律香川好像没有听到她在说什么,缓缓道:“他既然要来,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来?”
高老大道:“因为他不喜欢在晚上做事。”
律香川道:“哦!”
高老大道:“有很多人都认为,你要想找别人的麻烦,就一定要等到晚上再下手。”
律香川道:“你认为他们的想法不对?”
高老大道:“这种想法不但错,而且简直错得要命,因为像我们这种人,到了晚上反而会戒备得更严密,你认为是最好的机会时,那里往往就有个最可怕的陷阱在等着你。”
律香川道:“但孟星魂却不会往陷阱里跳。”
高老大道:“他绝不会。”
她笑了笑,又道:“他年纪虽轻,但七八岁的狐狸就已是条老狐狸!”
律香川居然也笑了,道:“不错,一岁的狐狸就已比十岁的牛狡猾得多。”
笑容很快就消失,律香川又道:“却不知他喜欢在什么时候下手呢?”
高老大道:“明日,吃过午饭之后。”
律香川沉思着,缓缓道:“不错,这段时间大多数人都会变得松弛些、马虎些,因为谁也想不到居然有人会专门挑这种时候出手。”
高老大道:“而且吃过午饭后打瞌睡,往往反而比晚上睡得更甜。”
律香川目光遥视着远方,缓缓道:“你想他是不是今天就会来?”
高老大道:“很可能……你若能让他知道老伯的事,他就非来不可了。”
律香川看着她,微笑道:“你当然有法子能让他知道的,是不是?”
高老大也在微笑。
你若能看到他们的微笑,你一定会觉得他们是天下最亲切可爱的人!
幸好你看不到他们的微笑,所以你还能活着,活得很愉快。
但有件事你还是千万不能忘记。
除了律香川和高老大外,世上还有很多人的微笑中都是藏着刀的。
一种杀人不见血的刀!
第二十二回 蛛丝马迹
孟星魂睡得很舒服。
他要就不睡,要睡就一定睡得很舒服。
无论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他一向都能睡得很舒服,何况,他刚吃了一顿很丰富的早点,而且还睡在一张不太硬的床上。
可是现在他真能睡得着么?
家里还有油,还有米,临走的时候,小蝶几乎将所有的银子都塞人他的行囊,但他又偷偷地拿出一半,放在小蝶简陋的妆匣里。
那数目并不多,却已足够让小蝶和宝宝生活一段日子。
这一年来,他们的生活本就很简朴。
他忽然想到第一次见到小蝶的时候。
小蝶正从一间灯火辉煌的酒楼里走出来,一群年轻而又快乐的少年男女,宛如群星拱月般地围绕着她。
她穿着件鲜红的斗篷,坐上了辆崭新的马车。
那时见过她的人,绝对想不到她会变成现在这样子,现在她已是个标准的渔家妇,一双春葱般的玉手已日渐粗糙。
她的确为他牺牲了很多。
孟星魂总希望有一天能补偿她所牺牲的一切。
他能么?
临走的前夕,小蝶一直躺在他怀里,紧紧地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