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孟星魂只觉老伯的目光锐利如尖刀,似已刺人他心里。老伯难道已看出了他的杀机?
没有。
因为他并不是真的自己要杀老伯,他心中并没有愤怒和仇恨。
杀机往往是随着愤怒而来的。
孟星魂的心里很平静,所以脸色也很平静。
老伯忽又笑了笑,道:“这种事你现在当然还听不出来,但再过几年,等到有很多人要杀你,你随时随地都可能被杀时,你也会听出来的。”
他笑容中有苦涩之感,慢慢地接着道:“要听出这种事不只要用你的耳朵,还要用你的经验。只有从危险和痛苦中得来的经验,才是真正可贵的。”
这种经验就是教训,不但可以使人变得更聪明,也可以使人活得长些。
孟星魂望着老伯面上被痛苦经验刻划出的痕迹,心中不觉涌起一种尊敬之意,忍不住道:“这些话我永远都会记得的。”
老伯的笑容逐渐温暖开朗,微笑着道:“我一直将律香川当作自己的儿子一样,我希望你也是一样。”
孟星魂低下头,几乎不敢仰视。
他忽然觉得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个高不可攀的巨人。而他自己却已变得没有三尺高。
他忽然觉得自己龌龊而卑鄙。
就在这时,律香川已走回来,一个穿着灰衫的人跟在他身后,身后背着药箱,手里提着串铃。
孟星魂全身的肌肉忽然抽紧。
他永远没有想到这卖野药的郎中竟是叶翔。
最近已很少有人能看到叶翔,现在他却很清醒。
他清醒而镇定,看到孟星魂时,目光既没有回避,也没有任何表情。
他就像从未见过孟星魂这个人。
孟星魂却要等很久才能使自己放松下来,他第一次真正觉得自己的确有很多事不如叶翔。
他更想不出叶翔是为什么来的。
老伯显然也不能确定,所以微笑着道:“你来得正好,我们这里正需要一位郎中先生。”
叶翔也在笑着,道:“这里有病人?”
老伯道:“没有病人,只有受伤的人,还有些死人。”
叶翔道:“死人我治不了。”
老伯道:“受伤的人呢?想必你总会有治伤的药!”
叶翔道:“不会。”
老伯道:“你会治什么病?”
叶翔道:“我什么病都不会治。”
老伯道:“那么你卖的是什么药?”
叶翔道:“我也不卖药,这药箱里只有一坛酒和一把刀。”
他面上全无表情,淡淡地接着道:“我不会治人的病,只会要人的命。”
这句话一说出来,孟星魂的一颗心几乎跳出嗓子。
老伯却反而笑道:“原来你是杀人的,那好极了,我们这里有很多人好杀,却不知你要杀的是哪一个?”
叶翔道:“我也不是来杀人的。”
老伯道:“不是?”
叶翔道:“我若要来杀人,当然就要杀你,但我却不想杀你。”
老伯道:“哦?”
叶翔道:“我杀人虽然从不选择,只要条件合适,无论什么人,我都杀,但你却是例外。”
老伯道:“为什么?”
他脸上一直保持微笑,好像听得很有趣。
叶翔道:“我不杀你,因为我知道我根本不能杀你,根本杀不死你。”
他淡淡地一笑,接着道:“世上所有活着的人,也许没有一个人能杀死你,想来杀你的人一定是疯子,我不是疯子。”
老伯大笑道:“你虽不是疯子,但却未免将我估计得太高了。”
叶翔道:“我不估计,因为我知道。”
老伯道:“只要是活着的人就有可能被别人杀死,我也是人,是个活人。”
叶翔道:“你当然也有被人杀死的一天,但那一天还没有到。”
老伯道:“什么时候才到?”
叶翔道:“等到你老的时候!”
老伯笑道:“我现在还不够老?”
叶翔道:“你现在还不算老,因为你还没有变得很迟钝、很顽固,还没有变得像别的老头子那样颟顸小气。”
他冷冷地接着道:“但你迟早也有那一天,每个人都有那一天的。”
老伯又大笑,但目中已掠过一阵阴影,道:“你既非来杀人的,那是为什么来的呢?”
叶翔沉吟着,道:“你要我说真话?”
老伯微笑道:“最好连一个字都不要假。”
叶翔又沉吟了半晌,终于道:“我是来找你女儿的。”
老伯脸色忽然变了,厉声说道:“我没有女儿呀!”
叶翔道:“那么就算我是来找别人好了,我找的那人叫孙蝶。”
老伯道:“我不认识她。”
叶翔道:“我知道你已不承认她是你女儿,所以我来带她走!”
老伯道:“带她走?”
叶翔道:“你不要她,我要她!”
老伯厉声道:“你想带她到哪里去?”
叶翔道:“你既已不要她,又何必管我带她到哪里去?”
老伯锐利清澈的眼睛突然发红,鬓边头发一根根竖起。
但他还在勉强控制着自己,盯着叶翔看了很久,一字字道:“我好像见过你。”
叶翔道:“你的确见过我。”
老伯道:“几年前我就见过你,而且……”
叶翔道:“而且还曾经叫韩棠赶我走,赶到一个永远回不来的地方。”
老伯道:“你还没有死?”
叶翔只笑笑。他还没有开口,老伯突然扑过来,揪住他的衣襟,将他整个人都提了起来,厉声道:“小蝶那孩子是不是你的——”
叶翔不开口。
老伯怒道:“你说不说?……说不说?”他拼命摇着叶翔,似乎想将叶翔全身骨头都摇散。
叶翔脸上还是全无表情,淡淡道:“我衣服被人抓着的时候,从不喜欢说话!”
老伯怒目瞪着,他眼珠都似已凸出,额上青筋一根根暴起。
律香川似已吓呆了,他从未见到老伯如此盛怒,从来想不到老伯也有不能控制自己的时候。
孟星魂也吓呆了。一听到了“孙蝶”这名字的时候,他就已吓呆了。
他做梦也未想到,他要来杀的人,竟是他心上人的父亲。
但他却已知道叶翔的来意。叶翔就是来告诉他这件事的,免得他做出永远无法弥补的大错。
叶翔冒着生命的危险来告诉他这件事,不仅是为了孟星魂,也是为了小蝶——原来他惟一真正爱过的人就是小蝶。他不惜为她而死!
“为什么……为什么?”
“难道小蝶那孩子的父亲,真的就是叶翔?”孟星魂只觉天旋地转,整个世界都似在他面前崩溃。
他整个人似乎也已崩溃,几乎已支持不住,几乎已将倒下去!
老伯站在叶翔面前发抖,全身都已发抖。
他终于松开手,双拳却握得更紧,道:“好,现在你说,那孩子是不是你的?”
叶翔道:“不是。”
他长长叹息一声,接着道:“但我却希望是的,我宁愿牺牲一切,去做那孩子的父亲。”
老伯咬着牙嘶声道:“那畜生,那野种……”
叶翔道:“你为什么要恨那孩子?孩子并没有错,他已没有父亲,已够可怜,做祖父的就该分外疼他才是。”
老伯道:“谁是他祖父?”
叶翔道:“你,你是他祖父。”
他也提高声音,大声道:“你想不承认也不行,因为他是你血中的血、肉中的肉。”
他的话没有说完,老伯已扑过来,挥拳痛击他的脸。
他没有闪避,因为根本无法闪避。
老伯的拳灵如闪电、如蛇信,却比闪电更快,比蛇信更毒。
叶翔根本没有看到他的拳头,只觉眼前一黑,宛如天崩地裂。
他并没有晕过去,因为老伯另一只拳头已击中他的下腹。
痛苦使他清醒,清醒得无法忍受。
他身子一曲,倒下,双手护住小腹,弯曲着在地上痉挛呕吐。
鲜血和胆汁酸水一齐吐出来,他只觉满嘴又腥又酸又苦。
孟星魂整个人都似已将裂成碎片。
他忍不住,不能忍受。
他几乎已忍不住要不顾一切出手。
但他必须看着,忍受着,否则他也是死!
那么叶翔为他牺牲的一切,就也变得全无代价,死也无法瞑目。
他更不忍这样做。
叶翔还在不停地痉挛和呕吐,老伯的拳头就像世上最毒的毒刑,令他尝到没有人尝过的巨大的痛苦。
老伯看着他,怒气已发泄,似已渐渐平静,只是在轻轻喘息着。
突然间,抽缩着的叶翔又跃起。
他手里的串铃突然暴射出十余点寒星,比流星更迅急的寒星。
他的右手已抽出一柄短剑,身子与剑似已化为一体。
剑光如飞虹,在寒星中飞出,比寒星更急。
寒星与飞虹已将老伯所有的去路都封死!
这一击之威,简直没有人能够抵抗,没有人能够闪避。
孟星魂当然知道叶翔是个多么可怕的杀人者,却从未亲眼看到过。
现在他看到了。
最近他已渐渐怀疑,几乎不相信以前有那么多人死在叶翔手上。
现在他相信了。
叶翔这一击不但选择了最出人意外的时机,也快得令人无法想像。最出人意外的时机,就是最正确的时机。
只要一出手,就绝不给对方留下任何退路。
狠毒、准确、迅速。
这就是杀人最基本的条件,也是最重要的。
这三种条件加在一起,意思就等于是“死”!
最近看过叶翔的人,绝不会相信他还能发出如此可怕的一击。他似已又恢复了昔日巅峰时的状况,对孟星魂的友情、对小蝶的恋情,使得他发出了最后一分潜力。
这已是最后一击!
没有人能避开他这一击。
没有别人,只有老伯!
短剑冲天飞出,落下来时已断成两截。
叶翔的身子腾起、跌下,右腕已被折断。
老伯还是站在那里,神像般动也不动地站在那里。他虽然用袖子挥开十余点寒星,但孟星魂还是看到有几点寒星打在他胸膛上。
至少有四五点。
孟星魂看得清楚,确信绝不会看错。
他也很清楚这种暗器的威力,因为他准备用来杀老伯的也是这种暗器。
无论谁被这种暗器击中,都立刻要倒下,倒下后立刻就死!
老伯没有倒下,也没有死!
暗器打在他身上,就好像打在铁人身上,甚至还发出“叮”的一响。
老伯也许可以算是个超人,是个巨人,但无论如何,总不是铁人!
孟星魂终于发现,在老伯身上穿的那件平凡而陈旧的布袍下,一定还有件不平凡的衣服。
他虽然不知道这件衣服是不是用金丝织成的,但却已知道世上绝没有任何暗器能够射透这件衣服的。
他若以这种暗器来杀老伯,他就得死!
这就是孟星魂得到的教训。
这教训却不是从他自己的痛苦经验中得来的,而是用叶翔的命换来的。
叶翔挣扎着,要爬起,又重重跌倒,伏在地上,狗一般喘息,忽然大笑道:“我没有错,果然没有错!”
他笑声疯狂而凄厉,又道:“我果然杀不死你,果然没有人能杀得死你!”
老伯道:“但却有很多人能杀得死你!”
他忽然说出这句话,忽然转身而去。
他没有再看叶翔一眼,却看了看律香川。
律香川懂得他的意思。
老伯要这人死,但却不愿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