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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金鹏痛得弯下腰,一口咬在他肩下,鲜血立刻自嘴角涌出。
韩棠左手的动作虽较慢,但还是插入了原怒鹏的肋骨。
因为原怒鹏根本没有闪避,他的肋骨虽断,却夹住了韩棠的手,然后他左右双手反扣,锁住了韩棠的手肘关节。
他虽已听到韩棠关节被捏断的声音,却还是不肯放手。
这时萧银鹏已从后面将韩棠抱住,一只手抱住了他的腰,一只手扼住了他的咽喉。
屠大鹏的刀已从前面刺人了他的小腹。
韩棠全身的肌肉突然全都失去控制。眼泪、口水、鼻涕、大小便突然一齐涌出,甚至连眼珠子都已凸出,脱离眼眶。然后,罗金鹏、原怒鹏、萧银鹏才散开。
罗金鹏身子还是虾米般弯曲着,脸上已疼得全无人色,眼泪沿着面颊流下,将嘴角的鲜血颜色冲成淡红,他牙关紧咬,还咬着韩棠的一块肉。
只有屠大鹏还是站在那里,动也不动,脸上也已全无人色。
那当然不是因为痛苦,而是因为恐惧。
只有他一个人看到了韩棠的脸。
他虽然杀人无数,但看到这张脸时,还是不禁被吓得魂飞魄散。
韩棠还没有倒下,因为屠大鹏的刀锋还留在他小腹中。
他们每一个动作,孟星魂都看得很清楚。
若不是面扑在地,可以将胃压住,他此刻必已不停呕吐。
他自己也杀过人,却很少看到别人杀人。
他想不到杀人竟是如此残酷,如此可怕。
他们的动作已不仅是残酷,已有些卑鄙,已连野兽都不如。
过了很久很久。
屠大鹏才能发得出声。
他的声音抖得像上紧了的弓弦,紧张而嘶哑。
“我知道你死不瞑目,死后——定会变为厉鬼,但你的鬼魂却不该来找我们,你应该去找那出卖你的人。”
韩棠当然已听不见,但屠大鹏还是往下说:“出卖你的人是律香川,他不但出卖你,还出卖了孙玉伯!”
萧银鹏突然冲过来,将屠大鹏拖开。
他的声音也在发抖,嗄声道:“走,快走……”
韩棠尸体倒下时,他已将屠大鹏拖出很远,就好像韩棠真的已变为厉鬼,在后面追赶着要报仇。
罗金鹏已不能举步,只有在地上滚,滚出去很远,才被原怒鹏抱起。
他突然张嘴呕吐,吐出了嘴里的血肉,吐在鱼池里。立刻有一群鱼游来争食这团血肉。
这是韩棠的血,韩棠的肉。
他活着的时候,又怎会想到鱼也有一天能吃到他的血肉?
他吃鱼,现在鱼吃他。他杀人,现在也死于人手!这就是杀人者的结果!
死寂。
风中还剩留着血腥气。
孟星魂伏在地上,地上有他的血,他的汗。
“这就是杀人者的结果。”
冷汗已湿透了他的衣服。
今天他没有死,除了因为他判断正确外,实在还有点侥幸。
“真的是侥幸?”
不是!
不是因为侥幸,也不是因为他判断正确!
看屠大鹏他们杀韩棠,就可以看出他们每一个步骤,每一个动作,事先都经过很严格的训练和很周密的计划。
他们的动作不但卑鄙残酷,而且还非常准确!
每一个动作都准确得分毫不差!
“但屠大鹏那一刀为什么会差上半寸呢?”
孟星魂一直在怀疑,现在突然明白。
他没有死,只不过因为屠大鹏根本就不想杀死他!
他所说的话,屠大鹏根本连一句都不信,也全不入耳,屠大鹏显然认定,他也是韩棠的同伴,孙玉伯的手下。
所以屠大鹏要留下他的活口,去转告孙玉伯。
“律香川就是出卖韩棠的人,就是暗中和‘十二飞鹏帮’串通的奸细!”
所以律香川绝不是奸细!
万鹏王要借孙玉伯的手将律香川除去。万鹏王要孙玉伯自己除去他最得力的干将!
因为在万鹏王眼中,最可怕的人不是韩棠,而是律香川。
要杀孙玉伯,就一定要先杀了律香川。
这计划好毒辣。
直到现在,孟星魂才明白律香川是个怎么样的人,才明白他地位的重要。
现在孙剑和韩棠已被害,老伯得力的助手已只剩下他一个人。
以他一人之力,就能斗得过万鹏王的“十二飞鹏”?
盂星魂在思索,却已无法思索。
他忽然觉得很疲倦,很冷,疲倦得只要一闭起眼睛就会睡着。
冷得只要一睡着就会冻死。
他不敢闭起眼睛,却又无力站起。
伤口还在往外流血,血已流得太多,他生命的力量大多都已随着血液流出,剩下的力量只够他勉强翻个身。
翻过身后,他更疲倦,更无法支持。
就在这时,他看到了叶翔。
屋子里很阴暗。空气潮湿得像是在条破船的底舱,木器都带着霉味。
风吹不到这里。阳光也照不到这里。
这就是韩棠活着时住的地方。
屋角有张凳子,高而坚硬,任何人坐在上面都不会觉得舒服。
韩棠却时常坐在这张凳子上,有时一坐就是大半天。
他不喜欢舒服,不喜欢享受。
他这人活着是为了什么,也许连他自己都不清楚。
现在,坐在凳子上的是叶翔。
他静静地坐着,眼睛里一片空白,仿佛什么也没有看,什么也没有想。
韩棠坐在这里时,神情也和他一样。
孟星魂就躺在凳子对面的床上,已对他说出了这件事的经过。现在正等着他下结论。
听的时候,他一句话也没有说,现在却已到了他说话的时候。
他慢慢地,一字一字道:“今天你做了件很愚蠢的事。”
孟星魂点点头,苦笑,道:“我知道,我本来不必挨这一刀的。我早就应该从屠大鹏的眼睛里看出,他们根本没有杀我的意思。”
叶翔缓缓道:“无论在任何情况下,你都不必要流血。”
他笑了笑,笑得很干涩,慢慢地又接着道:“在我们这种人身上,剩下的东西已不多,绝没有比血更珍贵的。”
孟星魂眼睛望着屋顶。
屋顶上也发了霉,看来有些像是锅底的模样,韩棠这一生,岂非就好像活在锅里一样么,他不断地忍受着煎熬。
但他毕竟还是忍受了下去。
孟星魂叹了口气道:“也许还有比血更珍贵的!”
叶翔道:“有?”
孟星魂道:“有一样。”
叶翔道:“你说的是泪?”
孟星魂点点头,道:“不错,有种人宁可流血,也不愿流泪。”
叶翔道:“那些人是呆子。”
孟星魂道:“任何人都可能做呆子,任何人都可能做出很愚蠢的事。”
他忽又笑了笑,接着道:“屠大鹏他们今天本来也不必留下我这个活口的。”
叶翔沉吟着,道:“他的确不必。”
孟星魂道:“孙玉伯知道韩棠的死讯后,第一个怀疑的人必定就是律香川了。”
叶翔道:“一个人遇到很大的困难和危险时,往往就会变得很多疑,对每个人都怀疑,觉得世上已没有一个他可以信任的人。”
他苦笑,又道:“这才是他的致命伤,那困难和危险也许并不能伤害到他,但‘怀疑’却往往会要了他的命。”
孟星魂道:
“孙玉伯若真杀了律香川,就会变得完全孤立。”
叶翔道:“你错了。”
孟星魂道:“错了?”
叶翔道:“你低估了他。”
孟星魂道:“我也知道他不是个容易被击倒的人,但无论多大的树,若已孤立无依,也都很容易会被风吹倒。”
叶翔道:
“一棵树若能长得那么高大,就必定会有很深的根。”
孟星魂道:“你的意思是说……”
叶翔道:“我的意思是说,大树的根长在地下,别人是看不见的。”
孟星魂道:“孙玉伯难道还有别的部属?藏在地下的部属?”
叶翔道:“还有两个人。”
孟星魂道:“两个人总比不上十二个人。”
叶翔道:“但这两个人也许比别的十二个人加起来都可怕。”
孟星魂道:“你知道这两个是谁?”
叶翔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地说道:“一个叫陆冲。”
孟星魂皱了皱眉道:“陆冲?你说的是不是陆漫天?”
叶翔道:“是。”
孟星魂道:“他怎会和孙玉伯有关系?”
叶翔道:“他不但和孙玉伯有关系,和律香川也有关系。”
孟星魂道:“哦?”
叶翔道:“他是律香川嫡亲的外舅。”
他接着又道:“孙玉伯手下有两股最大的力量,他就是其中之一。”
孟星魂道:“还有一人呢?”
叶翔道:“易潜龙,你当然也知道这个人。”
孟星魂知道。
江湖中不知道易潜龙的人很少。
长江沿岸,有十三股流匪,有的在水上,有的在陆上。
易潜龙就是这十三股匪的总瓢把子。
孟星魂沉吟着道:“这么说来,那十三股流匪也归孙玉伯指挥了?”
叶翔缓缓道:“他并没有直接指挥他们,因为他近来已极力的走向正途,
不想再和黑道上的朋友有任何关系,但他若有了危险,他们还是会为他卖命的。“
孟星魂道:“想不到孙玉伯的根竟这么深。”
叶翔道:“所以‘十二飞鹏帮’现在就算占了优势,但这一战是谁胜谁负,还未可知。”
孟星魂默然。
叶翔凝视着他,忽又道:“我说这些话的意思,你懂不懂?”
孟星魂道:“我懂。”
叶翔道:“真的懂?”
孟星魂道:“你想要我放弃这件事。”
叶翔道:“我不勉强你,我只想劝你,好好地为自己活下去。”
孟星魂道:“我明白。”
他的确明白,所以他心中充满感激,叶翔这一生已毁了,他已将希望完全寄托在孟星魂身上。
因为孟星魂就像是他的影子。
但孟星魂也有不明白的事。
他忽然又道:“你对孙玉伯的事好像知道得很多。”
叶翔忽然沉默。
“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的?”他没有问,因他知叶翔不愿说。叶翔不愿说,就一定有很多充足的理由。
孟星魂六岁时就和他生活在一起,现在才忽然发现自己对他了解并不太深,知道得也并不太多。
“一个人若想了解另一个人,可真不容易。”
孟星魂叹了一口气,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我现在还不想放弃。”
叶翔道:“为什么?”
孟星魂道:“因为我现在还有机会。”
叶翔道:“你有?”
孟星魂道:“有——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他笑了笑,接着道:“孙玉伯和万鹏王的力量既然都如此巨大,拼下去一定两败俱伤,这就是我的机会,而且机会很好,所以我不能放弃。”
叶翔沉默了很久,道:“就算你能杀了孙玉伯,又怎么样呢?”
孟星魂道:“我不知道——我只觉得车轭既已套在我身上,我就只有往前走。”
有时他的确觉得自己像是匹拉车的马,也许更像是条推磨的驴子,被人 蒙上了眼,不停地走,以为已走了很远,其实却还在原地未动。
“走到什么时候?”
他没有想过,也不敢想,他怕想多了会发疯。
叶翔慢慢道:“所以,你就想在这里等着。”
孟星魂的笑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