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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剑嘴角露出了狞笑。
小何已看出他日中的凶光,忽然跳起来,一只手反切孙剑的咽喉。
他武功本和孟星魂是同一路的,又狠、又准、又快。
这种武功一击之下,很少给别人留下还手的余地。
只可惜他还不够快。
要准容易,要狠也容易,但这“快”字却很难,很微妙,其间相差几乎只是一瞬间,但这一瞬却往往可以决定生死。
谁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快?
谁也不敢认为自己是最快的,快,本无止境,你快,还有人比你更快,你就算现在最快,将来也必定还有人比你更快。
小何从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快。
现在他知道了。
孙剑没有闪避,挥拳就迎了上去,恰巧迎上了小何的手。
小何立刻听到自己骨头折断的声音,但却没有叫出声来,因为孙剑的另一只手已迎面痛击,封住他的嘴。
他满嘴牙立刻被打碎,鲜血却是从鼻子里喷出来的,就像两根血箭。
路旁每个人都已被吓得呆如木鸡,面无人色。
谁也没有见过这么强、这么狠的角色,更没有见过如此刚猛威烈、却又如此直接简单的拳法。
大家都看得心神飞越,只有一个人心里却在偷偷地笑。
高老大想必也在偷偷地笑。
这里发生的每件事,都早已在她计算之中,她甚至不能不对自己佩服。
想到小何的遭遇,她虽也未免觉得有点遗憾。
但这种男人既不值得同情,更不值得爱。
她决定尽快将他忘记,越快越好。
她本来心肠并没有这么硬的,但现在却发现,一个人要做事,要活得比别人强,就不能不将心肠硬下来,越硬越好。
欲望和财富对一个人的作用,就好像醋对水一样,加了醋的水一定会变酸,有了欲望和财富,一个人也就很快就会变了。
孙剑将小何重重摔在地上,就好像苦力摔下他身上的麻袋。
麻袋是立的,小何的背椎已断成七截,整个人软得就像一只空麻袋。
老伯静静地瞧了瞧他的儿子,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
律香川已不禁暗暗为孙剑担心,他知道老伯没有表情的时候,往往就是愤怒的时候。
孙剑面上却带着得意之色,道:“我已将这人抓回来了。”
老伯道:“你在哪里找到他的?”
孙剑道:“路上。”
老伯道:“路上有很多人,你为什么不一个个全都抓回来?”
孙剑怔了怔,道:“我知道这人想害你,而且是从这里逃出去的。”
老伯道:“你怎么知道?”
孙剑道:“有人告诉我。”
老伯道:“谁?”
孙剑将那张包着石头的纸递过去。
老伯看完了,脸上还是一点表情也没有,缓缓道:“我只问你,有谁从这里逃出去过没有?”
孙剑道:“没有。”
老伯道:“假如真有人从这里逃出去,会是个怎么样的人?”
孙剑道:“当然是个极厉害的角色。”
老伯道:“像那样厉害的角色,你有本事一拳将他击倒?”
孙剑怔住了。
他忽然也发现小何实在不像是个那么样厉害的角色。他忽然也发现自 己受了别人利用。他只希望老伯痛骂他一顿,痛打他一顿,就像他小时候一
样,那么他心里就会觉得舒服些。
但老伯却不再理他。
不理他,也是种惩罚,对他说来,这种惩罚比什么都难受。
老伯转向律香川,道:“他这件事做得虽愚蠢,但却不能说完全没有用。”
律香川闭着嘴。
他知道在这种情况下,无论谁都最好莫要插在他父子间说话。
何况他已明白老伯的用意。
老伯本就是在故意激怒孙剑。
孙剑在激怒时虽然丧失理智,但那种愤怒的力量就连老伯见了都不免暗自心惊,世上几乎很少有人能够抵抗那一种力量。
老伯这么做,定然是因为今天早上所发生的事——
早上万鹏王送来了四口箱子。
四口箱子里装着一个活人,四个死人。
每一具尸体都已被毁得面目全非,但律香川还可认得出他们是文虎、文豹、武老刀和完全赤裸、满身乌青的黛黛。
小武被装在黛黛的同一口箱子里,他虽然还活着,他身上每一处关节都已被捏碎。
他只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死,要眼睁睁瞧着自己的妻子被摧残侮辱。
打开箱子的时候,老伯就看到他的一双眼睛。
他眼珠子几乎都已完全凸了出来,死鱼般瞪着老伯。
没有人能形容这双眼里所包含的悲痛与愤怒。
老伯一生中虽见过无数死人,但此刻还是觉得有一股寒意自足底升起,掌心也已沁出了冷汗。
律香川更是几乎忍不住要呕吐。
他不能不佩服老伯,因为老伯居然仍能直视小武的眼睛,一字字道:“我一定替你报仇。”
听到这七个字,小武的眼睛突然合起。
他知道,老伯说出了的话,永远不会不算数的。
现在,律香川想到那五张脸,还是忍不住要呕吐。
老伯道:“他至少能证明这姓何的绝不是万鹏王派来的。”
律香川点点头。
老伯道:“万鹏王现在已指着我的鼻子叫阵,这人若是他派来的,他用不着杀人灭口。”
律香川早已觉得惊异怀疑,这人若不是万鹏王派来行刺的,是谁派来的呢?
他想不出老伯另外还有个如此凶狂胆大的仇敌。
老伯忽然叹了口气,道:“我们本来是可以查出那人的,只可惜……”
他冷冷地看了孙剑一眼,慢慢地接着道:“只可惜有人自作聪明,误了大事。”
孙剑额上青筋已一根根暴起。
律香川沉吟道:“我们慢慢还是可以查出那个人是谁的。”
老伯道:“那是以后的事,现在我们要将全部力量都用来对付万鹏王!”
孙剑忍不住大声道:“我去!”
老伯冷笑道:“去干什么?他正坐在家里等你去送死!”
孙剑垂下头,握紧拳,门外的人都可听出他全身骨节在发响。
老伯道:“他要我们去,我们就偏不去,他能等,我们就得比他更能等,他若想再激怒我们,就必定还会有所行动。”
律香川道:“是。”
老伯道:“你想他下次行动是什么?”
律香川似在沉思。
他懂得什么时候应该聪明,什么时候应该笨些。
老伯道:“明天,是铁成刚为他的兄弟大祭之日,万鹏王认为我们必定有
人到山上去祭奠,必定准备在那里有所行动,可是我们就一定要他扑个空。“
他话未说完,孙剑已扭头走了出去。
老伯还是不理他,律香川还是在沉思。
过了很久,老伯才缓缓道:“你在山上已完全布置好了么?”
律香川道:“抬棺的、挖坟的、吹鼓手、念经的道士,都完全换上我们的人,现在我们别的不怕,就怕万鹏王不动。”
老伯道:“孙剑一定会有法子要他动的。”
律香川道:“他们看到孙剑在那里,也非动不可。”
老伯道:“这次万鹏王还不至于亲自出手,所以我也准备不露面。”
律香川道:“我想去看看。”
老伯断然道:“你不能去,他们只要看到你,就必定会猜出我们已有预防,何况……”
他目光慢慢地转向还在晕迷的小何,道:“你还有别的事做。”
律香川道:“是。”
老伯道:“万鹏王由我来对付,你全力追查谁是主使他的人,无论你用什么法子,却千万不可被第三个人知道。”
律香川在凝视着小何,缓缓道:“只要这人不死,我就有法子。”
他日中带着深思的表情,接着道:“我当然绝不会让他死的。”
铁成刚麻衣赤足,穿着重孝。
他伤势还没有痊愈,但精神却很旺盛,最令人奇怪的是,他看来并没有什么悲伤沉痛的表情。
面前就是他生死兄弟的尸体和棺木,他一直在静静地瞧着,眼睛却没有一滴泪,反而显得分外沉着坚定。
来祭奠的人并不多,“七勇士”得罪过的人本就不少,但来的人是多是少,铁成刚没有注意,也不在乎。
他目光始终没有从棺木上移开过。
日正当中,秋风却带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肃杀之意。
铁成刚忽然转过身,面对大众,缓缓道:“我的兄弟惨遭杀害,而且还蒙冤名,我却逃了,就像是一条狗似的逃了。”
他没有半句感激或哀恸的话,一开始就切人正题,但他的意思究竟是什么?却没有人知道。所以每个人都静静地听着。
铁成刚接着道:“我逃,并不是怕死,而是要等到今天,今天他们的冤名洗刷,我已没有再活下去的理由——”
他并没有说完这句话,就已抽出了刀。
薄而锋利的刀,割断了他自己的咽喉!
这转变实在太快;快得令人出乎意外,快得令人措手不及。
鲜血飞溅,他的尸身还直挺挺地站着,过了很久才倒下,倒在他兄弟的棺木上。
他倒下去的时候,大家才惊呼出声。
有的人往后退缩,有的冲上去。
只有孙剑,他还是动也不动,站在人丛之中。
他看到四个人被摔得向他身上撞了过来,却还是没有动。
四个人忽然同时抽出了刀。
四把刀分别从四个方向往孙剑身上刺了过去。
他们本来就和孙剑距离很近,现在刀锋几乎已触及孙剑衣服。
孙剑突然挥拳!
他拳头打上一个人的脸时,手肘已同时撞上另一人的脸。
他一挥拳,四个人全都倒下。
还有二十几个人的麻布也在右臂。
四张脸血肉模糊,已完全分辨不出面目。
人丛中,忽然有人高声呼叫道:“注意右臂的麻布。”
来吊祭的人臂上大多裹着白麻布,大多数人通常的习惯都将麻布系在左臂。这四人的麻布在右臂。
呼声一起,人群忽然散开,只留下这二十几个人站在中央。
孙剑却站在这二十几个人中央。
呼声停止时,抬棺的、挖坟的、吹鼓手、念经的道士,已同时向这二十几人冲了过来,每个人手中也都多了柄刀。
这二十几人的惨呼声几乎是同时发出的,你若没有亲耳听到,就永远想像不出二十余人同时发出惨叫时,那声音是多么的可怕。
你若亲耳听见,就永生再难忘记。
只剩下三个人,还没有倒下,这三人距离孙剑最近,别人没有向他们下手,显然是准备留给孙剑的。
孙剑盯着他们。
这三人的衣服在一刹那间就已被冷汗湿透,就像是刚从水里捞起。
其中一个人突然弯下腰,风中立刻散发出一阵扑鼻的臭气。
他裤子已湿,索性跪了下去,痛哭流涕,道:“我不是,我不是他们一伙的……”
他话未说完,身旁的一人忽然挥刀向他颈子砍下,直到他的头颅滚出很远时,目中还有眼泪流下!
另一人已完全吓呆了。
挥刀的人厉声叱喝道:“死就死,没有什么了不起。”
他手一反,刀转向自己的脖子。
孙剑突然出手,捏住了他的手腕。
他腕骨立刻被捏碎,刀落地,眼泪也痛得流下,嘶声道:“我想死都不行?”
孙剑道:“不行。”
这人的脸已因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