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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璧君点点头。
风四娘笑道:“你当然醉道的,常跟那个酒鬼在一起,想不醉都不行。”
沈璧君垂下了头心里又仿佛有根针在刺着。
她醉过两次,两次都是为了萧十一郎。
她仿佛又吩见了他那凄凉而悲怆的歌声,仿佛又看见用筷子敲着酒杯,在放声高歌“暮春三月,草欢草长,天寒地冻,问谁饲狼?人皆怜羊,狼独悲怆,天心难测,世情如霜!”萧十一郎,你不在我的身旁时,这世上还有谁能了解你的痛苦和寂寞?“
沈璧君忽然举起了竹筒。将一筒酒全都灌了下去。
一个像她这样的淑女,本不该这样子喝酒的,可是现管他的!管他什么淑女?
她这一生,岂非就是被淑女这两个字害了的,害得她既不敢爱,也不敢恨,害得她吃尽了苦受尽了委屈,也不敢在人前说一个字,她看着风四娘忽然吃吃地笑了起来:“你不是淑女。”
风四娘承认“我不是,我根中从来也不想做淑女。”
沈璧君道:“所以你活得比我开心。”
风四娘笑道:“我活得比很多人都开心。”她嘴里这么说,心里却在问自已“我活得真比别人开心么?”
她也将一筒酒灌了下去。
酒是酸的。
一个人是不是能活得开心也许并不在她是不是淑女。
风四娘道:“一个人只要能时常想开些,他活得就会比别人开心了。”
沈劈君道:“你若是我,你也能想得开?”
风四娘道:“我……”
她忽然怔住,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样答复。
沈璧君又吃吃地笑了,笑得比酒还酸,比泪还苦。
可是她却在直不停地笑。
风四娘忽然又问“这次你着是找到了萧十一郎,你会不会抛开切嫁给他?”
这句话她平时本来绝不会问的,但是现在她忽然觉得问问也无妨。
沈璧君还在吃吃地笑:“我当然要嫁给他,我为什么不能嫁给他?他喜欢我,我也喜欢他,我们为什么不能永远厮守在一起?”
她不停地笑,笑忽然变成了哭,到后来已分不清是笑是哭?
这次若是找到了萧十一郎她真的能嫁给她?
若是不能嫁,又何必去找?
找到了又如何?岂非更痛苦?
沈璧君长长叹息了一声,人生中本就有很多无可奈何的事,你若一定要去想它,只有增加苦恼。
但你若不去想。也是同样苦恼。
相见不如不见,见了又如何?不见又如何?
风四娘道:“你醉了。”
沈璧君道:“我醉了。”
真的醉了,醉得真快一个人若是真的愿醉,醉得—定很快。因为他不醉也可以装醉。
最妙的是,个人若心想装醉,那么到后来往往连他自己也分不清究竟是在装醉?还是真醉?
风四娘坐了下去,坐在地上“我不喜欢杨开泰,因为他太老实,太呆板。”
沈蟹君道:“我知道。”
风四娘道:“但花如玉却一点也不老实,一点也不呆板。”
沈璧君道:“他若真是个男人,你会嫁给他?”
风四娘道:“我不会。”
她忽然发现,你若是真的爱上了一个男人,那么就算有别的男人比他强十倍,你还是会死心塌地地爱着他的。
爱,的确是件很奇妙的事,既不能勉强,也不能假装。
沈璧君忽然又问“你是不是也想嫁给萧十一郎?”
风四娘笑道:“你错了,就算天下的男人都死光了,我也不会嫁给他。”
沈璧君道:“为什么?”
风四娘道:“因为他喜欢的是你,不是我。”她虽然还在笑,笑得却很凄凉“所以你本来是我的情敌,我本该杀了你的。”
沈璧君也笑了。
两个人笑成了一团,两筒酒又喝了下去。然后她们就再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事,说了些什么话。
迷迷糊糊中,她们仿佛看见了萧十一郎,萧十一郎忽然又变成了连城壁,忽然又变成了杨开泰。
几千几百个萧十一郎,变成了几千几百个连城壁、杨开泰。
到后来所有的人都变成了一个—花如玉。
花如玉微笑着,站在她们面前,笑得又温柔、又动人。
风四娘挣扎着,想跳起来,但头却疼得像是要裂开一样,嘴里又干又苦。
花如玉微笑道:“这次你们真的醉了,醉了三天三夜。”
风四娘实在不知道这三天三夜是怎样过去的,但不知道岂非比知道好?
花如玉道:“幸好你们现在总算已平安到家了。”
风四娘又忍不住问:“谁的家?”
花如玉道:“当然是我们的家。”他笑得更温柔:“莫忘记你已在很多人面前承认,你是我的老婆,现在你想赖,是更赖不掉的了。”
风四娘道:“我只想问问你,你为什么要我将沈璧君骗来?”
花如玉笑道:“因为那两个老头子很不好对付,我只有用这法子,才能请得到她。”
风四娘道:“你想对她怎么样?”
花如玉道:“你猜呢?”
风四娘道:“难道你也想要她做老婆?”
花如五笑道:“对了,老婆跟银子一样,是越多越好的。”
第三一章 萧十一郎在哪里
萧十一郎,又是萧十一郎。
天下所有的坏事,好像全都给他一个人做尽了。
花如玉恨恨道:“”就因为他抢了我的女人,所以我也要抢他的女人。“
风四娘道:“他抢去了你的什么人?”
花如玉道:“他抢去了我的冰冰?”
风四娘道:“冰冰是谁?”
花如玉道:“冰冰就是我表妹,也是我的未婚妻子。”他显得更愤怒,更痛苦,接着道:“”但那萧十一郎却仗着他的武功比我高,仗着他比我更有钱,竟将我的冰冰抢走了,连看都不许别人多看一眼。“
风四娘道:“谢天石就因为多着了她两眼,所以眼睛才会瞎的?”
花如玉点点头冷笑道:“你们若以为他对你们好,你们就错了,他对冰冰才是真的好,为了冰冰他什么事都肯做,冰冰若要他挖出你们的眼珠子来他也不会拒绝的。”
沈璧君忽然叫了起来“我不信,你说的话我连一个宇也不信。”
花如玉冷笑道:“你是真的不信?还是不敢相信?不忍相信?”
沈璧君道:“我死也不相信。”
花如玉叹了口气,说道:“看来你真是个痴心的女人。”沈璧君道:“我以前也冤枉过他的,但现在我已知道,他绝不会是这种人,绝不会做这种事的。”
花如玉道:“他以前也许不是这种人,但每个人都会变。”
沈璧君道:“不管你怎么说,我还是不信。”
花如玉目光闪动,说道:“我若能证明,你又怎么样?”
沈璧君道:“只要你能证明他真的做了这种事,你随便对我怎么样都没关系。”
花如玉道:“我若能证明,你就肯嫁给我?”
沈璧君咬着牙道:“我说过,随你对我怎么样都没关系。”
花如玉道:“你说过的话算不算数?”
沈登君道:“我虽然是个女人,却从来也没有做过言而无信的事。”
花如玉道:“好,我信任你。”
风四娘道:“你准备怎么样证明给她看?”
花钢玉道:“我准备让她自己去看萧十一郎和冰冰。”
风四娘道:“到哪里去看?”
花如玉道,“大亨楼。”
风四娘道:“大亨楼是什么地方?”
花如玉道:“是个花钱的地方。”
风四娘道:“萧十一郎在那里?”
花如玉道:“这几天他一定在姑苏附近,只要他在附近,就一定会去。”
风四娘道:“为什么?”
花如玉冷笑道:“因为他现在是个大亨,若是不带着他那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到大亨楼去亮亮相,岂非白到了苏州一趟。”
风四娘道:“你也想带我们去亮亮相?”
花如玉道:“只要你们肯答应我一件事。”
风四娘道:“你说。”
花如玉道:“你们可以睁大了眼睛去看,却不能张嘴。”
风四娘道:“为什么?”
花如玉道:“因为你们若是一出声,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风四娘道:“好,我答应你。”
花如玉道:“你真的能一直闭着嘴不出声?”
风四报道:“你以为我是个什么样的女人?是个多嘴婆?”
花如玉笑了笑道:“你当然不是多嘴婆,但我却还是不相信你会真的那么老实。”
风四娘好像要跳了起来,“你连自己的老婆都不信任,你还能相信谁?”
花如玉道:“一个男人若是太相信自己的老婆,他一定是个笨蛋。”他微笑着,接着又道:“杨开泰就是个笨蛋,否则又怎么会让你溜走?”
风四娘叹了口气,道:“他并不是个笨蛋,只不过是个君子而已。”
花如玉道:“但我却既不是笨蛋,也不是君子。”
风四娘道:“所以你已决定不信任我?”
花如玉对沈璧君笑了笑,道:“我可以信任她,我知道她是很老实的女人。”
风四娘道:“我不老实?”
花如玉道:“这屋子里老实人好像只有她一个。”
风四娘道:“那么你准备怎么样?把我的嘴缝起来?”
花如玉笑道:“只缝起你的嘴也没有用,你说不定会翻跟斗的。”
风四娘道:“你……你……准备用什么法子来对付我?”
花如玉微笑着,悠悠说道:“我会想出个好法子来的。”
你若要像风四娘这样的女人,老老实实地坐在那里不动,那实在需要个非常特别的好法子。
风四娘老老实实地坐在那里,动也不动。
因为她根本不能动。
她身上所有关节的附近的穴道全被制住了,脸上蒙上了层黑纱,嘴里还塞了个核桃。
这法子并不能算很巧妙,但却很有效。
沈璧君脸上也蒙着层黑纱。
姑苏并不是个很开通的地方,大家闺秀出来走动时,蒙上层黑纱掩住脸,也并不能算很特别。
所以附近倒也没有什么人特别注意她们。
她们打扮得都很华丽,锦衣华服,满头珠翠,因为这里本是只有大亨们才能来的地方。
这地方本来叫牡丹楼,但通常都没有牡丹,只有大亨。
所以牡丹楼就变成了大亨楼。
大亨的意思,就是很了不起的大人物,北方人也许听不懂。
可是江浙一带的人,说起“大亨”这两个字的时候,都立刻会肃然起敬的这种表情无论什么地方的人都看得懂的现在正是黄昏。
黄昏,通常也正是人们最容易花钱,最想花钱的时候。
要花钱到这里来真是再好也没有了,在这里喝一壶茶就要花你好几两银子。
除了每样东西都比别的地方贵七八倍之外,这里好像也并没有别的特别之处。
牡丹早已经谢了,楼外的栏杆里,都摆着几十盆菊花。
菊花开得正艳,蟹也肥了。
吃蟹赏菊,对花饮酒,不但风雅,而且实惠,正是种雅俗共赏的享受。
楼上几十张桌子,空着的已不多。
到这里来的男人,个个都是满面红光,都是穿着鲜衣、乘着骏马来的,有的佩剑,有的摇着折扇,剑上都镶着宝石明珠扇面上都是名家的书画,女人们当然都打扮得千娇百媚,好像到达里并不是为了吃饭,而是为了炫耀自己的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