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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尉迟俊这一鞭有如狂风扫叶,就要卷着铁铮的身子,忽听得“呼”的一声,一团黑影端的似从天而降,恰恰替代了铁铮,被他的长鞭卷上。原来是华宗岱活擒了一名武士,抛掷进来,替铁铮解了这招。
尉迟俊被华宗岱这个恶作剐弄得啼笑皆非,又惊又恐,说时迟,那时快,他刚刚甩开了这个武士,只听得又是“呼”的一声,这回是华宗岱自己从众武士的头顶飞过,跳进内圈来了。
急切间尉迟俊哪里看得分明,只道敌人又是重施故技,将他的手下抛进来。尉迟俊骂了一声,回转鞭梢,想要避开,并侧袭铁铮。华宗岱怎容他避开?凌空一抓,己是把他的鞭梢抓住。
华宗岱大喝一声“撒手”,尉迟俊只觉虎口如割,果然应声便倒,长鞭脱手飞出。
尉迟俊手下忙着将他扶起,拥到他身边保护。华宗岱志在救人,也无暇去伤害他。尉迟俊受伤,阵势已乱,华宗岱带着铁铮,从容杀出。
包围展伯承与铁凝的那队官兵,其中并无尉迟俊这般的高手,可是却有数十名披着重甲的“藤牌兵”在内。
田承嗣的“芽兵”是军中精锐,而这“藤牌兵”又是“牙兵”的精锐,身披的重甲,刀枪不入,一手持刀,一手舞牌,最适宜于阵地上要活捉俘虏的包围战,缺点则是身披重甲,跳跃不灵。
华剑虹与铁铮并肩杀进,碰着了藤牌兵,利剑刺在他们的身此只听得当当声响,那些藤牌兵丝毫无损,仍然一排排的推挤过来。
华宗岱道:“待我破他!”夺过了一文铁枪,唰唰几枪,每一枪都是刺着一个藤牌兵的膝盖,藤牌兵虽然披着重甲,却怎禁得住华宗岱的内家真力,膝盖关节部位被铁枪刺着,登时都站立不稳,跪倒地上。
藤牌兵是一排排向前推进的,只倒下了几个,立即便变成战的绊脚石,登时阵形大乱,有许多藤牌兵收不住脚步,前面刚给绊倒,后面也跟着倒了。
华宗岱冲开了一个缺口,不怎么费力已把展伯承与铁凝接了出来。
铁凝感激得很,说道:“华姐姐,多亏你们父女了,请你一定要做我的客人。”华剑虹道:“这本来是我们连累了你的,咱们同舟共济,理所应当。如今尚未冲出包围呢,还不能欢喜得太早,我们是要到贵寨拜访的,脱险之后再谈吧。”
田悦手下的“牙兵”有数千之多,铁铮等人只是冲出了小包围圈,四周围还是敌人。不过数千人总不能在一个小地方挤压,出核心之后,可以供他们活动的范围则是较大了。
铁铮等人都已相当疲乏,要杀出去亦非易事。杀了出去两条腿只怕也跑不过追兵的马匹。铁铮想到此层,说道:“咱们可以先找坐骑。”他们三人的坐骑都是素经训练的骏马,从前秦襄送给他们的父母的。
三人撮唇长啸,他们的坐骑听得主人呼唤,也发出嘶鸣呼声,原来田悦手下的一班武士,识得这是千金难买的三匹骏马,早已抢了去准备献给田悦。
但这三匹骏马只知服从主人,不肯陌生人骑的,那些武士骑不动它们,只好用蛮力牵着走,走得还不很远。它们听得主人使唤,要跑回来,踢翻了两个武士。其他武士,连忙合力将它制服。
就在此时,忽见军中分成两队,一队保护田悦离开,另一队却以北宫横为首,又向着他们所在之处杀来。
原来田悦见宝车己经夺获,此来的主要目的已经达到,因为不放心让手下押解宝车,是以率领一部分队伍先行回去,却令北宫横率领剩下的牙兵捕“盗”。田悦来时带领了这许多牙兵来准备碰上大批“强盗”的,哪知和他们对敌的只是四少年男女和一个大人,当然无须再用那么多人对付他们了。虽然华宗岱的武艺高强,也颇出他意料之外。
田悦离开之后,北宫横倒是少了一重顾忌,心里想道:“单打独斗,只怕我多半不是华宗岱的对手。趁此机会,将他除了也好。
虽然难免为江湖好汉耻笑,但我这是奉命行事,大有藉口可以不遵江湖规矩。对,就是这个主意!“
华宗岱道:“你们先走,我来抵挡追兵。”铁凝年纪最小,激战了半天,比她哥哥更为疲乏,心中想道:“你倒说得容易,我可是连跑也跑不动了。”但她也是个倔强的姑娘,可不愿在人前示弱,当下,咬了咬牙,说道:“哥哥,咱们闯!咱们拼!”心想:“即使跑不动,也决不能叫人看轻了!”
心念未已,只见华宗岱有如饿虎擒羊,一个起落,扑翻了两个牙兵,夺过了他们手中的长矛。“呼呼”两声,两文长矛一齐掷出。普通暗器,最多不过在百步之内伤人,他这两支长矛,却直飞出半里之外,那儿正有一班武士在企图制服铁铮他们的三匹坐骑,这两支长矛掷得奇准,便似两道催命符似的,恰恰从两名武士的后心插入,前心穿出!
北宫横大怒,拍马赶来。华宗岱不慌不忙,转眼之间又夺了两支长枪两支大戟,长枪飞出,又杀了两名伏马的武士,另外那两支大戟则向着北宫横飞去。北宫横挥舞铜人把两支大戟打断,可是他胯下的战马,一条腿亦已伤着,倒了下来。
北宫横飞身下马,来追华宗岱。大队骑兵,也跟着他冲杀过来。
那一班武士被杀了四人,余众纷纷躲避,铁铮他们的坐骑无人管束,登时向着主人,飞奔回来。
铁铮等三人得回坐骑,喜出望外。照铁铮的意思,本来还想等华家父女一同走的,华宗岱已是连连挥手,叫道:“快跑,快跑,避开驿道,日后我自会来寻找你们。”
铁铮一想,华宗岱身具绝世武功,不在他师父空空儿、父亲铁摩勒之下,凭他这身武功,料想可以保护女儿杀出重围。他们三人差不多都已筋疲力竭,留下来也帮不了他们父女什么忙,甚至反而会变成他们的累赘,倒不如听从华宗岱的主意,先杀出去。铁铮道:“好,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华老前辈,后会有期!”他们的坐骑都是久经训练的战马,不须主人驱策,自会光选择敌人比较稀疏的地方逃跑。
华宗岱也向着他们逃跑的方向杀出,不断夺取敌人的枪矛,着杀追赶铁铮的骑兵。他们的坐骑跑得快,不多一会,已是跑出峡谷,摆脱了追兵。
铁铮等三人一口气跑了二三十里,天色已是入黑时分,这才策马缓行。又过了大半个时辰,月亮已经升起,却不见华宗岱和他的女儿踪迹。
铁凝嘀咕道:“怎地还不见他们?华老前辈不是叫咱们避开大道的吗?他应该想得到咱们是抄这条小路的。咱们已经放慢坐着等了这许多时候,以他们父女的轻功,照理也应该赶到了。”
铁铮道:“华老前辈说过日后才到咱们山寨来的,也许他突破之后,另走一条咱们不知道的小路去了。华老前辈神功绝世,应不至于不能脱险的。”话虽如此,心中也不免忐忑不安。
展伯承道:“咱们找个地方先歇歇吧,人不疲马也累了。”
铁凝笑道:“谁说人不疲?你不提起还好,你一提起,我可已是觉得又渴又饿了。饿还好受,大半天滴水不进,喉咙却似要冒出烟来一般,难过死了。”
铁铮道:“好,咱们今晚就在这座林子歇宿吧。”三人之中,他的内功较厚,但紧张一过,亦觉疲累不堪。
进了树林,他们先在一道山溪边停下,人和马喝了一顿清水,精神稍稍恢复。
铁凝把头浸入水中,抹了一把脸,理好头发,笑道:“好舒服,好舒服!但现在不渴了,肚子可又饿啦。”
他们的运气还算不错,不久就捉到一只黄麋。展伯承是在山中长大的孩子,熟悉各种野果,又采摘了许多可以供入食用的野果。
回到原处,只见已经燃起一堆火,铁凝却在篝火旁边盘膝低头,打瞌睡的模样。
铁铮推了她一下,道:“傻丫头,你一个人怎么就可以睡着了?蛇来咬你怎么办?火烧着你怎么办?”
铁凝一下子就张开眼晴,道:“谁说我睡着了?我是在想事情呢!”
铁铮道:“哦,原来你会用心思、想事情,你想什么?”
铁凝道:“你别小看我,我正在盘算一条妙计呢。吃饱了才告诉你。”
三人把黄麋烤熟了分食,黄麋是野味中最好吃的一种,铁凝吃饱了肚子,抹抹嘴道:“可惜少了一点盐。”
铁铮笑道:“馋嘴的姑娘,你想的什么妙计,现在可以说了吧?”
铁凝却先叹了口气,说道:“咱们失了展大哥的财宝,山寨的粮饷也没着落了,咱们还好意思回去见爹爹吗?”
铁铮笑道:“你不必绕着弯儿说话了,我早知道你是想的这一件事啦。”铁凝道:“不错。咱们总得想个法儿把那一车珍宝夺回才好。”
铁铮道:“但咱们只有三个人呢,华家父女和咱们只是一面之交,即使能够找着他们,咱们也不好求外人相助。”铁凝道:“求外人相助,那还有什么面子?当然只能靠我们自己的力量。不能力敌,难道不可以智取吗?”
展伯承道:“对,咱们先听听凝妹的妙计。”
铁凝道:“哥哥,你别作出笑话我的神气;这妙计不是我想出来的,是我向一个人偷师的,她也是你佩服的一个人呢。”
铁铮道:“你越说越奇怪了。是什么人?难道他也有相同的遭遇?”
铁凝道:“你还记得爹爹说过的,段表婶的故事么?当年段表婶是潞州节度使薛嵩的义女,魏博节度使田承嗣一要勾吞路。烂二要迫她嫁给自己的儿子,也正是今天领兵来劫咱们的那个田悦,后来段表婶偷进魏博节度署,夜盗金盒,那金盒是压在田承嗣床头底下的,这才吓得田承嗣不敢胡作妄为。那次田悦非但未得妻,还失了聘礼,只好自叹晦气。”
铁凝所说的,‘段表婶’即是段克邪的妻子史若梅,她在离之时,芳名“红线”。“红线盗盒”的故事传播江湖,不但铁铮兄妹知道,展伯承也是早就听得父母说过的。
铁铮道:“哦,原来你是要师法段表婶的故智。但当年段表婶有段表叔帮她,而今日的田承嗣,帐下高手如云,也恐怕要胜过当年呢。好像那个使尉迟鞭法的军官,就是一个劲敌。”
铁铮还未知道北宫横比那尉迟俊更强十倍,因为当华宗岱北宫横交手之时,他们三人都是陷在重围之中,未瞧见北宫横的本领。
铁凝道:“段表叔,表婶当年也不过十六八岁的少年,比咱也大不了多少,咱们还比他们多一个人呢。他们敢干的咱们为什么不敢干?”
铁铮比妹妹稍微老成持重,但决非胆小。他的性情是一旦作了决断之后,即使前面是刀山火海,他也要向前闯的。在他妹妹说话之时,他也早在心中反复思量过了。
最“稳当”的办法当然是先回山寨报讯,但伏牛山与魏博远隔千里之遥,山寨决不能调动大兵来攻魏博。
铁铮心里想道:“爹爹与杜叔叔要在寨中坐镇,其他头目,头领还不如我们。我若回去报讯,爹爹也派不出能人相助,何必让他们操心?”
铁凝话声一落,展伯承被她激起了豪情,首先附和,说道:“好,铁家妹子,你敢去闯龙潭,我也何惧去探虎穴!”
铁凝道:“展大哥已赞同了,哥哥,你呢?”
铁铮筹思已熟,微笑说道:“你这条计策不是不可行,但也还要从长计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