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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荆倒地不起,群豪哗然大呼。凌未风早已抛掉枯枝,抢在来援救的达士司等人之前,将韩荆拉起,轻轻在他腰际的“伏兔穴”一拍,将封闭的穴道解开,抱拳说道:“韩老前辈,请怒无礼,凌某在这厢赔罪了!”
韩荆面如赤砂,青筋毕露羞惭交并,不发一言,让达士司扶着便走。凌未风叫道:“韩老前辈,请留步。”韩荆停了下来,正待扔几句门面话,凌未风又招呼其他几个未交手的人道:“你们还要不要再赌?”
未交手的人中,罗达身受箭伤,自然不能比试。贺万方是一个工匠,虽然功夫在寻常江湖道中,也算好手,但如何敢与凌未风比试。尚有一个八方刀张元振,武功尚在把弟黑煞神陶宏之宿,成名远在凌未风之前,这,他们自然知道。韩荆不知傅青主与凌未风的关系,还以为傅青主是知道黄金的消息,远从江南赶来,要独占黄金的。他心念一动,忽然嘴角挂着冷笑,说道:“这可热闹了!这里有一位凌大侠自称是黄金的主人,现在傅老先生也代表黄金的主人来了!”他说这话,分明是想挑拨傅青主和凌未风交手,好坐收渔人之利。
那料他话未说完,傅青主和凌未风都哈哈大笑起来。傅青主笑罢问道:“凌大侠,这么说,金罗汉你已经找到了。”
凌未风道:“全靠冒姑娘的机灵,是找到了!你又怎么知道消息,远远赶来?”傅青主道:“说来话长,你先招呼这班朋友。”
凌未风这时从袋里取出一纸信笺,高声叫道:“各位朋友,这批黄金不是我的,也不是你们的,应该是大家都有份。黄金的旧主人在信上已经明明白白!”傅青主问道:“你拿的信是谁人写的?”凌未风道:“这是李定国将军的遗书!”说罢大声念诵起来!
凌未风念到“留待豪杰之士,以为复国之资,若有取作私用者,人天共诛”之处,停顿下来,虎目环扫全场,朗声说道:“韩老前辈是李将军旧部,应该体念将军遗志,这批黄金是拿来作复国之用的!”达士司叫道:“那你又怎说大家都有份?”凌未风微微一笑,指着傅青主说道:“你知道傅老前辈是为谁而来。他代表的可不是一个人,而是李来亨将军手下的十万兄弟!李来亨将军是李闯王的侄孙,李闯王当年和张献忠是结义兄弟。张献忠和李定国遗下的黄金,除了他,还有谁有资格动用。”…“凌未风尚未说完,傅青主就接着说道:”是呀,凌大侠说得对极了!这批黄金,说起来嘛,谁也不该觊觎,但谁也有份,只要他参加复国的大业。李来亨将军久仰各位大名,特地叫我来邀请各位合作。“朱天木迈前两步,拉着韩荆的手说道:”韩二哥,傅老先生的话全是真的!“韩荆道:”你怎么知道?“朱天木用沉重的声调,一字一句的说道:”韩二哥,咱们有几十年交情,你别怪我。是我专程赶去告诉李将军的,我为的你好!我愿你晚年有个归宿,回到义军之中,李将军他们,可都念着你们这二班前辈。“韩荆听了,两眼潮湿,默不作声。
原来朱天木、杨青波、桂天澜、韩荆等四人,当年在李定国军中,称为“四杰”,四杰之中,又以桂天澜武功最强,其次就要数到朱天木了。朱天木和韩荆交情最好,但那次藏金之事,李定国只派桂天澜和韩荆去主持,朱天木和杨青波却因另有公务,没有参与其事,所以全不知。李定国事败之后四杰星散,韩荆隐在川东,朱天木隐在川西。朱天木遥闻韩荆近年和绿林高手往来颇密,又不愿正式揭起义旗,心中颇为担忧,害怕他走上歧途。到韩荆给罗达说动,准备夺取黄金,特地来找他助拳时,他大吃一惊,但他知道韩荆脾气,当时不便劝告,因此也佯允相助,并和韩荆约好日期,同会幽谷,他等韩荆一出门,紧跟着就俏悄去通知李来亨。
至于杨青波眼光却没有朱天木来得远大,他答应相助韩荆之后,真的如期赶到剑阁,先去找寻桂天澜,准备劝桂天澜同分黄金。不料劈头就遇到石大娘,一听他说什么要分黄金之事,心头火起,一阵旋风也似的五禽剑将他迫得手忙脚乱。幸好朱天木这时已会齐傅青主和张青原等前来,才给他解了围,杨青波听说桂天澜二十年来护卫藏金以及惨死之事,既受感动,又忆旧情。心中也自又悔又恨。
朱天木将前因后果,说完之后,紧握着韩荆的手,低声说道:“韩二哥,你听我们的话,和这班英雄,同到李来亨军中去吧!”韩荆尚未回答,卢大楞子忽大声道:“凌大侠,你何不早说了,我跟你争这些黄金干嘛?”凌未风喜道:“那——你……”卢大楞子朗声说道:“我回去带青阳帮的全帮兄弟跟你们走好啦!”他说完后,拉着罗达的手问道:“罗大哥,你呢?”罗达心感凌未风赠药之恩,踌躇了一阵,也概然说道:“我和眉山寨的兄弟,听从凌大侠的吩咐!”凌未风上前把他一把抱住,说道:“罗寨主,别这样说,咱们今后都是一家人啦!”达士司拍掌说道:“我是个直肠直肚的人,我说实话,我可不能像他们两位那样跟随李来亨将军。”傅青主微笑着望他,凌未风道:“这位是达士司达三公。”达士司道:“就因为我是个士司,这可把我缚死了。我不能离开族人。但,我向你们立誓,我达某人,以前怎样对李定国,今后一样对李来亨。”他这话即是声明愿和李来亨合作。凌未风高声叫道:“好!一言为定!”达士司一掌向旁边一株小树劈去,将那株树劈为两段,说道:“若背誓言,有如此树!”
韩荆两眼潮湿,朱天木还在紧握着他的手,他手心感着一股暖意,面前又有那么多期待的眼光,他倏地也将短拐拗折,说道:“我和你们大家一齐走!”
韩荆和卢大楞子都愿到李来亨军中,剩下的张元振、陶宏等人,自然也无异议。凌未风收服了这班魔头,心中极其高兴。
当下由石大娘带路,大家都回到那间石屋,石大娘笑道:“今早我不许你们进去,现在我却要请你们进来了!”石天成和群豪相见,既有旧识,也有新知,同叙契阔,互道仰慕,心中郁闷,不觉全消。他以肘支床,抬起头来说道:“自从我明白事情真相之后,我心里一直就在难过,我深悔自己迫死师兄,原想待见过仲明之后,就自尽以了罪孽。如今见你们这样为复国大事奔跑,我们心想明白了,心里的死结也解开了,原来我除了迫死师兄之外。还做过一件更大的错事!”石大娘奇怪问道:“还有什么更大的错事?”石天成道:“三十年来,我都是为着个人恩怨,东飘西荡,从来没有做过一件值得称道的事。天澜和你的事业,我完全不理不睬。这三十年算是白过啦!我死了也对不住师兄,不如活下来继承他的遗志还好,我伤好之后,一定也到李来亨军中,在伤未好之前,我想和你留在这里,守卫黄金,侍李将军派人完全把它搬走为止。师兄守卫了二十年,这担子也该我们代挑了。”石大娘想起天澜,泪流满面,一面流泪,一面笑道:“是该如此!”傅青主正在担心一时搬运不了,留很多人守卫,又恐误了其他的事。听他这样一说,极为欢喜。
这时石天成的徒弟于中走了过来,笑着说道:“师父,还有一件大事呢!”
石天成道:“什么事情,这样神神秘秘的?”于中笑道:“师父,他们打了大半天,都还没吃东西呢。咱们是主人,只顾和客人聊天,不顾他们的肚子,那怎么成?人不吃东西就会死,你说那不是大事么?”群豪都笑了起来。一室融融如春,紧张的气氛,也在笑声中缓和了。
笑声中,竹君捧着一大盘糟粑和烤羊肉进来,糟粑是把炒熟的稞麦磨成粗粉,吃时加入酥油,用手拌匀捏成馄饨的样子,倒是别有风味。那烤羊肉则是石大娘前两天猎获的山羊烤成的。这时一并捧了出来,群豪手团糟粑,拔刀割肉,吃得十分高兴。
进食时傅青主一直注视着桂仲明,见他神情已完全恢复正常,心中大慰。悄悄地对冒浣莲道:“姑娘,你真行,这个病人,也只有你才医得好!”冒浣莲面上排红,“哗”了一声道:“伯伯你又来和我开玩笑。”傅青主在她的耳边说道:“不是和你开玩笑,等会我有话跟你说哩!”石大娘对冒浣莲极为好感,不时的切丰肉给她,竹君鼓着小嘴巴道:“瞧,妈妈,你见了冒姐姐,就只疼她不疼女儿了。”说得众人又都笑了起来。
这晚桂仲明午夜醒来,看着自己的父亲睡在身边,不禁思潮起伏,再也无法安眼。他想着自己离奇的身世,想着教养自己成人的养父桂天澜,今日一家团圆,真是做梦也想不到,他又喜又悲,看着熟睡的爸爸,觉得他很可怜,但想起养父,却更是可怜。他忽然想起:明天我就要和大伙一道到李来亨那里了,我该去拜别养父的坟墓。他听冒浣莲说过,桂天澜是她和傅青主亲手埋葬的,刻有“义士桂天澜之墓”几个大字,只不知葬在那里。他感情如波潮激荡,顾不了避嫌,竞偷偷地起来,俏悄地往用板间开的内室一瞧,只见母亲扣妹妹睡得很甜,冒浣莲的影子却不见了。他大吃一惊,一闪身就出了石屋,在微弱的星光下,在幽谷中四处找寻。只听得猿猴夜啼,松涛过耳,秋虫如私语,山瀑若沉雷。处处秋声,汇成天籁,桂仲明虽在剑阁长大,却不曾领略过如此境界,他在幽谷里踽踽独行,思潮起伏。猛然间肩头刷的给人按了一下,他霍然跳起,只听得有人在耳边轻轻说道:“你找谁?”桂仲明回头一看,原来是凌未风,不禁赞道:“凌大侠好俊身手!”凌未风道:“我见你从石屋里跳出来,就缀在你的身后,你只向前面和两边张望,显得心神不属,我猜你大约是找什么人来了,你完全没注意到我跟在你的后面。”
桂仲明道:“你可见着冒姑娘。”凌未风笑道:“我猜你准是找她来了,你随我来。”说罢领着佳仲明翻过几处山坳,猛然推他一把,说道:“你把耳朵贴在地上静听。”
伏地听声,可以听得好远好远。桂仲明凝神静听,只听得一个老者的声音说道:“烷莲,他的神智既完全惭复,那你看他能担当得这件大事吗?”桂仲明讶然对凌未风道:“那不是傅老前辈的声音?”凌未风笑道:“他们正在说你呢!”话声未了,傅青主忽然哈哈大笑,传声说道:“你们不必偷听了,快过来吧。”凌未风一跃而起,拉着桂仲明过去,说道:“到底姜是老的辣。”
傅青主和冒浣莲倚着一块岩石说话,见他们过来,招招手道:“我早料到你们会来的。”桂仲明抢着问道:“傅伯伯,冒姐姐,有什么要紧事情,要在半夜商议?”傅青主笑道:“今天白天我对她说了一番话后,累她睡不着,半夜里起来要找我谈呢!”凌未风讶然问道:“到底是什么事?”
傅青主笑道:“你们在这幽谷里面,不知道外面又已换了一番世界呢!”凌未风道:“吴三桂这厮起事了?这样快?”傅青主道:“就是,你们把李公子救出来,他怕风声泄漏,提前起事了呢!”凌未风道:“他不和我们联络了?”傅青主递过一张纸道:“你看这就是他的檄文。”凌未风道:“好,我倒要看他怎样着笔。”
只见檄文上先叙当年之事,骂李闯王为贼,说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