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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不是梦?”冒浣莲笑道:“当然不是,不信你咬咬手指。”黄衫少年道:“那你来这里做什么?”冒浣莲道:“我来告诉你你是谁!”
黄衫少年骤吃一惊,摊开两手叫道:“请说!”冒浣莲道:“你先把你做的恶梦告诉我,然后我才告诉你!”黄衫少年想了一想道:“好,我先告诉你。”
他说:“梦中我在一个大山中,山中有一棵桂树。”说到桂树,他面色苍白,歇了一下,再往下道:“树下有两只绵羊,一老一幼。突然间空中飞来了一只老虎,这老虎有翘膀的。这老虎很和善,和校亨羊玩起来啦。后来不知怎的,那老绵羊和它打架,老绵羊的角把老虎触得直退,那老虎飞了起来,张开大口就咬,样子非常可怕。我一颗石头打过去,把老虎的翅膀打断,两只绵羊哗晖大叫。后来一阵狂风吹过,把桂树吹折,树干正正打中我的鼻梁,我就醒了!”
冒浣莲一面听一面想,听完之后,眼睛一亮,说道:“听着,我现在告诉你,你是不是怀疑自己以前杀过一个很亲的人,但却想不起这人是谁?”黄衫少年全身战抖,点了点头。冒浣莲道:“你不敢想,因为这人是你的父亲,你以为你自己杀了父亲。”
黄衫少年一听之后,面色大变,伸开大手,朝冒浣莲当头抓下,冒浣莲凝立不动,镇定地看着他,黄衫少年的手已触着冒浣莲头上秀发,以他的功夫,只要往下一抓,十个冒浣莲也不能再活。
冒浣莲微微笑着,定着眼睛看他,黄衫少年踌躇一下。冒浣莲缓缓说道:“但你并没有杀死自己的父亲!你赶快放手,别弄乱了我的头发,你再不放,我要生气了。”
黄衫少年吁了口气,突然像斗败的公鸡似的,颓然倒在地上,掩面啜泣。冒浣莲理好秀发,让他哭了一会,这才过去将手搭在他肩上,轻轻说道:“你起来,你想起了自己是谁吗?”黄衫少年随着冒浣莲的声音站起,说道:“还是想不起!我只是记起了我真的杀死了父亲呀!”冒浣莲悦道:“我说你没杀死就是没杀死,你不信我的话?好,我给你看一样东西!”
冒浣莲坐了下来,在桌上取过纸笔,吮墨挥毫,不过片刻,便画成了一幅绝妙的山水画。画的是剑阁栈道绝顶处的景象,栈道之旁,有一奇峰突出,底下是两峰夹峙的幽谷,画完之后,掷笔一笑,对黄衫少年道:“你看看,这地方你可熟悉?”
黄衫少年“咦”了一声,凝神说道:“着地方真熟,我好像在这屋靠近右边的松树,不是在两颗松树的中间。”冒浣莲道:“你对了,这地方你比我熟,我故意画错一点点,你都看得出来。”
黄衫少年这时也坐了下来,支头默坐。冒浣莲也不理他,再在茅屋前面画了一个黑瘦老人和一个红面老人,冒浣莲是一代才子冒辟疆之女,丹青妙笔,得自家传,画起来神似得很。画成之后,推了黄衫少年一把,叫道:“你再睁开眼睛看看,哪一个是你的父亲?”
黄衫少年睁大眼睛,只一看便跳了起来,冒浣莲叫道:“你静静,不要发慌!”黄衫少佯面色大变,在这幅画侧站着,动也不动,他们是在大闹平西王府之后,和李思永等人分手的。李思永估计吴三桂的反清,就将发动,因此在脱险之后的第二天,就率众返回防地。傅青主、刘郁芳等也接受了李思永的邀请,到他军中暂住。傅青主临行前,悄悄将冒浣莲拉过一边,对她说道:“自你父亲死后!多年来我和你相依为命,情如父女,但父女也不能一世相依。黄衫少年如未雕的璞玉,一旦恢复灵智,必将大露光芒。而且这人虽然在迷失记忆之中,心地也表现得极为纯厚。你好生照顾他吧!”他还指点了冒浣莲几个关于医治精神失常的法子,两人这才烯嘘道别。刘郁芳也悄悄地和凌未风道别,说道:“如果你帮助浣莲姑娘,医好了黄衫少年之后,就赶快回来。我但愿有一天能和你到钱塘江看潮!也看看波涛冲去的往事。”凌未风怔了一怔,随即说道:“我并没有像黄衫少年那样失掉记忆,有一天我会告诉你的。”刘郁芳两眼潮湿,不再言语,便即道别。
凌未风和冒浇莲都是一样的和自己平生最亲爱的人小别。可是冒浣莲离开了傅青主之后,和黄衫少年一道,却是神来飞扬,越来越像个成熟的少女了。爱情的光辉,消灭了她身世的阴影。凌未风内心却仍是非常沉郁,以前在王府水牢之中,他几乎就要说出他是谁,在此次临别之时,也几乎要对刘郁芳承认往事。然而他按捺住了,他喜爱自己倔强的性格,而此刻,却又有点憎恨自己倔强的性格了。
一路上,他总是跟在冒浣莲和黄衫少年后面,看他俩并肩而行,心中暗笑,自己所担当的真是个最奇怪的差使。傅青主和李思永是恐怕黄衫少年迷失理性,或者突然半夜梦游,会伤害了冒浣莲。所以要借重他的武功,以防万一。但现在看他们两人亲热的样子,凌未风心想,就是黄衫少年再迷失理性,全世界的人都不认识了,他还是会听冒浣莲的活的。而事实上,一路行来黄衫少年也是一天比一天清醒,并没有闹过什么意外。
这天黄昏时分,他们到了剑阁之颠。黄衫少年双目炯炯发光,披荆觅路,很快就找到了那两株虬松交覆下的茅屋,他冲进屋内,屋内已空无一人,他抚弄着屋内剩下的东西,一几一凳,一弓一箭,好像对这些东西都充满了感情。忽然间他嚎陶大哭起来,跑出屋外,指着下面的幽谷道:“我就是在这里杀死找的亲人的。我在这间茅屋里长大,那个黑瘦老人教我武功,他起初是我的父亲,后来忽然又不是了。莲姐姐,如今我回到故居了,我的亲人却在哪儿?你赶快给我找出来吧!”
冒浣莲以为他到了生长的地方,就会完全清醒,那料还是这个样子,正在踌躇,忽然凌未风走了上来,向幽谷一指……。
幽谷远处,有星星渴火,不是目力极好的人,根本就看不到,凌未风心想既有渴火,便当有人家,他站在峭壁边缘,俯视黑黝黝的深谷,脑子里突然闪过自己和楚昭南在云岗恶斗的一幕,两人也曾滚了峭壁,但却都没有毙命。剑阁栈道虽比云岗峻险得多,但若武功极好的人,又假使有人接应的话,滚下去也未必毙命。
他心念一动,回头看黄衫少年还是呆呆哭泣,神志迷糊。他对冒浣莲招呼一声道:“你伴着他,我下去看看。”双臂一振,向幽谷下面跃去。
凌未风施展绝顶轻功,在跃下之时,已看准山腰突出的一块岩石,足尖一点,换势再跃,忽落在第二块石上,似这样,连换了十几次身形,才脚踏实地,到了谷底。
幽谷下怪石磷悯,凹凸不平。凌未风点燃了火折子,四围察看,并无异状,正待向爝火所在走去,猛然间,一股锐风,斜刺扑来。凌未风惯经大敌,轻轻一跃,就避开了来袭的暗器,但手上的火折却给来人打熄。
凌未风大吃一惊,将火折拂在地下,说时迟,那时快,又是锐风斜吹,带着啸声,劲而且锐,凌未风听风辨器,腰肢一扭,一枚暗器,贴着身旁,倏然穿过,凌未风回身借势,一掌劈出,将第二枚暗器打落,再伸手向上一捞,把第三枚暗器,接在手中。
这二枚暗器打的都是凌未风致命穴道,在黑夜之中认穴奇准,凌未风双指一捻,只觉接着的暗器,形状甚小,内部中空有如耳环。凌未风喝道:“来者何人?昏夜之中,偷袭暗算,这岂是好汉所为?”
一个低沉阴恻的声音远远接着道:“你们这些贼子,昏夜之中,无耻伤人,还敢和我喊话,讲道义、论规矩,呸!你再接三枚。”话声未了,又是三枚暗器,联翩飞来,凌未风仍用听风辨器之术躲避,不料这次来人不知用了什么手法,竟是后发的先到,而且其声在左,忽的奔右,凌未风上了大当,只避过一枚,其他两枚都打中了穴道。
深林茂草之中,一个黑衣妇人长身而出,她以为凌未风给打中穴道,厉声骂道:“小贼,叫你知道姑奶奶的厉害!那知话声未了,凌未风已是在她面前现出身形,三枝独门暗器亦已电射而出,喝道:”叫你这贼婆也尝尝我天山神芒的厉害!“
那老妇人猛见三道乌余光芒,劈面扫来,身子一摇,手中剑疾的向前一荡,只听得“嗖”的一声,火星飞溅,她顺势右足撑地,左足蹬空,头向后仰,想用“铁板桥”身法闪过第二枝神芒。不料凌未风的手法也怪异之极,第一枝神芒飞来尚无异状,第二枝速度稍缓,刚到头上时,第三枝电也似的追上,两枝一撞,斜飞出去,老妇人施展惊人武功,半身悬空,头颅一旋,单足仍点地面,身子已转了一个大圈,方位立变。饶是如此,还是给第三枝神芒,飞掠而过,打飞了头上的包巾,露出满头白发!
老妇人站了起来,心里说声“好险!”再一看剑尖已给第一支神芒打缺了一个小口。她平生从未遇到如此强敌,又疑来的乃是仇家,身子平空飞掠,如怪鸟一般,朝凌未风扑去,用的是五禽剑法,凌空下击,厉害异常!
凌未风倒提青锋,向后一纵,身子落地,未及回眸,只觉金刃劈风之声已到背后,他反手一剑,电光石火之间,与对方的剑碰个正着,两人都觉得剑尖嗡嗡作响,剑身颤动不休!凌未风心想,可惜我的游龙剑已换给了刘郁芳,要不然准能将她的兵刃截断;老妇人心想,可惜我的五禽剑法击下时未加变化,否则准能叫这小子挂彩。
凌未风横剑回身,急忙喝道:“先别动手,你是何人?”老妇人“呸”了一声,毫不理会,唰!唰!唰一连几剑,剑剑直指要害,凌未风怒道:“我看在你是个老婆婆份上,让你几分,你以为我怕你不成!”老妇人道:“谁要你让?”手中剑忽左忽右,竟如疾风暴雨,将凌未风罩在剑光之下。
凌未风身躯一摇,手中剑如风飘落叶,倒卷而上。他认得老妇人的五禽剑法,五禽剑法是剑剑取势,从上空劈刺下来,总之要使自己的剑压在敌人的剑上,若敌人要争取位置,则必被乘虚而入,凌未风剑法则刚好相反,剑倒卷上去,自下而上,寻击敌人中路,而每发一剑,都是天山剑法中的精妙招数,天山剑法本是集各家剑法之长,不拘一格,他使出这路专制五禽剑法的招数,却仍兼有其他剑法之长,端的厉害无比。
但老妇人功力深厚,剑法虽稍逊一筹,凌未风迫切间也不能取胜,两人攻守劈挡,霎忽间拆了一百来招,凌未风刚刚化去敌人先手攻势,正想转入反攻。忽然间,只见山上两个黑影下来。一个银铃似的声音远远喊道:“凌大侠,你和谁打呀?”
凌未风叫道:“浣莲姑娘,你们也来了吗?这里有一个疯婆子,很是扎手,你们先别下来,待我和她斗完再说。”他是恐老婆婆武功精强,暗器厉害,怕冒浣莲撞上,会吃了亏。
凌未风说话之间被老婆婆连攻了十几招,险象环生。老婆婆忽的一翻右腕,“旋风扫叶”,改变凌空下击的战法、一剑压下,顺势便贴地往凌未风右足内踝扫来,这记险招,狠辣之极,凌未风迫得回剑防守。老婆婆明是进攻实是走势,凌未风回剑一挡,她已拔身而起,纵出数丈开外,愤然说道:“你们这班贼子,我们与你们何冤何仇,几次三番前来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