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秤砣压底,这又是一个折扣。
农民们稍有抱怨,便被训斥毒打。这还不算,有些吏员们吆喝斥责,调戏妇女,无所不为。
朱传宗看在眼里,怒火中烧。听见身后一个老实巴交的老人叹道:“每年纳赋如同过鬼门关啊!”
朱传宗闻道:“老人家,每年他们都这样胡作非为吗?”
老人叹道:“可不是嘛!我看到你刚才义愤填膺,打抱不平了。你是大户人家的孩子吧!自然没见过这个!唉,我们农民就是受苦的命啦!一家大小你推我挑,好不容易把粮食送到了指定地点。先得排队,然后还要受喝斥打骂,等到交粮了,还要受盘剥,每年都要多带一些粮食,就怕这样,七折八扣下来,眼睁睁看着粮食倒进官囤,而簿册上却留下了拖欠若干的记录。要是那样,就惨啦!”
朱传宗道:“老人家出口成章,读过书吧?拖欠粮食又该咋办呢?”老人道:“认识几个字而已。拖欠粮要按告示规定的期限来指定地点补欠,过了期限后,书吏啦、差役啦,一起下乡来催科,一番骚扰折腾,更厉害了,他们下一趟乡,吃香喝辣,连偷带抢,尽是外快。倘若下乡催科后还交不足补欠的人,那就要抓到衙门里了,打板子,站枷号。谁人能受得了?”
朱传宗气地脸色通红,眼见的这些就使人愤怒不已了,听老人说,还有比这利害的。他走到水灵儿身前,道:“这些混蛋们这样无法无天,就没有人管吗?就没人去告?中午收粮的规矩,是谁定的?在量衡器上压一个秤砣,这不是违法吗?”
水灵儿冷笑道:“告?怎么告?前几年有个秀才看不公,去省里告状,大家听了很高兴,凑了钱给他,让他千里去省城告状。可是省里却说他非法集资,又是聚众闹事,扰乱社会秩序,甚至有危害国家安全的嫌疑。结果,他不仅丢掉了秀才的资格,还因敛钱的罪名被投入监狱,做了两年牢,几次差点被杀掉……”心说:“要不是我们太上老君教暗中保护李质李大哥,他早丢了性命。”,朱传宗听了再也忍耐不住,咬牙切齿地道:“我不管了,我要为老百姓出头。”
水灵儿在朱传宗耳边怒道:“你出什么头?这个县官有什么错处?就算按法律判这都是小错误,你能把他怎么样?就算罚他俸禄,给个警告,等过后了他还不是拿老百姓来出气?我们先办正经事吧!这就上路。你没看见通省都在戒严,就是提防有钦差微服私访吗?”
朱传宗冷笑道:“你小瞧我了,我今天就要破破这个中午收粮,铁秤砣压底的规矩。”
朱传宗仰天大笑,然后大喝道:“小的们,你们跟我来。”带着王大牛四人,来到收粮处,一脚踢翻量衡器,大喝道:“把这几个狗崽子给我绑了。”
那些衙役和吏员们起初都呆了,见四个大汉如狼似虎的扑过来,把几个粮房的吏员剪了手,用挑粮的绳子绑了,这才醒悟过来,拿刀拿枪过来,喊道:“造反啦!你们是吃心疯了,敢来国家重地粮房闹事。”
朱传宗见他们要扑过来,只是冷笑。
王大牛喝道:“我们老爷是朝廷派下来的钦差,你们这些蠢虫,还不跪下。”同时拿出朱同的官文和六品印。
那些衙役吏员们登时呆了。朱传宗这时才缓缓道:“中午收粮,怠慢百姓,致使国家最重要的赋税迟迟交不上来,你知道有多少地方的老百姓就这样被饿死了?铁秤砣压底,没交粮就已经欠粮,你们这样贪敛国家赋税,国法难容。你们这些坏蛋们不该抓吗?”
一个被抓的吏员可能是头目,大喊道:“就算是钦差也不能干扰地方收粮的大任。我们一切都是按历来的规矩办的,有何错处?你们快去请知县大人来。”
朱传宗道:“好,我倒要看看你嘴硬到几时。”给我掌嘴。
王大牛听命,上去便是一顿嘴巴,那人被打得鼻口流血。
那些吏员一面派人去禀告知县张占仓,一面上前赔笑讨好。这些人都是混官场的,虽然都是小吏,但是溜须拍马可是很纯熟,请朱传宗在屋里上坐,朱传宗不肯,便在收粮处搬来凳子,请他坐下,又是端茶又是倒水的,小心侍候着。
一会儿知县张占仓到了,见了朱传宗的公函,然后便跪下见礼,满脸堆笑,请朱传宗去县衙说话。
朱传宗道:“我奉钦差大人朱传宗之命趋前打点一切,正巧遇到粮官们欺诈百姓,不仅不按国家规定的时间上班,而且用铁秤砣压底,欺占百姓的血汗,你说,这该当何罪?”
张占仓笑道:“大人法眼如炬,刚来鄙县便为民做事,真是让人钦佩,粮官既然犯了错误,让他们改正就是,大人人也打了,他们吃了教训,以后一定不敢再犯了。”
那些小吏们也随声附和。
朱传宗冷笑道:“难道这么就算了不成?粮房的主管在哪里呢?”
有人道:“大人,您掌嘴的人便是。”
朱传宗讥笑道:“哦?看来还没打错人。”随即道:“把这人职位革除,免为百姓,收到牢里再细细审问。”
那个粮官顿时呆了,要知道没有了差使,那可是除了丢掉性命之外最大的损失了,那还了得?众人也都呆了。
那粮官片刻便清醒了,大声道:“你这个狗官,算什么钦差,就算老子犯了错,也没有到丢官职的地步。我是用秤砣占了老百姓的粮食,可是大不了我赔银子就是。你居然敢违法乱罚人吗?按着大梁律法,你这是非法加刑。”
张占仓急忙假意大声喝斥那人,然后对朱传宗道:“大人,这小子脾气一向不好,您看在我的面子上多担待,有什么话咱们去衙门里说。不过不就是多收了几斤粮食嘛!也不是什么大错。这点小事,大人犯不上生气。和这种人生气,没得辱没您的名声。”
朱传宗怒道:“小事?这算小事的话,那还有什么大事!侵占一人几斤粮食,一个县有二三万人,便是侵占几万斤粮食。聚少成多,够得上死罪了。”他怒气不可遏止,知道要是不重罚这个粮官,不仅产生不了震慑贪官的作用,而且让老百姓寒心。
朱传宗面无表情,心中却打定主意,道:“来人,把这个人给我砍了。”朱传宗说这句话之前,所有人包括水灵儿,都觉得朱传宗拿他们这些贪官没有办法,也就打几下,骂几句出出气算了,谁能想到他敢杀人?就算是正牌的钦差巡抚大人来了,也不敢因为多收几斤粮食随便杀人。
王大牛自从跟了朱传宗之后,就报定了听他的话的念头,他性子耿直,听见朱传宗吩咐,也不迟疑,从一个衙役那里取下一柄佩刀,一刀便将那粮官砍了。
鲜血四溅,煞是刺眼,众人都被惊呆了,有两个粮房的小吏更是吓得昏了过去。
张占仓在五谷县当了三年县官,以前做过小吏,在官场所见的人都是笑里藏刀之人,就算下手也都是背后下手,背地里使阴招。从来没见过这么狠毒之人,吓得顿时颤抖起来,话也不敢说了。
朱传宗道:“你为一县之长,粮房出现如此事情,你也脱不了干洗,等我慢慢再处治你。走,先到府衙再说。让粮房的人继续收粮,不要耽搁了朝廷纳粮的大计。如果我查出你在五谷县的不法行为,我也不会饶了你的。”带着朱家四仆,还有水灵儿和韩虎儿一起去县衙。
众百姓这时才醒悟过来,欢呼雀跃不已。
到了五谷县衙门,只见县衙巍峨堂皇、宏伟壮观无比,和朱传宗以前去过的别的衙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别的衙门就算是气势很大,但也没有这样壮观的。
张占仓这时也从震惊中醒悟过来,心想:“这还只是钦差大人派来打前哨战的小官呢,要是钦差大人亲自来了,那还不更厉害?我可要小心对付过去,以后再上报朝廷,治这小子胡乱动刑之罪。粮官多收了几斤粮,哪里有当场打死的道理?不过也许这是钦差大人捞钱的手段呢!先派一个狠脚色来个下马威,然后好从容的要钱?我的妈啊,最好是这样,多出点血汗我也认了,否则真要是来个阎王,可要了命了。”
能当官的人都是绝顶聪明之人,要知道七品的县令也是不容易当上的。他见朱传宗看见衙门露出不敢相信的样子,便道:“大人,您看小人的衙门可好?”
朱传宗道:“气势不凡,你怎么有钱修的?”
张占仓有些得意,脑筋更是清楚起来,想起最近攀上一个亲戚张达铭,他在京师为吏,是左督御史王仁的师爷,听说还是御史大人眼前的红人呢,眼前的朱同也是都察院的,也许和他有交情呢!正想着如何攀交情时,见朱传宗问他话,便道:“朱大人,您放心,属下绝对不是向上头要银子,或者靠盘剥百姓弄来的银子。属下对县内凡是赌博,嫖妓之人进行罚款,这样既整顿治安,又收到了银子,这笔钱用来修建新衙门,使我朝廷的门面焕然一新,这样才能体现我们朝廷的威严啊!”
朱传宗本想说:“你这衙门修的这么好,可是百姓那么穷有什么用?这不是舍本逐末吗?”可是却忍住了,因为张占仓说的的确占理,维护朝廷体面,的确是所有的官吏应当做的。皇上就专门说过这个问题。只好随口道:“你能为朝廷着想,是个能吏啊!”
原来在以前的朝代,一直流行所谓“官不修衙”的谚语。只有新建造的衙门才很体面。过上个十几年、几十年,衙门建筑就会褪去它的光彩,变得灰暗邋遢。
因为新建衙门的时候可以征收专门的赋税,有一笔专门的经费。而以后维修费用却是没有着落的,要维修就必须向上级打请求从每年的正常赋税收入中拨出专款,这样做是给上级落下一个“靡费”的印象,并减少国家的财政收入,会影响政绩的考核。
而如果在当地征收特别的税捐,而这样做的结果会与当地绅士、财主为敌。这些绅士、财主热衷的是在本地修建文昌庙、魁星楼,以保佑本地的文运,让自己的子弟进入官僚阶层。修建衙门,对于绅士、财主却没有什么现实的好处。
得罪绅士、财主,由当地绅士操纵的“舆情”就对府县官不利,最终会影响府县官的仕途。还有一个解决维修费用的办法,就是府县官从自己那些不入正式帐目的红包收入中拿出若干来充作维修经费,不过明明可以塞进自己腰包的钱财却用来办公事,这是多么让人肉痛的事。况且州县官职务只是官员们仕途上的一级台阶,把台阶擦得太亮又有何必要?
可是当今的皇上神武明宗皇帝,当了二十多年皇帝之后,渐渐觉得有必要把衙门都修葺一番,这样才能显示出在他的统治之下,全国的一片歌舞升平,便下旨鼓励手下的官员们想办法修葺衙门。因此修建新衙门,豪华气派的衙门成一时之风。
张占仓见朱传宗夸奖他,不由高兴,道:“大人客气了,这都是卑职份内之事。大人是都察院的官员,不晓得知不知道张达铭这个人呢?听说他似乎在都察院为一个大人当师爷。”师爷这个角色虽然很少有官阶,但是因为类似于军师的职务,所以这个职位很重要。
朱传宗听见张占仓攀关系,心中恶心,心想:“原来这小子和王大人身边的红人张师爷有亲戚。难怪这个德行却能任一县之长。”其实倒也冤枉张占仓了。他从一个小吏爬到知县这个位置,全靠他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