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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皇太后对他情根深种,哪里肯就这么放他离开呢?是以提前就吩咐小太监不许随便进来打扰。两人商议完,就摆了点时鲜果蔬,喝酒聊天,酒酣兴至,云雨了一番,这才依依而别。
朱传宗原本打算跟皇太后议事完就去看望常乐公主,不想这一番缠绵,出来时天色已晚了。朱传宗思量着公主怕是已经休息了,不如明日再去,于是便出宫回府了。哪知道第二天进宫来看常乐公主,却被一个小宫女挡在门外。说是公主吩咐了,今天不想见人。无论谁来,一律挡驾。
朱传宗现在权势滔天,加上皇太后的关系,皇宫就跟他家后花园一样,那真是出入自由,谁敢阻拦?不过既然是常乐公主说的,他也只能好言跟那宫女道:“你去跟公主通禀一声,说是我来了,她自然会见了。”
那小宫女识得朱传宗,吓得战战兢兢,不过主子的意思也不敢违抗,怯怯地道:“公主殿下说了,尤其……王爷您,最不能进去。”
朱传宗一呆,这才明白,原来闹了半天,常乐公主是冲自己来的。心想:“这是怎么了,生我的气呢?”他不知道前日常乐公主被拦在太后宫外的事,想了半天,也不知道什么地方得罪了公主。
又说了半天,小宫女还是不敢放他进去。朱传宗终究不敢强迫,只好先走了。
常乐公主就躲在院门后面,朱传宗跟小宫女说话,她都看在眼里。看见情郎近在咫尺,虽然心中想念得紧,可是又生气他跟太后偷会,不怜惜自己,因此一定要出这口气。
归根结底,公主这还是气朱传宗风流多情,醋意使然。她虽然是天上的仙女,这种女儿家的心思,也是免不了的。
她站在门后,心想:『今天无论你求多久,我也不要见你。』可是看朱传宗着急的样子心又软了,想道:『要不然,他要是在门外等一个时辰,我就放他进来好了。』
正犹豫辗转之时,朱传宗居然走了。常乐公主顿时一阵气苦,心想:『他就这样走了?他果然不把我放在心上。』转身到树荫下的一张石椅上坐了,想到自己孑然一身,以前还有个疼爱自己的父皇,现在却是一个亲人也没有了。如果连朱传宗也无法依靠了,那么留在这个世间还有什么意思呢?
想到这里,常乐公主一阵冲动,想要追出去见朱传宗,把自己的心事说给他听。她快步走出门去,呆呆看着,却哪里还有朱传宗的身影呢?她又不想回去,就信步走着,心里期望着不知何时何地,就能碰上情郎。
常乐公主离开居处,满心愁绪,闷闷不乐,在宫里闲逛,不知不觉来到了御花园。她见百花都开得娇艳,但是现在哪有心思欣赏,心中记起的,只是“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这样悲戚的诗句,觉得繁华终究要散去,红尘的悲喜都是大梦一场,又被南风吹着,衣裙飒飒,更增悲意。
常乐公主看了半天,这才回去。哪知道在花园受了风寒,加上心中幽思,当夜就病倒了。她虽然医术高超,但是能医者不自医,况且她病根是在心里,因此一下子就病得很严重。
朱传宗听说以后,心急如焚。这次他再进宫来,也不管有没有人阻拦了,直接就闯进常乐公主的居室,看见公主病颜憔悴,握着她的手道:“这到底是怎么了?我有什么错,你就告诉我。我做的不好,罚我就是了,何苦折磨自己?”
常乐公主眼圈一红,道:“你还有大事要处理,你去忙你的军国大事吧。我的命就是如此,我还死不了呢。”说着就咳嗽起来。
朱传宗更心疼了,连道:“胡说什么?喜儿,你告诉我,是怎么回事?你不说,我就不走了!”
常乐公主抽回手,道:“我是你的什么人呢?劳您这样关心,可不敢当。你还是走吧,我要睡了。”流着泪转过头去,拿被襟盖住脸,不理他了。
朱传宗干坐了半晌,想要追问,又怕常乐公主病体虚弱,打扰她休息,坐立不安地琢磨了一个下午,还是不得要领。看公主还没醒来,只好怏怏而归。
朱传宗回到家中,心里翻来覆去还是想着这事,突然心中一动,想起薛金线跟常乐公主最是投缘,或许知道原因,当下就去找薛金线。
薛金线听朱传宗说完,想了片刻,笑道:“她真是这么问的你吗?那么公主在你心里,到底是你的什么人呢?”
朱传宗一怔,道:“怎么你也这么问?她当然是我的爱人啊!”
薛金线看了他一眼,叹道:“怪不得公主要生你的气,你可真是不开窍。我要是公主,才饶不了你!”
朱传宗道:“我都被你说糊涂了。好夫人,你就指点为夫一下吧。”
薛金线道:“罢了,要是等你想明白,不知到什么年月呢。这件事呢,也不难解决,你照我教你的法子去办,公主自然就会原谅你了。”
说完叫朱传宗附耳过来,小声说了几句。朱传宗苦笑道:“一定要这么做吗?有没有省事些的办法啊?”
薛金线笑道:“聪明省事的法子,自然也有。不过这样的笨办法,才适合你这样的笨人用。况且你没听说过『心诚则灵』吗?”
朱传宗笑道:“你相公越笨,才越显出夫人的聪明啊!”说笑了一阵儿,就在薛金线这里歇息了。
第二天,朱传宗来到常乐公主的住处,没有进屋,只是站在院子里。有宫女过来请他进屋去,朱传宗道:“我不进去,你去告诉公主,她要是不原谅我,我就在这里一直站着。”
常乐公主听见禀告,勉强支撑着起来,让人扶着走到门外,道:“你在这里站着干什么?没事做了吗?”
朱传宗道:“喜儿,我是不是什么地方得罪了你?我跟你道歉。你要是不出气,就罚我在这里站着受风吹日晒好了。”
常乐公主摇头道:“你没有得罪我,都是我自己的错。”
朱传宗道:“你这么说,就是还不肯原谅我了,那我就不走。”
常乐公主道:“那随便你吧。”转身回到屋里,躺在床上,吩咐道:“你们都别管他,让他站着去,什么时候走了,来告诉我一声。”
常乐公主想着朱传宗肯定是想拿这办法来感动自己,等站得乏了厌了,也就走了。她现在病得神困体乏,想了一会儿,不觉就睡着了。
到了晚间,下人来禀报:“王爷还在院子里站着。”
常乐公主吃了一惊,心想:『已经七八个时辰了,他要是累得……』有心叫人请朱传宗进来,又想起自己的委屈难过,如果就这么算了,不是更叫他看轻了?狠了狠心道:“别管了。”
当下就命人上了晚膳。常乐公主生着病,本来就没有什么胃口,加上想着朱传宗的事,只吃了两口,就吃不下了。心里只是想着:『他还没吃饭呢……』
吃完饭,燃起灯烛,公主捧起一卷诗集,在灯下看着,却是哪里看得进去?不时朝窗外望着。最后终于忍不住,来到窗前,从缝隙里向外看。
只见月光下,朱传宗垂手站着。他仿佛感觉到了公主的视线,朝着这方向微笑了一下。常乐公主心中一颤,连忙躲开,后退几步坐在床上,心跳不已。一时责怪自己:『你已经受够了难过,怎么还看不明白呢?怎么还动心呢?』可是心中的情思,还是缠绕不去。
这样心神不宁地,又过了一个多时辰,常乐公主服了药,困意渐渐上来了。终究还是放心不下,命人去劝朱传宗回去。下人回报,说朱传宗是不肯走。公主害怕再这样下去,自己实在不忍心了,还是睡着了,才能不再想。借着药劲,慢慢又睡了。
到了半夜时分,突然被一阵雷声惊醒了。坐起来一看,电闪雷鸣的,不知道何时下起了大雨。常乐公主一惊,来到窗前一看,朱传宗还是在院子里站着,全身都湿透了。
常乐公主一下子哭了起来,踉跄着跑到门外,泪眼婆娑地道:“你不要命了吗?快点进来!”
朱传宗在雨里喊道:“你肯原谅我了吗?”
常乐公主连连点头,哽咽着说不出话来,朱传宗这才进来,两人一下便抱在一起。
等朱传宗擦净头脸,换了身干衣服,常乐公主嗔道:“你傻了?要是我不叫你进来,就让雨淋着?”
朱传宗笑道:“反正你生气不理我,我活着也没什么趣味了,不如淋死算了。”
常乐公主捂住他嘴巴道:“别瞎说了,你要是有什么事,我……我们怎么办呢?”朱传宗听了这话,知道常乐公主真的不再生气了,不由喜出望外。
问起缘由,常乐公主略微把前日太后宫外的事说了。朱传宗怒道:“这个奴才好大胆子,我何时说过不许人进来?我非处置他不可!”
常乐公主道:“算了,过去就过去了,跟他计较什么呢。”她心里计较的其实不是这件事,但是她真计较的事,又是朱传宗所无法给予的。现在既然已经知道了自己在朱传宗心中的重要,知道了朱传宗对自己的真情,别的也就不想再追究了。
常乐公主解开心结,心情大好,病情也就一日轻似一日。不过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也不是几天就能好的。朱传宗除了处理最重要的政事外,每天仍抽出时间来陪伴她。有的时候公主弹琴唱歌给他听,有时候朱传宗给公主讲一些奇异的见闻,还有他以前遇到的离奇案件,日子真是过得快活无比。
这天朱传宗带了一对金丝雀,乃是一个外地的官员进京述职,特意献给朱传宗的礼物。一雌一雄,不但样子美丽,而且叫声婉转动听,实在是稀世之宝。朱传宗当下就带来送给公主。
常乐公主见了,果然是喜欢得不得了。把笼子拿到眼前,逗着鸟儿,爱不释手。可是看着看着,常乐公主突然停下手来,幽幽地叹了口气。
朱传宗不明所以,问道:“怎么,你不喜欢吗?”
常乐公主道:“喜欢是喜欢,可是你不觉得它们很可怜吗?”
朱传宗笑道:“你说这鸟儿?它们有什么可怜呢。咱们又没打它,又没把它烤着吃了。住在镶金的笼子里,吃的是精制的鸟食,这样的日子,连人都要羡慕它们吧。”
常乐公主摇头道:“金笼子再好,也不是它们想要的。自由,才是最宝贵的东西。世界上的生灵,各有各的生活。我们为了自己欣赏,为了一己之私,剥夺它们自由生活的权利,实在有些残忍。”
朱传宗道:“你的意思是?”
常乐公主道:“不如把它们放了吧,让它们回到自己逍遥自在的世界中去。”
朱传宗点头称好。两人走到院子里,打开笼子,两只金丝雀欢叫着飞了出来,在常乐公主身边盘旋了两圈,然后飞上蓝天去了。常乐公主目送它们渐渐消失在云里,脸上泛起开心的笑容。
朱传宗却只是看着公主微笑。常乐公主脸上一红,道:“你笑什么呢?”
朱传宗道:“我见过你以来,觉得你有三个时候最美。刚才你放鸟儿时,就是一个。”
常乐公主笑道:“哦?那还有两个呢?”
朱传宗道:“还有你以前在夏州城救助那些穷苦病人的时候。还有一个嘛……”见公主侧耳认真地听着,不由笑起来,道:“是在天上,第一次见你唱歌的时候。”
常乐公主愣了下,一下子想起来,当时自己正在天河里沐浴。不禁羞得满脸通红,嗔道:“你还敢说!你这个好色的小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