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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这只暮云飞鹤,当日被阴魂之气伤了灵角,不得不老老实实趴在地上,一点一点将阴气逼了出来,直到一个月前才飞回审府,找到审香妍。此时故地重游,忆起当日的凶险,犹自心有余悸,不敢落在地面上,而是轻飘飘站在审香妍的肩头。不过它倒还记得高庸涵的救命之恩,将碧绿的灵角伸过来,在高庸涵的脸上蹭了几下,而后化作一缕白光,缩回到审香妍手中。
两人也想起了那日的惊心动魄,不禁感慨万千。良久,高庸涵走上前拍了拍审香妍的手,笑道:“妍儿,别想那么多了,走吧,现在是我的肚子有些饿了。”
审香妍嫣然一笑,想起那晚高庸涵的有意捉弄,害得自己饿了一宿,不禁笑道:“既然出门,就得时常挨饿,风餐露宿是常有的事,怎么了,这就受不了了么?”这一句话正是高庸涵当日对她而言,审香妍学的惟妙惟肖,就连高庸涵说话时的神情都学的像模像样,此时说了出来别有一番滋味,两人相视一眼,同时哈哈大笑。
出了密林,前面离会间集已然不远,艳阳当空,两人骑在马上缓步而行。审香妍说道:“高大哥,你猜猜看,会间集现在是什么样子?”
高庸涵也一直在想,对于审香妍的这个问题,微微一笑答道:“我猜会间集现在一定很热闹,有很多人。”
“你怎么知道?”高庸涵一语中的,审香妍有些惊奇。
“很简单啊,就算那晚会间集的人全被地府妖童给害了,但是这里地处冲要,而且已经过去了三月有余,无论是朝廷,还是过往的客商,怎么也不可能任其闲置吧?”
“你是这么想的?”审香妍一脸的得意,俏皮地说道:“结果没错,但是原因嘛——”这一声拖得极长,卖足了关子才大摇其头:“大错特错!”
“哦?”这下轮到高庸涵讶异了,“难道这里由禁军接管了?”
“也不对!这里根本一点事都没有,除了咱们四个,没有任何人知道那晚发生的事情。”
“怎么会这样?”
“我回来以后,把会间集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我爹,我爹感觉事情重大,连夜进宫禀明皇上,皇上——”
叶厚聪大惊,南州国刚刚建国,好不容易才有了这个局面,恰逢这几年重始宗复归于平静,正是百废待兴的大好时机,如果被地府这么一闹,几年心血将毁于一旦。会间集离天子城不过八十余里,肘腋之间有此极大的隐患,一旦有变当真是措手不及,岂能坐视?当即派出内廷高手前往,探访详情。但是探访的结果,令人诧异,会间集居然一点事都没有,岂不怪哉?
虽然没有什么异变,但是叶厚聪并不因此掉以轻心,因为审良棋绝对不会拿这等大事开玩笑,而且高庸涵也是因此才导致了后来的丧命,于是特意请来大名鼎鼎的渊云法师,详察此事。渊云法师是千灵族人,但并非丹鼎门人,据说师从一游方道人,学的一身高明法术,尤其于阴魂亡灵之术极其精通。法师在会间集转了一圈,据说神情严峻之极,后来特意在集镇中心做了一场法事,然后向叶厚聪秘密回禀之后才飘然而去,叶厚聪这才放下心来。
渊云法师倒底说了些什么,审良棋也不清楚,只知道会间集的确没有什么异常,审香妍在听到结果后,也是惊诧莫名。听审香妍说完,高庸涵同样大为不解,而此时,会间集已是遥遥在望了。
远远地就看到人来人往,不断地有小股商队从集镇里出来,经过身边时,高庸涵仔细看了看,的确是一点异样都没有发现。当下摇摇头,和审香妍慢慢进了镇子。要说如今的会间集和当初有什么变化,那就是在镇子周围多了一圈栅栏,栅栏每隔十步,便有一杆经幡高高竖起,隐隐有丝丝的法力波动。
看来,不是没有异变,而是这种异变常人根本感受不到而已。只是高庸涵始终都想不明白,那晚地府妖童那般强横,没有可能会放过这些普通百姓,除非他的目标就是四人中的某一个,又或者就是四人?想来想去总不得要领,只好先丢到一旁。
进到镇子里,又传来熟悉的叫卖声:
“烧饼,李大壮的烧饼又香又脆,来尝一尝啰!”
“苏记的甜糕,香甜可口,来买一块喽!”
“何鸭子的烧鸭,保证你吃了忘不了!”
“……”
听着同样的吆喝声,两人的表情都有些古怪,仍旧来到那天的那间客栈,一进门,高庸涵就看见了正中间的那张桌子,登时想起了扶风余岳,也不知他有没有回到九重门,取自尸头蝠王的那些瞑尸果有没有用。
点了几个小菜,用完饭后两人匆匆结账走出了客栈,高庸涵环顾四周,总感觉有些不对劲,一拍脑袋突然记了起来,低声说道:“妍儿,那根旗杆不见了,你可还记得?”
审香妍四下看了看,有些迟疑地说道:“我也记得是有根旗杆,而且很高,那晚我就是被困在旗杆下面,现在真的不见了!”
高庸涵隐约觉得,可能那地府妖童和那根旗杆之间,藏着某种关联,不再多说,牵了马和审香妍一道朝集镇中心走去。绕过一排房舍,就见到一个不大的空地中间,竖着一根石柱,这根石柱材料很是奇特,隐隐泛出紫气,表面居然有极清晰的纹理,但是看上去又非金非木。石柱高不过两丈,呈椭圆形,上窄下宽,就像是一枚石卵半截插进土里。
审香妍拉住身边的一个农妇,甜甜一笑,问道:“大婶,请问一下,这里以前不是有一根好高的旗杆么,现在怎么不见了?”
审香妍本就姿容艳丽,这一笑更如同鲜花一般,那农妇不由得生出好感,笑道:“姑娘你不知道,差不多两个多月前,朝廷请了一个大法师,把原来的旗杆给拆了,换成了这个石桩子,说是能保来年风调雨顺,户户出入平安呢!”
“那再请问大婶,这原来的旗杆是什么时候立起来的?又是何人立的?”问话的是高庸涵,此时他已经基本可以肯定,那根旗杆就是症结所在,于是接口问道。
“哎呦,这个嘛——”农妇仰头想了半天,懊恼地摇头道:“我还真不清楚,好像一直就这么立着,又像才立了没几天,你看我这个记性!”跟着扭头看了看,走到一个老头身边问道:“二叔,咱们镇子里原来的那根旗杆,是什么时候立的?”
老头也是一脸的茫然,想了想摇头道:“你这一说,我一点也没注意,谁知道什么是时候立的?”说完嘀嘀咕咕走开了。
农妇歉然笑道:“姑娘,我是真不知道,反正现在也给拆了,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谢谢大婶!”
“嗨,客气啥?”农妇摆摆手转身走了,远远还传来自言自语的声音:“这么大的旗杆,我怎么就没看见是谁竖起来的呢?”
高庸涵扭头看了审香妍一眼,缓声说道:“看来,的确是这根旗杆作祟!”
审香妍深深点头,是那种恍然大悟的神色。
“妍儿,我刚才仔细探察了一下这个石柱,要是没看错的话,这根石柱很不简单,竟像是一个法器,石柱里面深藏着一个极厉害的法阵,这个渊云法师果真了得!”
“这么说来,旗杆一毁,会间集便不会遭受地府的侵袭了?”
“希望如此吧!”虽然有这个石柱将阴魂禁制,但是高庸涵却怎么也轻松不起来,联想到当日的种种,不由得对地府深怀忌惮。会间集的旗杆虽然被毁,但是保不准别处还会不会受到地府的侵袭,如此乱世之秋,令人无奈。
突然,一种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高庸涵猛然间对地府有了一种别样的感受,只觉得自己似乎和地府有着莫大的关系,这根旗杆好像曾经在哪里见过。高庸涵也算是有些经历的人,旗杆当然见过不少,然而仔细回想之下,会间集的这根旗杆有种说不出的诡异,除了那晚见过这种旗杆外,的确再没见到过,那么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又是从何而来?恍惚间,似乎到了一片迷雾之中,透过迷雾,隐隐看到了无数的旗杆,旗杆之上悬挂的,竟然像是阴魂组成的黑幡,顿时脸色就变了。
审香妍在一旁,就见到高庸涵的脸色一阵红,一阵青,对周围的一切充耳不闻,当下焦急地喊道:“高大哥,高大哥?”
高庸涵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突然身形一晃,仰天倒了下去。审香妍大急,一把扶住高庸涵,认定会间集不是善地,也不理会路人诧异的目光,手上一使力把高庸涵扶上马,一路狂奔出了会间集。一直跑出五六里远,一根断木横在路中间,两匹马一跃而过,落地时一颠,高庸涵才大叫一声,醒转过来。
第2卷 百年光景去如空 第九十八章 夜话
“高大哥,你怎么了?”对于高庸涵突然的失常,审香妍极其担忧。
高庸涵摇摇头,也对刚才的情形大惑不解:“我也不知道,只是恍惚间似乎到了一处虚空,不过现在没事了。”其实他还有话没说出来,适才魂魄就像是被剥离出去了一样,根本感受不到身体的存在,这种状况当然很危险。联想到那种感觉是由旗杆引发的,高庸涵不禁有了一种忧虑,难道说从地府出来以后,还会受到某些控制不成?
审香妍看着高庸涵,知道他有所隐瞒,也明白这么说是为了不让自己担心,幽幽叹了口气,不再追问。
沿着官道一路向北,走了大约四十余里到了一个岔路口。从这里如果一直往北,走上大约两百多里,便逐渐进入山区,也就是厚土界鼎鼎有名的天机山脉;再往北穿过天机山脉,就到了太河源的北疆边关:古堰雄关。古堰雄关之外,便是茫茫无际的西岭戈壁,如今被源石族所占据。高庸涵要去的是天机峰,所以走的是另一条道,从岔路口折而往东,赶在日落之前,到了太河边上的一个渡口,当地人称为两分渡口。
之所以有这么古怪的一个名字,是因为在河对岸有几块岩石,岩石虽然都不算高大,但错落有致,加上周围的草木搭配在一起,一眼望去极像一张人脸。这张脸有鼻子有眼,面带笑容憨态可掬,栩栩如生,完全是天然形成,当地人称之为笑脸石。笑脸石座北朝南,朝南的一面,一年四季都像是夏天,虽然湿热难耐但是草木却极其茂盛;笑脸石北面则完全不同,枫叶似火,一年到头入目一片金黄色和红色,秋高气爽完全是一派秋天的景致。两边以笑脸石相隔,却是两种不同的季节,令人称奇,所以这里才有了“两分”这个名字。
这个两分渡口,是通往天机峰的唯一通道,此外再无任何用处,所以根本看不到客商行旅的足迹,比起会间集那种热闹来,要冷清得多。加上天机门现在封山,更加没人来此,只有一些当地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过着世外桃源一般的生活。
两分渡口的人家不怎么多,但是客栈、酒楼却一样也不缺,当夜高庸涵和审香妍用过饭后,沿着河堤缓步而行。一轮弯月高悬于夜空,照的整条太河波光粼粼,河中似乎有无数的月亮。站在岸边朝对面望去,只见一片淡淡的山峰,从对面一直往北延伸,直至隐没在夜空之中。河面极其宽阔,足足有七八里,这里再往北不过十里,就是天机山脉,河水从山间刚刚流入平原,所以水流十分湍急。
一轮弯月,凉风送晚,加上浩浩荡荡的太河水,不禁令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