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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这也叫野心,那在你眼里,还有什么事不算野心?他以一己之力四处奔波,历经艰险,如此义无反顾的举动却成了‘幼稚’,当真是可笑之极!”紫袖跟着反问道:“像你这样,笼络如此多的苦行者,难道就没有野心了么?”
“我这么做是一片苦心,迟早会被世人所了解!”在紫袖咄咄逼人的词锋面前,兰悠似乎有些词穷了,强自辩白道:“而且,我并没有做原界帝君的念头,只待大事一了,仍旧过我的逍遥日子,又怎么能叫野心呢?”
“原来你为了天下太平,做的一切事情都只是苦心,而且还会被后人传扬,别人这么做就是野心勃勃?”紫袖故意露出恍然大悟的模样,看着兰悠深深点头道:“玉霄王果然不愧是世外高人,行事绝非常人所能揣测,着实令人佩服啊!”
被一个女孩子这么一番冷嘲热讽,饶是兰悠涵养过人,也禁不住有些恼怒,脸色当即一沉,喝道:“你不过是个女孩子,哪里懂得这些道理?”
“不错,你的这个什么道理我的确不甚清楚,但是至少可以确定一点,我这弱女子的见识,比之你玉霄王却是丝毫不差!”鸾龙骨子里异常高傲,加之紫袖最为敬重的凝愁仙子就是女子,所以对兰悠的这句话十分反感,当即针锋相对顶了回去。
说来也怪,兰悠似乎对紫袖十分宽容,闻言并未发怒,只是连连摆手:“刚才是我失言,姑娘勿怪!”跟着问道:“我且问你,你可知这世上为何有如此多的争斗,为何有那么多负心之人、野心之辈?”
“愿闻高见!”
“其实这些完全是由于修真所致!”兰悠说到这里,不知回想起了什么往事,神情一黯。
“此话怎讲?”这个说法紫袖还是第一次听闻,不免大为好奇。
“且不说九界坍塌之前,看看这数百年来,哪一次纷争背后没有修真界的影子?有多少次,是因为修真者之间的争斗蔓延到尘世,结果导致天下大乱,生灵涂炭?”兰悠叹道:“就拿厚土界来说吧,根据史家记载——”
史书记载,远在数万年前,修真尚未兴起以来,厚土界人族内部便有大大小小上百个部族、国家。这些部族、国家之间虽然也时常有一些纷争,但是无论从规模还是惨烈程度上来说,都远不及现在。可是自从有了修真者之后,这些高高在上的强者不断插手凡间,为了各种各样的私欲,躲在背后挑唆凡人相互厮杀。到现在,连以往的遮遮掩掩都没有了,变得明目张胆,没有任何顾忌。
“想当年,在紫竹潭以北的横水血战,杀得天昏地暗、血流成河,据说总共有超过一百余万的性命葬送于此,横水因此更名为血河。”兰悠拍案而起,怒道:“而这场惨剧,还不是那些修真者为了各自的利益,在背后挑动起来的?”
“那你想怎么做?”紫袖总觉得兰悠的话有些片面和偏激,但是一时间却难以反驳,只得顺着他的意思问下去。
“我要彻底铲除修真界,让世人不再修真,不再妄想成仙!”兰悠的目光突然流露出一股热切,脸颊微微泛红,悠悠说道:“只有回复到上古时那种生活,这天下才是真正的太平!”
“你这样做,难道就没有想过,同样会死很多人么?”紫袖不禁倒吸一口冷气,没想到兰悠竟是如此的狂热!
“这么做,于尘世间的凡人没有任何关系,死的只是修真者,况且他们本来就该死!”兰悠走到栏杆旁,看着天外浮云,朗声说道:“这才是一劳永逸的办法,除此之外,再无行得通的法子!”
第5卷 任是行人无定处 第二三八章 困情
“这么说来,那些苦行者都被你说服,一心跟着你对付天下所有的修真者了?”
“他们都是苦命的人,也都是醒悟过来的智者,我说的有没有道理,史上那些大事究竟孰对孰错,他们心中自有分寸。”兰悠傲然回头,大有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不禁令人心折。
“你是说,这些人并非受你胁迫,而是自愿跟随你的?”
兰悠一自指,昂然道:“我是什么人,怎么可能做出那等下作的事来?”顿了一顿,续道:“其实这个道理很简单,只要有脑子,都能想明白。自九界坍塌以来,成仙已经成为一种奢望,无论怎么修行都不可能飞升仙界,到头来徒然将人的心境搞得乱七八糟,迷失了本性。与其如此,倒不如绝了这个念头,彻底摒弃种种颠倒妄想!”
“谁说九界坍塌以来没人升仙,玄元、重始二位道尊,不是当着数千修真同道的面,在须弥山白日飞升么?”
“哼,他们两个只是邀天之功,恰逢其时罢了!”兰悠大为不屑,冷哼道:“回头我就拿玄元宗和重始宗开刀,将这两个根基最浅,却把持修真界四百多年的门派,连根给他拔了!”
“你这么做,就不怕两位道尊大怒之下,从仙界回来找你麻烦?”
“这两个人,一个是道貌岸然的负心人,一个不过是只知道靠武力的莽夫,我会怕他们?”兰悠冷笑道:“笑话!”
“这世上恐怕还没有人像你这样,胆敢如此菲薄两位道尊。”紫袖皱眉道:“‘莽夫”应该是指重始道尊,这‘负心人”,难道就是玄元道尊?”
重始道尊行事果决,手段狠辣无比,凡是敢与之作对的人,无论出身哪个门派、哪个种族,一律杀无赦。当年统一北洲大陆之时,兵蜂所指,一路尽是血雨腥风,世人莫不闻之色变。不过这种铁血手腕的效果相当不错,北洲大陆和赤炎洲,前后只用了短短不到十年的时间,就归于一统,各族之间的恩怨以及矛盾全部被强行镇压了下去。相较而言,竭力推行教化的玄元道尊,虽说出道还要早上几年,但是南洲大陆和中州大陆仍显得有些混乱,单论结果却是不及重始道尊了。因此,世间有了玄元道尊慈悲,重始道尊严厉的说法。
对于紫袖的疑问,兰悠叹了口气,并不作答,只是呆呆地望着湖畔的那几座画舫,一时间有些出神。兰悠是这么一种表情,紫袖禁不住疑云大起,静静地看着兰悠的侧影,无数的疑问分沓而来。
“莽夫”的评价,用在玄元道尊身上显然是不合适的,所以紫袖可以肯定,玄元道尊就是兰悠所说的“负心人”。可是这种说法太过离奇?以兰悠和玄元道尊两人的身份,怎么能有这等近乎断袖的怨言?除非——想到这里,一个念头闪电般划过,紫袖恍然大悟:“我知道了,难怪我一直觉得你有些面善,原来你就是谷口冰雕里的那个女子!”
一言既出,兰悠猛然回头,周身杀气大盛,目光犀利无比。紫袖毫不畏惧,一瞬不瞬地盯着兰悠,良久才叹道:“你这又是何苦呢?”
这句话仿佛一下子击中了兰悠的要害,杀气顿时消散一空,忍不住闭目摇头道:“你不明白的!”
“我明白!”紫袖也陷入到回忆当中,嘴上淡淡说道:“说实话,我和高庸涵分开了一年,才刚刚重逢。这一年来,我时常念着他,甚至梦里都会梦到他。玄元道尊飞升了这么久,你与他天各一方,这份相思何其难过,我岂能不知?”
“唉!”兰悠两百多年来从未宣泄的情感,一下子不可遏止地涌了出来,将自己深埋在记忆深处的往事,一股脑地说了出来:“你应该已经猜出来了,我本名叫纳兰!”
“什么?”紫袖大为诧异,失声道:“你就是当年独闯须弥山,大闹升仙台的纳兰?”
紫袖曾听高庸涵说起过修真界的掌故,其中有一个很出名的故事,便和纳兰有关。在玄元、重始两位道尊行将飞升之际,一个自称纳兰的神秘女子,在没有请柬的情况下,居然硬闯须弥山。这当然是不能容忍的事情,于是大打出手。纳兰凭借高深的修为,连败玄元宗和重始宗数十位高手,硬是一路杀到了升仙台附近。这一下自然犯了众怒,以至引来观礼的上千名修真同道联手,其结果可想而知,纳兰寡不敌众最终重伤退却,从此再无半点消息。
没有人知道个中情由,更加无法理解,纳兰为何甘冒天下之大不韪,做出这等得罪整个修真界的举动。事后有无数的猜测,可惜都不能自圆其说,最后公认的答案是,纳兰是魔界中人,有意来此捣乱。
“不错,我就是被人说成疯子的那个纳兰。”纳兰苦笑。
“我明白了,原来你是想看玄元道尊最后一眼,结果却被他人所误会。”紫袖大为惋惜,叹道:“你为何不明说呢?莫非玄元道尊还不敢见你?”
纳兰黯然摇头,良久之后才慢慢说道:“当年,我还是只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有一天师父找到了我,将我带回九重门。等我稀里糊涂地拜了师才知道,我的师门就是如今显赫无比的重始宗,只是那时——”
那时的重始宗刚刚经历琴歌一事的变故,被驱逐到极北的苦寒之地,到了九重门之后,幸得天翔阁宗主沙楚收留,才安定了下来。琴歌死后,重始宗在修真界当中可谓是声名狼藉,门下弟子益发凋零,困顿不已。为了延续香火,仅存的几位长老扮作游方的术士,四处物色资质甚佳的弟子。此时的重始宗当然不敢再有任何野心,仅仅只是想将本门传承下去。正是这个想法,使得兰悠得以接触到法术,成为了一名修真弟子。
时间过的很快,整日沉浸在修行所带来的乐趣和奇妙当中,兰悠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出落成一个亭亭玉立,有着无双容貌的绝世美女。过了没多久,她就发觉身边总是多了一个身影,一个御风族人出现在她眼前,甚至到了寸步不离的地步。后来她才知道,这个年轻的御风族人身世十分显赫,因为他是天翔阁宗主沙楚的独子,也是被御风族内视为几百年来最杰出的俊彦——沙漫天。
沙漫天初见兰悠便惊为天人,不顾一切地爱上了她,这份爱甚至超越了种族界限。当沙漫天向父亲沙楚提出,想要娶兰悠为妻时,沙楚简直不敢相信,堂堂御风族的大公子居然看上了一个人族姑娘,自然是坚决不允。可是在旁人看来不可思议的事情,沙漫天却是理直气壮,到最后不惜以死相逼,终于迫使沙楚应允,并派人向重始宗提亲。
纳兰怎么可能答应?一想到沙漫天浑身淡蓝色的鱼鳞,硕大的鱼鳍就不寒而栗,当即回绝。可是重始宗内部却有不同的看法,认为这是结交天翔阁的好机会,于是软硬兼施想要纳兰应承下来。纳兰比琴歌坚强,因为她不甘心为了所谓的师门大计,就将自己当作礼物推进火炕。同时,她也比琴歌幸运,因为她有一个疼她的师父。在师父的暗中照顾下,纳兰悄悄逃了出来,为了摆脱师门的追踪,她先是在曲堰谷边缘绕了个圈子,而后才一路辗转,打算从冰沐原逃往北州国。
很不幸,除了重始宗的人在找她之外,天翔阁也派出了人手。以御风族天下无双的追踪术,很快就发现了纳兰的行踪,但是他们并没有惊动她,而是回报天翔阁,沙漫天因此得以守候在前路之上。不过还好,沙漫天只是苦苦哀求,并没有过激的举动,于是两个人一个逃一个追,从九重门一直跑到了冰沐原。一路上不断的纠缠,使纳兰忍无可忍几度出手,却因为修行相差太多,丝毫奈何不了沙漫天。而沙漫天出手之际,则始终留有余地,只盼能打动芳心。
在洗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