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逝鸿传说-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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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了,只怕明日才会回转过来。
  暂时不用担心危险了,小靳回到水寨,烧火煮饭,饱饱地吃了一顿。他练了几遍功,心想:“老黄这家伙,疯是疯,倒也不傻……不行!不能这么被他牵着鼻子走。但我得先有自保的本领才行……嗯,对了,老子这么来……”他躺在椅上,望着天上悠悠的白云,仔细盘算起来。
  阿清从睡梦中醒来,感到脸上有什么东西。她摸了一把,是兀自未干的泪痕,可是已完全记不起梦中的情景了。
  这个清冷的早晨,薄雾在林间穿梭往来,仿若一条条、一层层半透明的轻纱。身旁的草和灌木的末端凝结着露水,映着头顶支离破碎的天空和身旁纵横交织的蛛网。阿清深深吸了一口气,恍惚间有一种心醉到心痛的感觉。
  “你醒了。”阿清猛地转过头,见道曾靠坐在一棵树上,对自己合十一礼。阿清见他一派平静的神情,忍不住道:“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你已经昏迷了十天,却好像我才刚醒来一样。”
  道曾道:“人生一梦,十天又算什么?只是贫僧偷懒的这十天,姑娘辛苦了。”阿清听他前面的话,几乎跳起来,总算后面的还像人话。她走到淌过林间的小溪边,洗了洗脸,问道:“你的伤怎样了?”
  道曾淡淡地道:“小伤,没什么。”阿清道:“小伤?差点儿死过去还是小伤?”转眼见到昨天剩下的狍子肉还未吃完,抛了一块给道曾,“吃吧,你好久都未进食了。”
  道曾道:“阿弥陀佛,贫僧不愿夺其性命。”阿清道:“这已经烧好了,还有什么命?”道曾摇头道:“若是贫僧今日进食,以后姑娘会杀更多生命以食贫僧,这跟贫僧所杀有何区别?杀生乃最大之罪孽……”
  阿清跳到他面前,一脚将那块肉踢出老远,道:“饿死随便,本姑娘想杀多少就杀多少,你不吃,我杀得更多!”她自在一边吃肉,故意大声咀嚼。道曾并不在意,问道:“姑娘,你是怎么来东平的,小靳呢?”阿清道:“你那徒弟么?现下也不知死了没有。”说到这里,心里莫名地一酸,但她可不想示弱,将如何跟小靳逃到巨野泽的情形说了一遍。
  道曾听到她说起那怪人,身子一抖,扶着树站起身,走到阿清身前,伸出手来比划一个架势,道:“他是不是出了这一招?”阿清道:“是啊。”道曾眯着眼道:“你应该踢他右手腕,同时准备袭他前胸。嗯……他是不是反手回切,含胸收腹,退履位,再进随位?”阿清想了想,道:“我不知道他的进退,不过他反手切我,突然转到我左边。”
  道曾叹口气道:“那就是了。原来他还在……”阿清道:“你认识他?”道曾道:“也谈不上认识。他应该算我的师叔,只不过多年前已被逐出师门了。”阿清道:“原来他也是白马寺的僧人,难怪知道我师父。总之小靳被关在一个大水牢里,我一个人救不了他,只好到东平来了。”道曾合十道:“姑娘为救小徒,竟只身涉险,这份勇气正合我佛慈悲精神,贫僧佩服。”阿清头一偏道:“谁救他呀?我……我只是到东平来找其他人罢了。”
  道曾走到林中小溪流旁,捧水喝了几口,见草丛间有些小小的野果,摘了几枚吃。阿清见他站立时身子不住颤抖,身体实在已虚到极点,突地跃到他身后,以一招小擒拿手抓住他手腕,向上一提,道曾毫不防备,当即摔了一个跟头,躺在地下,半天动不了。
  阿清蹲下,手扣上他的脉门,过了一阵冷冷地道:“你的功力呢?”道曾笑着摇头道:“废了。”阿清道:“果然是那一句佛号。你内力那么深厚,就算身上三大要穴被封,还是可以上城楼逃走的,为何要用狮子吼,弄得功力尽失?”道曾合十念经,并不作答。
  阿清叹道:“你救了我两次,可惜我无法报答……”道曾截断她道:“姑娘,在旁人看来,第一次救你的是小靳,这一次却是姑娘相助贫僧。在贫僧看来,既无所谓生,亦无所谓死,更何来相救?贫僧其实早就希望没有这一身功夫,以成就大道,一直舍不去这执著妄念,姑娘今日成全了贫僧一大夙愿。阿弥陀佛。”
  阿清见他神色怡然,不知怎样再说下去,当下起身纵到树上,摘了些大果子,递到他面前。道曾道:“多谢姑娘。”自在地上坐了,从容进食。那些果子青涩难咽,他却吃得津津有味。阿清吃完了肉,在溪边喝足了水,道:“走吧!”道曾道:“往哪里走?”阿清道:“不知道!我们渡过济水后,被萧家的人一路追进这大山,整整三天才暂时逃脱。也许他们现在还在附近搜寻,我们要快点离开才行。”道曾又道:“姑娘想往哪里去呢?”阿清用一根布条系着头发,道:“我啊……我想先去巨野泽,或者可以看看你的徒弟也说不定。然后向东,到青州去找我父亲,听说族人多往那里去了。你知道怎么走吗?”
  道曾道:“要出了山才有路。顺着溪流走,应该能出去。”阿清想起小靳也这么说过,不觉露出一丝微笑道:“你那徒弟也这么说过,可惜还是没找到路。”道曾道:“那山谷贫僧也曾下去过,确实四面环绕,没有出路。若非姑娘修习‘千仞术’,爬上去都成问题。”阿清猛地回头,盯着他道:“你怎么知道我的武功家底?你见过我师父?”
  道曾闭目合十,过了好一阵方道:“心慕已久,却未曾有一面之缘,实为平生憾事。”阿清想了想,道:“小靳说你师父是白马寺的林普大师,那定是他见过我师父,告诉你的?”道曾道:“尊师曾在白马寺数年,与我师父相互切磋武艺,是以得闻一二。”
  阿清点头道:“那么你也不知道我师父的下落了。”道曾忽然颤声道:“你师父……你师父……没有回昆仑么?”阿清摇摇头:“不知道。师父说过她会回去,可惜战乱一起,就没有消息了……”说着眼圈已有些红了。
  两人同时沉默了下来。道曾默念完一段经,道:“走吧。”
  第十二章
  阿清与道曾遂沿着溪流一路向东。那溪流蜿蜒曲折,流过遮天蔽日的森林,也流过野花遍布的草地。阿清倒无所谓,但道曾身受内伤,走得极艰难,有好几次仅仅是爬一个小山丘,竟因手脚酸软,滚落下去。阿清找来根木棍拉着他,走了两天,才勉强翻过两个山头。
  这一夜间竟下起了暴雨,两人虽躲进密林中,但如注的雨水沿叶缝泼下,还是免不了落汤鸡的下场。阿清也还罢了,道曾身负内伤,兼受此风寒侵袭,竟发起了高烧,昏迷过去。
  暴雨停歇后,阿青去找了些草药,捣碎了抹在布条上,盖在道曾额头。更用几瓣叶子裹了水,喂道曾喝下。道曾此时已清醒过来,脸色灰暗,仿佛濒死不远。阿清喂着水,突然“呜”地哭出声来。
  道曾听到她的哭声,微微睁开眼,笑道:“傻孩子,那……那么容易哭吗?”阿清抹去泪水,恨恨地道:“不许死!我一定要救你,不许死!”
  道曾道:“为什么呢?人都要死的……”阿清怒道:“我就是不要你死!我不要你死,混蛋!”眼泪禁不住地又夺眶而出。道曾叹道:“人就是想死,又有那么容易么?我现下还不能死……我这里还有些伤药,你……你帮我……”话没说完,又昏死过去。
  直到晚上道曾才醒过来,见自己的伤口已包扎整齐,阿清正在一旁烧火烤着肉。他勉强爬起身来,道:“真是麻烦你了。”阿清见他醒了,皱紧的眉头终于松了一些,见他又盯着自己烤的肉看,便道:“放心,我才没有烧你的份。”丢给道曾几个野果子。道曾捡起来咬了一口,扯动伤口,痛得一皱眉头。他苦笑着道:“姑娘真是想得周到。”
  阿清自己也吃起来,一边道:“对了,小靳……真是你的徒弟么?”道曾点点头。阿清道:“你骗我吧。你的武功这么好,他却一点儿也不会。那日你身受重伤,居然仍在水里闭气那么久,可是他呢?只怕掉到一尺深的水里也会淹死。也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
  道曾道:“姑娘不明白,在贫僧眼里,功夫只是一种负担,一个无法摆脱的孽业。我为什么要再传给他?姑娘,小靳在你眼里,是怎样的一个人呢?”阿清皱起剑眉,微微叹息一声,低声道:“他……是个小混混。”
  道曾道:“他是孤儿。当年石虎包围长安,把前赵国皇帝刘熙等贵族百官三千多人全部杀死,行进到洛阳附近,又将五千多俘虏通通活埋。事后洛阳城附近爆发肆虐三年之久的大瘟疫。小靳的父母兄弟即是在那时因瘟疫而死的。他是混混没有错,但是他于小节处随意,大节却不糊涂,已经比当世很多人强了。”
  “是吗?”阿清添了点柴,选了个肉厚汁多的果子递到道曾手里:“多吃点。”道曾合十道:“阿弥陀佛,多谢姑娘。”阿清跳回火堆旁,仰着头想了一会儿,又道:“可惜他被水匪抓住,逃不出来。”她抱着膝盖,头枕在臂弯里,咬着下唇出神。过了一阵轻声道,“你……不去救他吗?”
  “其人自有祸福,此是因缘,亦是天意,非人力所及。”
  阿清恶狠狠地看着他道:“可是你也应该去救他呀,你是他师父,不去救他吗?哼,说不定……说不定现在已经死了。他是因你而死,我可得记住。”
  道曾摇头道:“贫僧既已无踪影,贫僧的徒弟奇货可居,又怎会有事?救他的事,姑娘想必比贫僧更有主意,贫僧自当听凭姑娘差遣便是。”阿清哼道:“什么主意,我也没把握……不过你自己说的话,到时可别不算!”
  道曾笑道:“出家人怎能讹语?哎,小靳得姑娘垂青,也不知是福是祸?”阿清瞪圆了眼,道:“我什么时候说喜欢他的?”道曾道:“姑娘每次说到小靳,温柔了许多,看起来才像个正常少女模样。”
  阿清怒道:“什么?那我平常就不正常了么?等等……为什么得我垂青,就难辨福祸,难道我是妖孽吗?”跳起身来就要发作。道曾不慌不忙吃完了果子,道:“姑娘知道你的师父么?知道三十二年前,白马寺发生的事么?”
  阿清一怔,摇了摇头。
  道曾抬头望着夜空,看那一轮圆月慢慢升上树梢,说道:“你应该知道,因为你是须鸿的弟子。如果不了解你背负的究竟是什么,你就不会明白我这句话的意思,你的武学修为也不可能再进一步了。”
  阿清疑惑地道:“你又骗我?我才不信你!”
  道曾不理她,自道:“那是中秋前一天晚上,月亮已经浑圆了,就跟今天这样的月亮差不多,但是出奇的昏暗。已经过了戊时,寺院里却没有人敲钟。因为此时白马寺里,共计有四十七人被杀,二十六人重伤,轻伤无数。戒律院九大长老死在各自的蒲团上。经律院十三棍僧有九人被削去脑袋,其余的溺死于后院水塘之中。藏经阁守卫以十八罗汉阵称雄于世,亦被人尽数杀死,肢体不全。仅次于林字辈三大高僧的三十九位行字辈僧人,竟只有一人存活,且双腿残废。天下武林之首的白马寺,就这样沦为阿鼻地狱。据说藏经阁里有整整一面墙的经书为鲜血所污,不堪阅读或供奉,僧人们花了十年时间才重新抄完经,其间累瞎累死者亦有十数人之多。”
  阿清遥想当日的惨状,禁不住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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